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坛回忆录,泳坛传奇 蛙王陈跃的辉煌岁月

体坛回忆录,泳坛传奇 蛙王陈跃的辉煌岁月

香港方面尽力组织了抵抗的力量。

英军的作战部署由莫德庇少将统一指挥,部队分为东西两路,东路军由华莱士准将指挥不列颠机枪营、印度拉吉普营,驻守香港仔等阵地,西路军由罗森准将率领两个加拿大营、印度旁遮普营,以及苏格兰营残部,驻防筲箕湾等阵地,廓尔喀营为预备队。

中国方面,驻香港的各个机构组成联合办事处,公推陈策为主任,坐镇亚细亚行,组织人力物力,收容义勇军散兵,协助英军作战。其实,陈策对香港的沦陷,早已有所准备,事变前,他已做出一系列安排。一,派遣果*当港澳总支部常务委员林卓夫前往澳门,在香港失陷后保持港澳部正常运转。香港沦陷后,林卓夫接替陈策的工作,在澳门继续组织**活动,1942年11月被日本特务暗杀;二,部署军统特务陈静涛等潜伏香港,坚持地下活动。陈静涛后组织球王李惠堂等脱离日本占领的香港,返回大陆;三,安排亲果*当的南洋撤退华侨一千三百余人前往广东,组建“华侨训练班”,其他亲果*当的知名人士也随后撤离。同时,命令果*当惠州游击指挥所主任香翰屏所部游击队向香港北部进击,骚扰日军并掩护从香港突围的中英人员——陈策不知道这条命令后来会救了自己的性命。

陈策的部署中没有包括亲共的在港人士的撤离,周*来和中共南方局指示驻港代表廖承志对他们进行营救。这批人士在廖的安排下,通过东江纵队的协助,也顺利撤离香港。这些人虽然数量比陈策撤离的少,知名人士却很多,包括何香凝、柳亚子、邹韬奋、胡绳、夏衍、胡风、黄药眠、沙千里、高士其、叶浅予、范长江、梁漱溟等。陈策和廖承志分别安排的这次大撤退,国共两党各忙各的,心照不宣,“互不干涉内政”,保存了中国知识阶层的一批精英分子,史称“香港大营救”。

也有未能得到营救的,如《生死场》的作者萧红就是其中之一,当时她正患肺结核重病,无法撤离,陷落在九龙,日军占领之后,医药皆无,失去治疗的萧红身无分文,痛苦万状,一个月后,在战争的恐惧和病患的折磨下离世。这位才女在临终时心有不甘,在死前曾经热切地盼望道:“如果萧军在重庆,我给他拍电报,他还会像当年在哈尔滨那样来救我吧……”“留着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去了……”

战后,聂绀弩到香港萧红墓地悼念,有诗曰:

浅水湾头浪未平,

秃柯树上鸟嘤鸣。

海涯时有缕云生,

欲织繁花为锦绣。

已伤冻雨过清明,

琴台曲老不堪听。

一代才女,随风而去。

英军投降

1月18日,日军渡海攻击香港本岛。

根据对俘虏审讯的结果,日军认定守卫北角等地的印度旁遮普营位于英军两路的接合部,且属于“垃圾”部队,战斗力不强,因此决定渡海作战首先在这里展开。18日夜,日军三个联队登陆北角和筲箕湾,只一个回合就把印军打得溃不成军,守卫制高点柏架山的苏格兰营在九龙已经被打残,兵力不足,也被轻易消灭,日军向西猛攻包围罗森准将的两个加拿大营,双方陷入激战。

19日凌晨,按照莫德庇准将的要求,东部司令官华莱士准将调集不列颠机枪营和印度拉吉普营反击日军,在湾仔和日军激战,但是西路日军进展神速,上午就消灭了加拿大营主力,黄泥涌阵地失守,罗森准将作为二战中靠前个率领加拿大军队参战的将领,面对惨败无颜见江东父老,战死阵前,是香港战役盟军阵亡的*高将领。

罗森准将阵亡后,西部英军基本失去了战斗力。

华莱士准将的东路军也陷入苦战。英军决定投入预备队廓尔喀营(也有说廓尔喀营未参战,预备队是拉吉普营一部),廓尔喀营是英军中最为悍勇的外籍军团,善于使用弯刀砍杀,作战中视死如归,经过一场恶战,他们终于在湾仔挡住了日军的脚步。由此可见,港岛上英军素质参差不齐,廓尔喀营最为善战,属于职业军人;加拿大军人虽然勇敢,但没有战斗经验;英籍军人比如不列颠机枪营装备好,可是缺乏战斗决心,至于印度籍部队,那就属于草台班子了。

日军进攻受挫,但是其后备兵员充分,迅速投入预备队二二九联队附炮兵一部,20日登陆浅水湾,打垮守军,21日,日军占领港岛制高点聂高信山,英军局势转而绝望。

24日,香港蓄水池被炸毁,全城断水断电,日军再次劝降,杨慕琦依然拒绝——这位战前刚刚来继任的香港总督骨头还是比较硬的,所以香港失陷后,酒井隆对他残酷**。战后,杨慕琦痛恨此獠,坚决要求**严惩酒井隆,后来,中国对日战争法庭判处酒井隆死刑,在南京枪决。

25日,日军先锋已经到达总督府前的花园道,莫德庇少将通知杨慕琦,他的部队已经弹尽力竭,无力抵抗了。杨慕琦决定投降。

小如弹丸的香港抵抗了日军三个师团的进攻达十八天,已经可以算是流尽了最后的一滴血,七十四军五十四师坚守常德之战惊动了罗斯福,也不过守了十八天。

杨慕琦给在亚细亚行坐阵的陈策通电,说明自己准备投降。

突围

陈策回电:“我是中国人,决不会向日本鬼投降!本人决计突围,贵方如有人愿意相从,请即到亚细亚行来!”

杨慕琦深受感动,他周围的高级军官多要求随同陈策突围,杨指示他们前去亚细亚行,通知将英军尚掌握的五艘鱼雷艇和一艘炮艇交给陈策使用。杨慕琦和莫德庇将军本人拒绝突围,按照大英帝国的传统,他们作为总督和驻军总司令,要主持投降仪式,“体面地”交出这块殖民地。

大英帝国,以海军、殖民地和传统纵横四海,此时,海军已经看不到了,殖民地要交出去了,大英帝国留下的,只有传统。

无论如何,大英帝国的黄金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这五艘鱼雷艇都属于英国皇家海军中国派遣舰队第二鱼雷艇中队,原来共计八艘,都是由Thorncroft公司制造的CMB海岸鱼雷快艇,编号为7、8、9、10、11、12、26和27号。其中的26号和27号都是战前中国向英国订购的,1938年,这一批中国订购的鱼雷艇到达香港,因为水路已经不通,只好在香港暂留。香港政府趁火打劫,强买其中两艘,即为26、27号,另有两艘不慎损坏,结果中国只收到四艘,通过陆路运输交给海军使用,编为颜皋卿中队,这一级鱼雷艇中国曾经购买过三批,另外两批编为文天祥中队和史可法中队,曾在上海扬子江上奇袭日本海军装甲巡洋舰“出云”号,震动中外。

第二鱼雷艇中队在香港抵抗作战中打得很积极,8号鱼雷艇在16日日军轰炸湾仔的时候被焚毁,19日,鱼雷艇队反击在北角登陆的日军,击沉运输舰一艘,自己损失12号、26号两艘。这时幸存的,只有7、9、10、11、27这五艘了。交给陈策使用的另一艘炮艇为C-410号。

25日下午,陈策和港英高级军政人员共十七人,集合在亚细亚行。这些人包括“威尔士亲王”号留下的联络官科林·麦克埃文爵士,战后香港靠前任代理总督戴维·麦克多卡尔爵士,印度旁遮普营指挥官阿瑟·格林中校,皇家空军飞行员马克斯·奥克斯福德等。下午3点45分,陈策下令突围行动开始。

香港保卫战至此已经打成了犬牙交错的巷战,前往英军依然在坚守的香港仔海滨阵地,他们的车队需要穿过日军占领的地区。陈策安排他的副官乘一辆奥斯丁车打头,其他车辆拉开距离跟随,他自己乘最后一辆车押阵,摸索前进。陈策轻松地穿上了中国海军将军服,一手持枪,点燃一根雪茄烟坐在车内,表示他准备在有被俘可能时以军人的身份战死沙场。他的安详镇静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

六十二年以后,当年二十七岁的皇家海军军官约翰·黑德在他的回忆录里如此形容陈策:“假如这世界上真有活的兰博,那就是这位一条腿的中国将军了。”

车队出动没有多远,陈策副官的奥斯丁轿车就撞上了日军巡逻队,日军挥手令其停车。

日本兵不知道,这位陈将军的副官是个将来可能比陈将军本人更大名鼎鼎的人物。

在中国军队里面,副官这个职务要求机敏干练,能力出众,所以常常是出色的人才担任。强将手下无弱兵,用副官用得气派最大的,大概就要数陆军大学代校长蒋百里和陈策了。

蒋百里在德国用的副官是蒋纬国上尉,国府的千岁二殿下,令人仰止,陈策的气派也同样够大,满世界打听去,有谁敢拿国际奥委会委员当副官用呢?

陈策敢,他的这位副官海军少校徐亨,后来就是国际奥委会委员。

徐亨,广东花县人,医学世家(其父徐甘澍为中国放射线科早期专家,医学博士),中国体育名宿,黄埔海军军官学校毕业生,毕业后即考入暨南大学专修经济(一说是法律),抗战胜利后担任“永宁”号战舰舰长,国际上习惯用名亨利·徐。他在体育界的名声远远大于他在军界的名声,曾担任过中国国家足球队守门员(当时的国家代表队东华足球队)、国家排球队队员、国家水球队队员,还曾是远东运动会和香港运动会自由泳冠军,是70~80年代的国际奥委会委员,退休后又担任国际奥委会荣誉委员至2009年逝世,在果*当治下的体育界独占鳌头。徐热爱祖国但又忠于自己的*治信仰,在国际奥委会和何振梁、伍绍祖等忽尔同仇敌忾,忽尔斗智斗勇,演出过一幕幕时而情谊深深,时而头疼万分的活剧。

作为黄埔海校的高材生,徐亨是陈策的心腹和学生,他精通英语、日语,干练果断,在香港给陈策担任副官期间就已经赢得了中英双方共同的钦佩。陈策对徐亨十分赏识,徐亨也以国士相报,他本人伴随陈策突围,他的太太艾米·余女士则保护陈策的儿子陈安国等撤退到澳门。

陈策性情豪爽,平易近人,身边人才济济。这次突围,他还带有一位保镖杨春,也是个传奇人物。杨春是八极门高手,武林说法:“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四方”,极言八极功夫的刚猛。杨春在南洋华侨武术擂台上大展雄风,连败十二高手夺得金牌,被陈策的老父亲看中,收为保镖。一日陈父在马来亚山中旅行,有猛虎袭来,杨徒手与猛虎搏斗,竟将虎击伤逃跑,时人称他为“星岛武松”。此后,因陈策工作艰险,陈父放心不下,特令杨春改为跟随陈策,以作保护。

徐亨当先突围,被日军拦住,远远跟随在后的麦克多卡尔爵士等大吃一惊,英国人描述,只有陈策镇定自若——他知道徐亨有的是鬼花招。

果然,不等日军巡逻兵走近,徐亨就对着车窗外高呼:“板栽!板栽!(日语的意思是万岁)”徐曾经在东京驻留过,精通日语和日本人的习惯,知道日军战胜后的习惯要高呼万岁。走来的日本兵也振臂欢呼:“板栽!”然后挥手放行。大概日军以为便衣的徐亨是埋伏的日本间谍。

后面车上的人松了一口气,等日军巡逻队走远,才跟上徐亨的奥斯丁,继续前行。其实徐亨自己回忆,他放在车门下的左轮枪当时已经打开了保险,只要日本兵敢于上车检查,就要开打了!日军大概刚刚占领香港,还没有能有效地控制城市,被陈策一行钻了空子。

16点30分,陈策一行到达湾仔的英军阵地,此处的英军并不知道总督已经投降,还在警惕设防。已经提前赶到的英军联络官蒙塔古中校告诉陈策,因为遭到日军空袭,五艘鱼雷艇已经离开码头,退避到鸭梨洲水域抛锚待命,码头上只留下了一条炮艇C-410号。陈策认为让鱼雷艇来接运这些人员过于危险,下令鱼雷艇就地待命,他们利用码头现存的船只赶去和鱼雷艇会合。

C-410号是一艘小艇,只能容纳不到十个人,而陈策一行加上蒙塔古中校有二十多人,显然是太小了。码头上还有一条汽艇“康福乐尔”号,但是既没有油,也没有启动电池。好在陈策一行中能人不少,其中有个情报官叫特德的,开着自己的别克车杀出去,找到一个海军油库,弄回来十六加仑汽油和电池,其他的人则往汽艇上丢罐头、淡水。这时,英军投降的命令已经到达,几名英国高级军官不禁黯然神伤。

17点45分,陈策一行乘“康福乐尔”号和C-410号高速冲出码头,向鸭梨洲方向突围。陈策、徐亨、麦克多卡尔爵士、麦克埃文爵士等十七人乘“康福乐尔”号,蒙塔古中校等七人乘C-410号。这里面还有一个小插曲,随同陈策突围的军统香港站站长叶炳南此时拒绝上船,他有严重的恐水症,看到要乘坐这样小的船过海,死活也不肯登艇。陈策无奈,只好让这位上校大人自便。当时大家都认为叶必死无疑,没想到“虾有虾道,蟹有蟹道”,叶溜回香港,利用军统的地下力量,后来也逃亡成功,至于怎样过的海,那就不得而知,总不见得能弄一架飞机跑回去。

汽艇一冲出码头,陈策等人就发现不对,方向反了。原来这里有东西两条水道,东边的水道宽阔,平时是英国人等上层人士船只出入的航线,西边的水道浅窄,是华人舢板等出没的地方,所以驾驶“康福乐尔”号的邓格拉斯上尉直奔东口。

问题是东边有日军,西边没有啊!

英国人习惯成自然,就是忘了用脖子上头那个玩艺儿想一想!

要纠正也来不及了,汽艇开出不到500码就被日军发现,一声令下,机枪,步枪,战防炮一起开火,一道火网朝“康福乐尔”号猛击过来。

C-410号上的蒙塔古中校见势不妙,掉头就跑,从西口突围而去。

据说1943年以前的日本兵个个是神**,“康福乐尔”号当即中弹,发动机被打坏,底舱被打穿进水,驾驶员邓格拉斯上尉双腿皆被打断,舵手福斯特被击毙,汽艇失去控制,在海面上团团打转。日军的火力凶猛准确,“康福乐尔”号没有武备,只能被动挨打无法还击,开始下沉,唯一的生路只有弃船游泳了。

陈策作为军衔*高的指挥官,下令弃船。救生器材不够,只能分配给非军人和高级军官。

所有的人都逃向舷边跳水逃命。但日军的机枪并不放过他们,弹如泼水。麦克多卡尔爵士身材肥胖,成了日军的好目标。这位未来的香港代总督脑袋上先挨了一枪,还好,他戴着钢盔,扛住了。第二枪击中了他的靴子,还好,只打穿了靴子底,没伤到脚。不等他感谢上帝,第三枪又击中了他的后背。他挣扎着跃入水中,带伤而逃。也有镇定自若的,那位找油的情报官特德就是一个,他冷静地嘱咐周围人,到海里要想游得快,较好把衣服脱了——他自己像要参加游泳比赛一样,慢吞吞地脱到只剩一条裤衩,然后悠然下水。

中国人这边围绕着陈策则乱成一团,徐亨帮助这位将军摘掉假腿——不能带着这个玩艺儿游泳啊。等摘下来,徐亨也算开了眼,陈策的假腿里,都是大面额的美钞!

后来陈策告诉徐亨,那里头一共四万美元。1941年的四万美元,购买力和今天一千万港币不相上下。早听说陈将军腰缠万贯,今天总算得到了证实,这大概还只是他随身带的零花钱啊!想想抗战开始陈策的走私线能够轻易满足半支中国军队的汽油需要,抗战之前他从这条线上捞了多少,谁知道?!

多少钱现在也不重要了,陈策一抬手,把这条昂贵的假腿扔进了水里。

这时候,他才发现保镖杨春的脸色苍白。

杨春虽然武艺高强,但是,他不会游泳!

这位打虎英雄,是个旱鸭子。

陈策耸耸肩,抬手把自己的救生衣脱下来,交给了杨春。

这算什么事啊?谁是老大,谁是马仔啊?

陈策是果*当执委,海军中将,杨春呢?你是陈策的保镖噢!何况,人家陈执委已经年过半百了,还缺一条腿……没办法,老头子倔得很,陈策从军几十年,从来没有忽视过军人体格的锻炼,他对自己的好水性信心十足,就算少一条腿,陈依然觉得能比这帮英国人游得快。大海就是水兵的家,怕落水还能当海军将官?

嘿,赞叹一句,生死一线之间,跟上这样的老大那可真是令人荡气回肠啊。

杨春拗不过他,枪林弹雨中也不是客气的时候,保镖就穿着将军的救生衣下水了。

不过,老猫也有烧须时,陈策的傲气可以理解,您水性好,您一条腿也比别人两条腿能耐……这份本事大概上帝也好奇,好奇就不免多想想:哎,这人厉害啊——要是再去掉一只手他还能游么?

杨春跃入水中,陈策挥手让他游开些,免得被沉船的漩涡卷走,就在一挥手之间,又一排日军的机**劈空而来,一弹正中其左臂,击穿桡骨,血流如注,陈策落入水中。在陈策身边的英军军官D·哈雷被当场击毙。

落水的陈策咬牙忍痛,仗着多年的锻炼底子全力划水,游向鸭梨洲方向。倒霉的是他缺左腿,负伤的又是左臂,您见过缺了一个翅膀的蝴蝶么?陈策落水后就是这个感觉吧,无论怎样用力,这位将军只能在原地打转。恐怕陈策当时心里要大骂今天的运气不好,假如打中的是右臂,那或许还要好些……

正在危急关头,救星来了。徐亨也跃入水中,扶住陈策,全力泅渡。

徐亨是水球运动员,还是远东运动会的100米、50米自由泳金牌得主,其在泳坛的地位要形容就是“中国的索普”。不是每个将军落水的时候,都有一个国际奥委会委员在旁边啊,陈策的运气还没有糟糕到极点。没有他,陈策这烧须的老猫今天就要当烈士。徐亨托着陈策,施展开全身解数,全力向鸭梨洲游去。

日军还在不断用机枪朝水面上游泳的人们扫射,已经负伤的驾驶员邓格拉斯上尉再次被击中,一阵挣扎之后终于沉入了水底。只有脱去了外衣的特德姿态优美,游速最快,率先登陆。

第二个登陆的是麦克多卡尔爵士,他肩背部负伤,划水不便,用仰泳的姿势上了岸。

全艇幸存的十四个人,包括一条腿的陈策,终于都登上了滩头。日军还在朝这边射击,但是距离太远,没有造成进一步的损失。鸭梨洲面积不小,众人挣扎着逃过海滩,进入岛子内部的树林隐蔽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日军的射击稀疏下来。商量以后,大家认为如果耗到天亮,日军上岛搜索,凭现有的武器绝难抵挡,唯一的求生之道,是到岛子另一侧去找那五艘等待的鱼雷艇,它们应该就在离岸不远的地方等着呢。

此时,十四个人里情况最糟糕的就是陈策,他失血过多,已经支撑不住,只好侧卧在一片剑麻旁边稍事休息,徐亨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将军裹在身上——什么叫亲爱精诚生死情谊?长官的人缘怎么样,到这时候就看出来了。

情况糟糕仅次于陈策的是谁?没想到,是那位小脑发达的情报官特德先生。他的确是跑得最利落,最冷静,最潇洒,问题是这天气正是隆冬时节,不是日光浴的季节。特德脱了衣服跳水,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小裤衩,上了岸让寒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的小聪明用得有点儿不对头,可怜这岛子上并无居民,连个毛巾也没地方找去。一起登岸的工程师哈里迪回忆,抖得像树叶的特德可怜巴巴地老看肥胖的麦克多卡尔爵士,这位爵士不但胖,而且穿得挺多,腰上居然还挂了一把左轮手枪。爵士正被后背上中的一枪折磨得痛苦万分,对特德的注视回以警惕而愤怒的目光。哈里迪对那目光的理解是:怎么?要我扒下衣服来给你么?又不是我让你脱的。不!

好在特德年轻,广东一带的冬天也不算太冷,这兄弟总算能扛过去。

陈策可不行了,他无力和大家一同出发,决定留下来等待。陈安然把徐亨叫到身边,低声口述了给**军事委员会的汇报要点,然后从手指上脱下结婚戒指交给徐亨,以平静的口吻叮嘱道:“假如我有不测,请把它交给策婶。”策婶就是陈策的夫人梁氏,陈策和夫人感情深厚,后来两人去世也仅相距两月,可谓鸳鸯白头。陈精力充沛,和夫人生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和八个女儿。徐亨黯然允诺,表示一旦找到快艇,就会立刻回来接他,请他留在原地不要移动,一定要等自己回来。陈策微微点头表示应允,叫徐亨把手枪留下,万一敌人登陆搜索,也可拼掉他几个。徐刚才脱衣的时候,发现随身携带的一本《圣经》还在口袋里,便把它和手枪一起放在陈策怀中。这未免有点病急乱投医,因为陈本人并不是基督**,而是佛**,徐亨没想过若是观音菩萨来保佑和耶稣撞车可如何是好?

不管怎样,把陈策放在树下,徐亨、杨春等人就分成几路,向鸭梨洲另一侧的海岸摸去,希望能够找到那五艘鱼雷艇。

这五艘鱼雷艇,当时正分散停在鸭梨洲南方的水面上,其中7号鱼雷艇和9号停得最近,离岸只有100米,为了避免日军耳目,舰上都用灌木作了伪装,看起来像是突出水面的礁石。这几艘艇下午就接到命令,有一批VIP(贵宾)要乘坐它们突围。于是,为了腾出地方,艇上的非战斗人员和不愿冒险突围的人员都被撤了下来,8号艇的副艇长科尔比在自己的艇被击沉以后本来在10号艇上帮忙,这时候也被赶了下来,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战友扬长而去。科尔比少尉后来被日军活捉,在战俘营里关了四年,写了一本《第二鱼雷艇队香港战记》,书中对把他扔下的甘迪艇长依然耿耿于怀。

问题是伪装做得太好了,那条蒙塔古中校指挥的C-410号炮艇没有遭到日军攻击,突围以后居然没有发现它们,只好继续在周围水面上团团打转,等他找到大队,要到下半夜。

陈策他们登陆的地方在鸭梨洲西岸,向南岸搜索的分队由徐亨和四名皇家海军官兵组成,他们在海岸边跋涉了一个小时,一无所获,一个名叫克里斯蒂安森的军官忽然觉得水面上的礁石形状有些怪异,仔细看时,啊,这不是我们要找的鱼雷艇么!

克里斯蒂安森把发现告诉大家,随即率先向鱼雷艇游去。晚上7点30分,焦急等待的7号艇长罗纳德和9号艇长肯尼迪终于发现了游过来的克里斯蒂安森。

鱼雷艇的水兵们七手八脚地把克里斯蒂安森拉上船,他们从下午就听到湾仔方向的枪炮声,对这批VIP的命运十分担忧。克里斯蒂安森爬上船,因为激动和寒冷,他的声音颤抖,前言不搭后语,他说道:“后面还有……十几个……日本兵……拿着机枪赶过来……”

听说日本兵在后面,精神紧张的水兵们一声呐喊,立刻奔向船头船尾的两座双联装列维斯机枪,目标直指在岸边观望的徐亨等人。克里斯蒂安森见势不妙,连忙抱住枪架大喊:“停,停!”,原来他刚才想说的是:“后面还有十几个人,被日本兵用机枪赶到这里了。”

一场虚惊。

两位艇长赶紧用灯光信号通知其他各艇,水兵们自发的组成了一支陆战队,登上海岸,接应VIP们上艇。

大多数人都顺利地被接到了艇上。

但是,当徐亨带着水兵们到达陈策藏身的大树下面时,却发现这位将军不见了。

发现陈策失踪,无论中方还是英方的官兵,都大惊失色,因为陈策是这次突围的总指挥官,没有他,整个行动就有夭折的危险。

所有的人都开始搜寻。

其实陈策离得并不太远。徐亨等人走后,一艘日军汽艇开到岸边,不断对岛上的树丛进行射击。陈策担心日军登岛搜索,看到附近有一座小山便于隐蔽,便强忍伤痛爬了上去,隐蔽在一块石碑后面,单手持枪准备抵抗。日军大概也是兵力过于单薄,未敢登岸即离去。心情放松之后,陈策失血加上疲惫,竟然睡着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徐亨等人回来。

好在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一个叫罗宾逊的英国水兵就发现了提着手枪的陈策。叫醒陈策,他的靠前句话是:“圣诞快乐,我的将军”。

陈策这才意识到,这一天,是1941年的圣诞节。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日子过于奇特,加上徐亨在离开的时候交给他的是一本《圣经》,陈策在脱险之后,就改信了基督教,并且取了一个教名,他的两个儿子陈安邦,陈安国分别加了教名David和。

登上7号鱼雷艇,包扎了伤口,罗纳德艇长拿出自己的替换服装来准备给陈策换上,但是尺寸却不大合适——罗纳德是个大个子,陈策穿他的军服可以唱戏了。好在10号艇艇长甘迪也是身材瘦小,带了自己的军服过来,尺寸倒也合适。俗话说,龙游浅底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陈策上了船,就好比龙入大海,虎入深山,马上恢复了他海军名将的本色。

此时的大海,明月高挂,但香港周围航标早已在战前被毁,肉眼可见的岸边闪烁着日军的篝火。那艘应该赶来汇合的C-410号炮艇踪迹皆无。陈策接过指挥权,决定全体夜间突围,他纵横粤海数十年,还有谁比他对这里的水道更了如指掌呢?晚上九点半,陈策下令艇队出发,避开官方水道,以22节的速度直插200公里以外大鹏湾的平洲岛。他战前命令惠州游击所总指挥香翰屏将军所部前出大鹏湾接应香港作战,陈策希望能够在那里和陆军部队取得联络。

五艘快艇发动起来,每艘快艇的三台发动机发出轰鸣的声音,令人胆战心惊——这个声音会把日军吸引过来啊!

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快艇刚刚脱离隐蔽位置,一艘日本驱逐舰就迎面而来。

英军7号艇艇长罗纳德后来回忆,认为这是他感到最为紧张的时刻,因为为了多装一些突围人员,这五艘鱼雷快艇总共只装备了三颗鱼雷。那么什么叫驱逐舰呢?它的全名叫做“鱼雷艇驱逐舰”,专打鱼雷艇的!这简直就是练蛤蟆功的碰上了练蛇拳的——前世的冤家。

但是陈策镇定自若,他下令五艘鱼雷艇展开攻击队形,提速到30节猛扑过去。

夜色深沉,日本驱逐舰未加停留,很快离开了这片水域。

艇上的英军额手相庆,罗纳德艇长在他的回忆中认为是陈策虚张声势的动作吓住了日军驱逐舰的舰长,因为暗夜里突然碰上一群高速袭来的鱼雷艇,又是在不熟悉的海域,日军舰长大概也不敢放手一搏。

根据日军记录,这艘驱逐舰很可能是日军“白露”级的驱逐舰“五月雨”号,该舰的航海日志中并未记录和陈策艇队相逢,该舰当天探照灯发生了故障,正在修理,行进间根本就没有发现海上的目标。

日本驱逐舰的舰长们大概脑子都有问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们错过了好几个坐鱼雷艇的“大肥肉”级目标,后来的日本总督麦克阿瑟将军从科雷吉多尔突围,坐的是鱼雷艇,路上大白天碰到日本驱逐舰,巴克利艇长给吓得差点昏过去,结果日本人眼大无神,放过去了;美国总统肯尼迪(当时还是少尉啊)指挥鱼雷艇在所罗门群岛巡逻,居然撞上了日本驱逐舰“天雾”号被撞翻,“天雾”号舰长当时在睡觉,结果肯尼迪等人在海上漂了几天后遇救。和他们相比,陈策,只能算是一条小case啦。

松了一口气,鱼雷艇队继续前进,第二日凌晨1点半,他们终于到达了大鹏湾的海岸。但是,上面等待他们的是好酒还是猎枪,谁也没有把握。

这个时候武林高手杨春显示出了英雄本色,自愿上岸做尖兵,这个旱鸭子打虎英雄,大概也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洗澡盆一样大的鱼雷艇。英国皇家特种部队的肯特尔上尉主动提出一同前往,肯特尔是加拿大人,勇敢而富于经验,一路上英国官兵的警戒都是由他部署。两个人跳下齐腰深的海水,摸上岸去。陈策下令各艇的机枪对准岸上,随时准备开火。

大概是这一行人劫难已尽,不一会儿,杨春就带着一个人回来了。这个人姓梁,是香翰屏游击部队的一个团长,他率领所部游击队,一直在这一带活动。作为这里的中国游击队*高指挥官,梁团长亲自赶来大有原因,因为他当年是陈策将军的老部下。

老大出事了,他一个舵主还不赶紧来慰问啊。

梁团长和陈策相见言欢的一瞬,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个词:“Safe(安全)”。经过艰苦的磨难,他们终于安全了。

梁团长请陈策和其他突围人员上岸,一顶滑竿已经及时地等在了那里,供陈策乘坐。按照陈策的吩咐,后背负伤的麦克多卡尔爵士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梁团长派来士兵和当地的老百姓,协助将鱼雷艇上所有的物资运走,然后将艇凿沉(已经没有汽油,无法航行)。接着,一行人就受到了较好的广东菜的款待(会不会上了龙虎斗?),梁保证将大家送到中国正规军控制的地区,当然,旅费和路上的一切开销,都有他一力承担。这回可让英国人见到了陈策在广东的影响,罗纳德艇长评价:“我们立刻就认识到了将军的权力和影响,以及他的威严,他是南粤之王”。

好运气来了门也挡不住,正在中英官兵忙着凿沉鱼雷艇时,一条孤零零的炮艇出现在海湾里——来的正是那条倒霉的炮艇C-410号,蒙塔古中校带着它从湾仔突围以后,找不到陈策一行,在香港海面上大大的兜了一个圈子,阴差阳错地居然也赶到了大鹏湾,归队了。

英国人还注意到,梁团长毕恭毕敬地给陈策拿来了三个箱子,箱子里装满了钞票!梁团长解释,这是给将军路上“零用”的!

陈策的豪阔的确不同凡响啊,不过怀疑这会不会是黑道上梁“舵主”给陈“龙头”的孝敬呢?也许这笔钱正是来自和香港的走私生意呢。但陈策的确有钱,此时,他手臂中还带着一颗日军的子弹,后来到柳州后由军医取出,陈策处理子弹的方式也非常有特色,他打造了一面纯金的盾牌,把子弹嵌在正中,作为永久的纪念……

用这种方法纪念,不是每个人都承担得起的。

1942年1月16日,突围官兵安全到达柳州,至此,这次富有传奇色彩的香港突围行动胜利完成。

和陈策一同突围的英军官兵,最终经过缅甸回国。而他们返回之前,香港突围的传奇已经传遍了英伦。为了感谢陈策将军在这次突围中的功绩和无畏精神,以及他在香港战役中的贡献,英国议会通过决定,授予陈策将军大英帝国爵士爵位,授予陈策将军的副官徐亨皇家骑士称号。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一行在突围之后还有不少奇遇,比如赶来给陈策将军授爵位的马克斯爵士,正是当年陈策在香港的高尔夫球友,而英国人在柳州,曾经组织了一场和中国当地驻军的足球比赛,结果……中国队打了英国队8:0——中国足球史上似乎应该记下这个比分来!

后来,被授予大英帝国爵士爵位的陈策将军,在**战争胜利后担任靠前任广州市市长,一年以后,因足疾复发而去职疗养。

1949年8月31日,饱经风霜的陈策将军在广州易守前夜,避开了是否要在暮年改换门庭的难题,在广州家中安详辞世,终年五十五岁。他的妻子在两个月前病逝于香港,夫妻合葬于广东海军坟场。

关于陈策将军的死,还有一个流传甚广的传说。

据说将军去世的前一天,在寓所召开了一次酒会,到会的都是他的亲信部下和好友,第二天,陈将军在酣眠中辞世。到会的人员中有一名军统特务,名叫陈静涛。人们怀疑是陈静涛奉蒋介石之命暗杀了陈策将军,理由是担心陈策追随孙夫人宋庆龄投靠*产*。实际上,这个说法没有充分的根据,因为以陈策的性格和关系网,他最大的可能是移居香港,他在那个米字旗的世界里畅通无阻。

对陈将军的病史进行分析,在他去世之前,一直饱受足伤和胃病的折磨,身体已经极为虚弱。而酒会后,将军服用了安眠药以便入睡,将军的死因应该是酒精和安眠药发生共同的作用,麻痹中枢神经致死,伟大的幽默电影大师卓别林,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在睡梦中去世。

也许,一位太传奇的将军,人们都不舍得让他平静地离开。

来于尘土,归于尘土。

老兵们永远不会死,他们只是悄然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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