文 | 王存东
二月下旬，我因小恙住进了烟台毓璜顶医院。同病房的5号病床上，躺着一位六十多岁的刘大姐，刚从手术室推入病房不久，尚在昏睡中。她的手机不断响起来电铃声，其女儿替她接所着：“三婶，别过来了，我妈很快就出院回家”。“二大爷，疫情期间，医院规定不让外人进病房，谢谢啊。”“李哥，我妈手术挺顺利，放心吧。”听声音好像都是同村居民打来的慰问电话。
刘大姐苏醒后，女儿把来电情况做了汇报，她有气无力的自语：得场病，耽误多少事。女儿劝她，手术刚结束，大夫不让多说话，要安静。她无耐地叹了一声气，眯上了眼睛。二个多小时后，在她的执意要求下，女儿终于同意把手机交给她。她接连拔通了几个村民电话，告诉对方：“去年的新品种苹果在上海卖16元一斤，今年春天该嫁接了。”“ ‘阳光玫瑰’葡萄在市场上很受欢迎，是近几年发展方向，应该种植”；“今年的蛋鸡雏下周就要购进，供货场地在海阳某镇。”“老张，后天上午在城里有个农技讲座挺实用，你邀上几个人去听听吧。”
听着她的通话，我心里泛起嘀咕：此女子来之何方？从事何种工作？听她讲的内容，像是农技推广员；听她讲得范围，像是村里的村长；听她讲的语句，逻辑缜密、遣字用词恰到好处，又像是退休的公务员或教师。
第二天，我手术后，一直受腹部鼓涨折磨，经医生处置后也不见明显好转。略通中医按摩的她告诉我爱人身体穴位，让她帮助我按摩指压。爱人手无缚鸡之力，按压起来像挠痒痒一样。刘姐看在眼中，抿嘴笑着，扶着病床缓慢地走到我床前，亲手给我按摩推压。当她出手时，不但把握穴位准确，更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她双手铁钳般的有力劲道，闪念间我怀疑她是习武之人。不，站在我眼前身材瘦弱，肤色黝黑的她分明是一个农妇啊！
同病相怜，我们身体都日渐恢复，交流逐渐多起来，从身体聊到家庭、工作……
刘大姐原是国营栖霞棉纺厂的职工，2000年初，企业停产，员工下岗。端了二十多年铁饭碗的她，突然没有了工作，心里慌的没个着落：孩子尚少，自己正值壮年，不能闲着，要找事干！她鼓励着自己，但这又谈何容易？她先后从事了几份临时工作，都不如意。
不甘失败的刘大姐一边干着临时工，一边琢磨未来的出路。自惟自熟的她把目光暗暗瞄准了“广阔天地”一一农村。恰巧婆家村有五十多亩荒山地，向本村村民一次性发包，公示三天，过后如果流标，就向全社会公开招标。村民各自打着小算盘，内招时间过了，仍然没有人出面承包。早己摩拳擦掌的她，把想法向丈夫、公婆亮明后，家人集体反对：好不容易离开农村，怎能再回来与土坷垃打交道？！她不顾家人反对和劝说，毅然决然地揭了榜。见到被她承包后，村民们有感到失落的，有感到酸溜溜的，更多的是冷眼旁观。
说干就干！丈夫想不通，不支持、不靠场。在公婆阻拦担心下，她横下心，一个人提着狼牙棒住在了山上。
靠前年，经过考查，市场上绿化植被和黑松树苗需求量大，于是，她把大部分土地种上了苗木。经过精心管理，二年后，绿油油的黑松苗即将上市。这是见产出的关键时刻，需要大量劳动力出苗，她在本村贴出招工广告，待遇每天15元（当地农村妇女织花边每天收入6元左右），心存介蒂的村民们没有一个人报名。她只好以同等工钱到临村去招，人们纷纷围拢过来，通过选拔招足了100人。工钱不拖不欠，现金一天一结。
秋后，大部分苗木售完，辛苦二年，终于有了回报，刘姐喜滋滋地规划着未来。
一天，突然一个壮汉闯进苗莆，粗声粗气地老远就冲她嚷着：“这块地方过去是我的，咱们要算算帐，否则就把地里苗木踢了。” 来者不善。正在忙碌的刘大姐抬头一看，此人是被村民背后称为的“惹不起”，他见这片地挣钱了想来分一杯羹。刘大姐迎了上去，凛然地戗道：“我与村里有合同，跟你说不着，有啥事你找村委。地里的苗木正愁没销路，你今天踢了试试看！”……
几个回合下来，理屈词穷的“惹不起”气得直瞪眼，撂下一句话：“你，你，你等着瞧”。掉过头，像吃了败仗似的落荒而去。
后来， 苗木市场出现了供大于求，空出的土地，她又种上了苹果树、葡萄等果木。剩下的苗木长成林，她又购进了蛋鸡，搞林下养鸡，“跑山鸡蛋”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土特产。山上林密果香，野生动物多了起来，黄鼠狼、蛇等，经常在田地、林间、窝棚出没。见着蚂蚁都躲开走的她，冷不丁碰到它们常被惊出一身冷汗。黄鼠狼喜欢吃鸡，蛇喜欢吃蛋，它们都可能对养殖户造成损失。万物皆有灵，民间传说这二种动物通人性，她见到黄鼠狼时念道：“黄大仙，我养鸡不易，别祸害我的鸡”；见到蛇便说：“小龙别出来，外面有人（当地有捕蛇者）专抓你”。听说它们惧怕鹅粪便气味，她又养了几只大鹅。从此，蛇远离，黄鼠狼与鸡和协共生。这是动物被她感动果真通了灵性？还是大鹅发挥的作用，不得而知。
刘大姐是个善良人，靠前次招工时，村民有看法、不理解，她只好舍近求远。第二年有些村民主动找到她，表示用工时愿过来帮忙，她不计前嫌，爽快地答应。因为信誉好，现在村民都喜欢到她果园上班。村里有个男人，干活时爱偷懒耍滑，是出名的“小聪明”，在奔小康路上他落伍了。因经济问题，他决定让考上高中且学习优秀的女儿辍学。
刘大姐听说后，赶忙来到女孩家，极立劝说他让孩子继续上学，有困难她帮助克服，临别时她留下了一沓现金。并力派众议把“小聪明”招进果园，不管他干多少活都按*高标准付工钱。外人看到后，不解地摇头：竞敢用这样的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后来“小聪明”被感动了，流着泪对她说：“多少年来，没人对自己这样好过，有什么活你尽管吩咐，在你这里我一定要出十二份力”。时间已过去五年，“小聪明”始终在这里上班，成为果园的骨干，他女儿也如愿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有付出就有回报，五十多亩山地被她管理的像庄园，形成了规模经营，如今山上林木葱茏，瓜果飘香，鸡鹅成群，昔日没人要的荒山，变成了“聚宝盆”。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了刘大姐的团队，对她的为人、能力心诚悦服，成为村里的致富带头人。曾经誓言不靠场的丈夫，早已被她拉下了“水”，成为她的得力助手。
很快，刘大姐要出院了，大家依依不舍地送出病房，看着走廊上远去的背影，纷纷赞叹：这个女人不简单，有这种精神干啥事业都成！
作者简介：王存东 ，笔名村东。中国工商银行烟台分行员工，作品散见于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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