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晗
流媒体平台网飞新近上架的日剧《桧山健太郎的怀孕》一石激起千层浪，甚至被指为网飞上个月订阅量下降的罪魁祸首之一。
《桧山健太郎的怀孕》剧照。
《桧山健太郎的怀孕》（以下简称《怀孕》）改编自坂井理惠的漫画，讲述在一个半架空的世界中一部分男性开始能够怀孕，主角桧山健太郎也成为意外怀孕的孕夫之一。经历了早期孕反，怀孕带来的职业危机，一度想要堕胎以及怀孕过程的种种不便，他和孩子妈最终达成一致决定共同抚育孩子，最后成功剖腹产下一个婴儿，成为一个男妈妈。
过去影视作品中也不乏男性怀孕的桥段，但大部分都以胡来搞笑的形式呈现。《怀孕》一剧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以极端真实的方式模拟呈现了男性怀孕的细节，而似乎正是这一点极大挑战了21世纪依然坚挺的（有毒的）男性气质。也许孕吐还在搞笑桥段范围内让人可以接受，但《怀孕》并不止于这样的细节。它细致地表现了男主角孕早期荷尔蒙水平升高带来的毛发增长、感到疲惫，甚至乳晕颜色变深，催产素上升导致时不时泌乳等状况。男主角不得不每天贴着乳贴上班，还因为身体不适工作状态下降而被一度踢出项目——不得不说，看到这些日常在怀孕女性身上发生的“母职惩罚”现象在一个男人身上出现，身为女性观众那一刻的心情简直*上天了。即使是虚构的，能让男人知道这些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有多么困扰，能多大程度上影响日常生活甚至未来发展，光看就非常解气。
《桧山健太郎的怀孕》剧照。
然而这部剧似乎并没有达到共情教育的效果，并且逆反的浪潮并非只出现在传统认为男权氛围严重的东亚：随着网飞订阅量下降的新闻出现，推特和IMDB上出现了大量辱骂贬低《怀孕》一剧的内容，IMDB甚至掀起了给本剧打1星的运动。评论无外乎认为此剧：“太恶心了”“严重令人不适”“网飞怎么会拍出这种垃圾”。为首者正是来自当代社会男权之剑代表家族的、传统价值的守卫者特朗普的儿子。
就剧论剧的话，《怀孕》事实上是质量相当不错的一部日剧。网飞投资使它摆脱了传统电视台制作日剧的题材人物老套、情节套路化等弊端，也看不到盲目迎合流行趋势的夸张妆造和滤镜。《怀孕》一剧节奏流畅，情节推进合理，画面质感也相当上乘。和许多长期日剧迷一样，我对近年日剧的颓势失望以久，而《怀孕》这样的网飞日剧让我看到日剧尚存活力和希望。《怀孕》不是一部只值1星的日剧，它被1星的原因荒唐可笑，因为它所呈现的男性怀孕细节严重威胁到了一部分人脆弱的男性气质认同。“恶心”“令人不适”大概是他们的真心话，因为男人孕吐、泌乳、讨论胎动，甚至单是男演员斋藤工挺着孕肚的形象都让他们觉得心中孱弱的“真男人”认同受到了侮辱——尽管这肚子外观上和啤酒肚也没什么不同，甚至要更紧实一些。
《桧山健太郎的怀孕》剧照。
其实《怀孕》一剧也并不是那么先锋的女性主义剧作，甚至可以说作为这样一个极佳的性别反转题材，它所呈现的女性视角内容是令人失望的。虽然有令人惊喜的部分，比如男主角作为男妈妈站出来后在社交媒体上一呼百应，随便表达一下怀孕相关的意见都被大量女性点赞。剧本通过男主角之口指出，同样的话换成男人来说就能得到认同，只能说明过去女性的声音真的被极大地无视了。但剧情进展到后期越来越围绕着孕夫这个群体的感受和经历展开，而并没有举一反三讨论女性处于同样的情况下面对的困境。另外，女主作为孕夫的女性伴侣，也同样面对传统女性身份（生育能力）被剥夺的境遇，可能遭遇认同困境和歧视，而这部分剧中却只是点到为止。就结果来说，这样一个精彩的男性共情体验故事，最后依然以让女性退居次要来完成故事，依然all about men，实在有些讽刺，但也是日本社会的常见现象：题材看似先锋，内核与发展却难逃保守的本质。
不过，即使这个男妈妈剧依然是讲述男人的故事，却还是激起了大批男人的逆反，让我们得以观赏脆弱又敏感的有毒男性气质在当代全球范围内可悲又可笑的表演，IMDB和社交媒体上上演的这珍贵一幕，也足以让这部剧载入电视剧与女性主义的历史了吧。
责任编辑：朱凡
校对：张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