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绳墨董直机
董直机的名字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晚到他自己都快把造桥这件事忘掉了。很久很久以后,有人在一座老桥上发现了痕迹。
那是在岭北的上洋村,一座叫泰福桥的石拱木平梁廊桥上。为什么叫泰福桥呢,因为这座桥是从泰顺通往福建的重要交通桥梁。2003年,几位文物工作者到上洋村考察,发现泰福廊桥的梁上,留有“绳墨董直机”字样。
“绳墨”,也就是廊桥的设计师、建造师。这座桥建于1948年,当时建这座桥的师傅如果正当年轻,说不定尚在人世。于是,文保工作者薛一泉等人立即改变行程,在岭北一带寻找打听,想要寻找这位叫董直机的廊桥建造者。
在浙南闽北山区,廊桥的种类繁多,有石拱廊桥、木平梁廊桥、伸臂叠梁式廊桥、八字撑木平梁廊桥、木拱廊桥等样式。在所有的廊桥当中,木拱廊桥的营造技艺最为复杂,既是世界桥梁史上的绝品,也是我国古桥梁研究的活化石。木拱廊桥营造技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木拱廊桥的营造技艺,在以往的资料记载中并不多见,尤其是对于营造技艺的“老司”(泰顺当地方言,即“老师傅”的尊称),资料更是很少。
而今,木拱廊桥的技艺还有人传承吗?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许多文物工作者数度寻找,直到在一个叫村尾的村庄,村民把陌生的客人带到古树掩映的石桌前,指着另一位老者说——你们要找的“老董司”,就是他了。
79岁的董直机没有想到,在自己的晚年,还有人因为造桥往事来寻找他。
了解泰福桥的建造情况后,来者忐忑地询问老人能否建造编梁木拱桥。
老人淡定表示,自己完全掌握此门技艺。并且,如今依然把造一座编梁木拱廊桥视为毕生梦想。
13岁那年,少年董直机在闽北寿宁亲戚家中做客,当时一个叫杨梅洲的地方正在修建一座廊桥,董直机慕名前去观望。在那里,他看到一位70多岁的建桥师傅,用木滑轮和架子将一根根重达千斤的横梁架到半空中。
好奇心驱使着董直机,一连十多天都跑到工地上观看。
董直机聪明伶俐,也很勤快,就在工地上帮师傅递工具打下手。造桥师傅喜欢他,教了他一些造桥的技术,董直机把建桥过程、工序都牢牢记在了心中。从那时起,他的心里就孕育着一个念头,将来也要建一座漂亮的廊桥。
17岁那年董直机开始跟着师傅学做木匠。跟着师傅苦干三年出师,始终没有机会修建廊桥。他把自己造廊桥的愿望埋在心底。直到24岁那一年,离村尾村不远的上洋村要建廊桥,找遍了附近的木匠,没有一个人能胜任这份工作,于是,有人找到了董直机。
一座石拱廊桥,终于如他所愿地出现在上洋村。那座桥造型典雅,身姿优美。在1948年的泰顺山野之间,得到人们赞颂的目光。但董直机还是留下了些许遗憾。原本的修建计划里,廊桥有两层廊檐,桥屋有十一间。可是当时为了减少开支,首事中途改变了修建计划,将桥檐改成了一层,十一间的桥屋改成了九间。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减了廊桥的气势。
而最为遗憾的是,泰福廊桥的廊屋是修在石跨梁上的,而非悬空而架的木架梁。他为没能亲手体验搭建木廊桥的跨梁而耿耿于怀。
此后的数十年,董直机再也没有机会展示他的技艺。
雪藏了绝世武功的大侠,就这样在平凡的日常里蛰伏下来。当董直机被工作人员找到的时候,他内心的火焰被点燃了。彼时,这位唯一健在的、尚能建造木拱廊桥的民间匠人,把来人领到村尾村村口。
那里正是千年古道岭北方向的道口,苍松掩映,风景极佳。他从小就听人说,这里以前有座明代的同乐桥,清末时毁于洪水。原先还有一块记载建桥之事的石碑,现已无处可寻。桥毁后,村尾村也一直无力集资重建廊桥。
站在河边,“老董司”说,这辈子,要是能在这里重新建造一座同乐桥,那就此生无憾了。
贰 斧头王曾家快
一把斧头,在曾家快手上居然耍出花来。
家快拎的是一把十斤重的大铁斧。他在摄像机前运斤如风,手起斧落,唰唰唰,唰唰唰,鸡蛋壳纷纷掉落下来。不一会儿,一个光洁娇嫩的鸡蛋就剥好了,居然,丝毫未损。
也正是那一次,家快赢得了一个“斧头王”的称号,在中央电视台《状元360行》节目里。
不,家快不是卖茶叶蛋的,他是个木匠。家快从18岁开始,就跟人学做大木匠了。学木匠的人,最初的想法大多一样的,就是学一门手艺,好养活自己,也养活家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廊桥感兴趣的呢,家快都有点记不清了。反正打小,他就生活在廊桥边,每天来来回回,都要走过那座北涧桥。
北涧桥,对,就是那座又高又大的“世界最美廊桥”,家快好奇,这桥是怎么架到河上去的呢。这好奇一直伴随着他从少年长成青年。
有“世界最美廊桥”之称的北涧桥
29岁,他看到很多游客来看廊桥,也有很多专家教授来参观廊桥,他更感兴趣了,就开始琢磨廊桥。他把北涧桥的每一个部件都画了下来。然后,又用一堆小棍子,依样画葫芦地搭了一座一米多长的廊桥模型。虽然只是模型,但桥的每一个构件、每一个穿插,却都依照原样,丝毫不含糊,整座桥都用传统的榫卯结构来完成。
这个模型做出来,很多人看到都愣住了,原来还能把廊桥的模型建得这么好啊!
能建廊桥,家快却没有用武之地,哪一条溪,哪一道路,需要一座廊桥呢?后来巧了,有个单位,说愿意出资九千元,让家快去建一座真正的木拱廊桥。九千元,那时也不是小数目,家快也没有辜负人家的信任,果真用这笔钱建了一座小廊桥出来。
2004年,曾家快正式拜董直机为师。
那一年,董直机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同乐桥,也刚好开始建造。
建一座廊桥,是老人家一生的夙愿。
但是,建一座廊桥所需的费用不是一个小数目。筹措几十万元资金,对于一个经济落后,没有集体经济收入的小山村来讲,的确困难重重。
也因此,同乐桥的修建工作,比原来想象的还要困难得多。因资金的短缺,同乐桥造了两年多时间,方才竣工。
2006年12月16日晚,村尾村人杀猪宰羊,备下丰盛菜肴,圆桌从村头摆到村尾,为第二天将举行的圆桥仪式做准备。
次日上午9点多,在两位徒弟的搀扶下,董直机以一身木匠装束出现。深色的大衣长裤,前身依然围着干活时用的围裙,右手握着斧头,左手拿着尺子,缓缓走向同乐桥。
圆桥的时候,桥面上还有一块木板空缺,会在圆桥这一天由绳墨师傅钉上。董直机在徒弟的帮助下,把木板钉在空缺处,此时鼓乐鞭炮齐鸣,同乐桥终于圆满落成。这座桥所在的位置,村民们俗称“锁匙头”,是岭北溪自西向东的一处狭窄水口,桥两岸巨石削立,古木苍劲,风景绝美。
董直机严格按照传统民俗的要求,来安排每项建筑流程与仪式,这给不少文物和民俗专家留下了珍贵的一手资料。这座同乐桥,后来被定位为1949年之后第一座以传统技艺建造的编梁木拱桥。
曾家快展示廊桥模型
2009年6月,董直机入选第三批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名单。
3个月后,由浙江省和福建省联合申报的“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相关会议上被正式批准列入《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在同乐桥的营造中,董直机将木拱廊桥传统营造技艺传授给6个徒弟,带出了4个专业从事木拱桥的团队,其中省级传承人2人,市级传承人3人,县级传承人7人。
廊桥营造技艺的传承,要靠切实的营造过程来实现。从绳墨董直机被人发现,到多人拜师从艺,再到营造团队的成熟;通过古廊桥的修复、廊桥的新造,让传统技艺得到传承,让文物得以复活,泰顺创造了一个很好的经验。
老董司通过廊桥的建造,带出了好几个徒弟。这其中,就包括“斧头王”曾家快。
叁 匠人的秘密
作为泰顺廊桥营造技艺的传承人之一,曾家快将和他的师父董直机一样,将自己的名字写在高高的桥梁之上——“绳墨:曾家快”。
笔墨力透木材,渗入纤维内部。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座廊桥在世间留存一二百年甚至更长时间,绳墨的名字也将随之留在世间跨越漫长的岁月。
每一位绳墨都有自己的技艺秘密,在一座廊桥完成组装之后,那些秘密就将永远地封存于廊桥的内部。只要不拆开来,人们就不可能轻易地发现。有时候,可能是榫眼的角度与独特的榫卯设计(譬如倒钩型的榫卯)。有时候,可能是一个秘密的架设技巧(中间的某根梁柱居然可以被悬空)。有时候,可能是灵机一动的临时应变(绳墨不会把这个秘密透露出来)。总之,这些秘密将被封存起来,直到一二百年之后,在某个特定的机缘下,被打开,被发现,被探讨,被争论,被传播,或者,被怀念。
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参与其中的人都需要耐心。
所有的构件,每个构件的长度和宽度,其实在架设之前已经确定。他们在木材运抵现场之前就已经加工制作好。到了现场,只要把每一个部件像积木一样搭建组装起来,然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合龙。
对于泰顺廊桥的绳墨们来说,每一次廊桥的合龙依然会让他们心情激动。对曾家快这样的“老司”来说也不例外。泰顺廊桥通常采用“碰撞”合龙,即用木制的“升降卷扬机”将拱桥两边部件拉起,由绳墨操作,碰撞对接。
作者在采访廊桥技艺传承人曾家快
一座廊桥,又一座廊桥,后来曾家快一共负责建造了十几座廊桥。最远的一座,是在中国台湾的南投。
位于南投县的这座廊桥,也是他自己创造的一项纪录——建成世界木结构单孔跨度最大的木拱廊桥。
现场围观的许多人都说,从来没有见过桥还可以这样造的,也没有见过桥还可以造得这么美的。
每造完一座桥,曾家快都有一种奇特的感受,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他隐隐相信——只要大地上的桥足够多,那么,世上所有的道路都可以被连通。
肆 救桥大如天
对于曾家快而言,对他技艺最大的考验,就是修复2016年被洪水冲毁的文兴桥。这座古老的廊桥有着奇特的结构,桥身一边高一边低,倾斜的结构使得它成为独特的存在。
修复后重现雄姿的文兴桥
文兴桥始建于清咸丰七年(1857年),民国十九年(1930年)重修。这座一边高一边低的廊桥,雄伟地横跨于玉溪之上,全桥长40.2米,宽5米,单孔净跨29.6米,距水面11.5米,是一座叠梁式木拱廊桥。玉溪上游河面开阔,山影重叠,近处水流潺潺。廊桥所连接的古驿道,有一条长长的陡坡,全为石头铺就。这条小路相当于如今的“省道”,由于通行的任务已由一条横跨山间的高速路所取代,日益变得宁静寂寞。
文兴桥建成之后,在世间一百多年历经风雨。2016年9月15日,台风“莫兰蒂”带来的暴雨致洪水泛滥,最终山洪将薛宅桥、文兴桥、文重桥三座古廊桥冲毁。
目睹文兴桥水毁之时,许多人怆然落泪。
洪水稍退,下游万众一起寻找廊桥木构件,把九成以上的木料都运了回来。所有捧回木料的人,眼里都闪烁着泪花。
文兴桥头
两天之内,三座廊桥的95%以上大构件、85%以上中构件基本找回。
2016年11月底,国家文物局批复立项,泰顺10座国宝廊桥(包括被冲垮的3座廊桥)列入了修缮范围。
2017年3月25日,三座国宝廊桥同时启动修复,分别由三位技艺精湛的非遗传承人主要负责桥本体部分——郑昌贵负责“归位整理”1000多个木构件组成的薛宅桥,曾家快负责“归位整理”1200多个木构件组成的文兴桥,赖永斌则负责800多个木构件组成的文重桥。
救桥大如天。
曾家快把手头所有别的事都暂停下来,全力投入文兴桥的修复工作。
修复这样一座结构奇特的古廊桥,技术难度大为增加。此外,廊桥原木构件保存着较多历史信息,特别是廊桥各构件的榫卯关系体现了古代工艺水准,因此要尽力做到修旧如旧。
这一点,也是文物专家季海波等人强烈坚持的——如果廊桥的原木构件更换过多,就失去文物的真实性和完整性。
所以,文兴桥的修复,尽可能利用重新寻回的原木构件,对残损木构件进行加固处理。但有些时候,曾家快更要对一座桥的安全性负责。如果经过判断,某一些重要部件已经损坏,无法再继续使用,他会要求更换。有的部件虽有损坏,但用“墩接”和“巴掌榫”的方式,替换一段新料再作加固,还能继续承担重任的话,也尽量对原构件进行保留。
最难的是,如何保证重修后的文兴桥仍然是一边高一边低的样子。
新造一座廊桥,并且按照正确的比例造出一座完美的廊桥,对于成功完成十几座廊桥新建的曾家快来说已经不成问题。但是,要按照前人的无心之举,复刻出一座一模一样的廊桥,难度无疑大了许多倍。
如同顽童率性在白纸上涂抹一笔,天真烂漫,一挥而就。别人想要复刻出那一笔来,却须精雕细琢,一丝不苟。
这时候,文物专家季海波老师的较真精神,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找出了多年前拍下的许多照片,站在同样的位置,以同样的镜头、角度,拍下同样的照片进行比对,来确认修复后的文兴桥与原桥无异。
为了这样的锱铢必较,季海波与曾家快甚至还一次次争论,双方从各不相让,再到说服一方,达成共识。曾家快面对1200个木构件,对每一块构件进行登记整理,再对它们作出客观的评估,让每一块历经沧桑的木料都能各安使命。
桥上最重要的受力部位三节苗、五节苗,老构件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专家们终于同意更换成新的木料。这些木料隐藏在云海深山里,曾家快对这些柳杉木的要求很高,必须使用五十年以上树龄的材料。乡民们与曾家快一起,从深山里采伐树材,再按照老料一模一样的数据斫成构件。
木屑纷飞,汗水滴落。光阴流逝,古桥重生。
2017年8月17日,文兴桥上梁。
2017年12月16日,文兴桥圆桥,曾家快执锤钉上最后一块桥板。
那一天,四面八方的人都来走一走文兴桥,都来摸一摸文兴桥;93岁的绳墨老董司只能坐在轮椅上移动,在修复文兴桥的过程中,曾家快好几次来看望师父。
也许,师父一生对于廊桥的执著精神,也正是给他源源不断的动力所在。
2018年4月19日下午,绳墨老董司故去,享年94岁。
人们说,老董司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给大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相见无期”。
伍 护桥如护命
在文兴桥靠近山岭的一侧,有一间低矮房屋,那是守桥人的居所。
文兴桥在建成之后的160多年间,常年有人守桥。一守就是一生,至今已有三代人。
守桥人的生活极为清贫,仅靠山间的一点田地和放养在桥下溪流间的一群鸭子度日。老人家每日清整桥面、擦拭神龛,夏天给过客沏碗清茶,冬日给古道清扫积雪,周而复始,日复一日,他守着廊桥,廊桥也守着老者。
文兴桥头的守桥人茶馆
在泰顺这个并不富庶的百里岩疆,人们对廊桥有着极为虔诚的信仰。廊桥几乎是融入当地人血液的一个精神家园。
季海波从小生活在薛宅桥边。他的父亲季桂芳,在泰顺也是名声在外,是国家级非遗项目“提线木偶戏”代表性传承人。从上世纪60年代到2016年8月,季海波用目光无数次抚摸廊桥,他的照相机镜头,也无数次记录下各种距离、角度下的廊桥。
三座国宝廊桥在洪水中倒塌的一刻,他哭了。仅仅几天,季海波的头发一下子白了不少。
他几乎是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廊桥的修复上去了。季海波带领廊桥营造技艺的非遗传承人团队,对寻回的廊桥构件进行甄别、归位、防潮防虫等处理,之后又研究如何进行修复工作。几乎每天,季海波都会往返于三座国宝廊桥之间。当年在泰顺文化馆担任专职摄影师时拍下的廊桥照片,为修复提供了大量的素材。
他性格耿直,为了廊桥拼出性命了。要让修复后的廊桥与照片上的一致,光是薛宅桥的桥台,就返工了3次,文重桥返工了5次。桥台修砌工人都被他“气”走好几批。
2017年10月,泰顺三座国宝廊桥全面修复成功,以季海波、曾家快为代表的泰顺廊桥修复团队,获得了当年“感动温州十大人物(集体)”;季海波被评为2018年“中国非遗年度人物”。有人评价季海波:“一辈子痴迷于廊桥,是廊桥的研究者,更是廊桥的守护人。”
犹记得,文重桥完成修复圆桥的那一天,大家要季海波上去发个言。说什么好呢,那天刚好下了一点雨,海波开口,“今天下了点雨……”
国保单位、修复后的文重桥
才讲了一句,想到修桥的历程,雨水打到身上,他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这一次,他的泪水,不是为廊桥被冲毁而落,而是为乡民们共同守护精神家园的情感而落。
“有雨有水,才能有桥。因为有桥,才有我们的千年守护……桥为水而生,也为水而逝……”
讲到这里,他眼前浮现出的是一位位乡民的面孔——是日复一日在北涧桥头卖茶叶蛋的老奶奶;是洪水尚未完全退却就奔走在下游打捞廊桥构件的乡民们;是眼看着失去了文兴桥满脸悲怆,看到文兴桥重现大地时欣喜若狂的守桥人;是风雨无阻拼了好几个月把廊桥修复好的绳墨师傅、石匠、瓦匠、漆工们;是那已经故去了的造桥的老董司们;是大半年里每日都要来看一眼廊桥变化的老爷爷老奶奶;是在异乡打拼遥望故乡的廊桥的无数游子……
还有,是的,还有很多很多的面孔,他说不清楚了,看不清了,泪水爬上了他的脸庞,他觉得自己,也不过是这芸芸众生里,需要廊桥神灵庇佑的普通一个;是无数的守桥人里,愿把自己的一生投入进去的普通一个。
风不死,水不死,桥不死,精神家园便永存。无数的守桥人,非是为眼下的自己守着廊桥,他们乃是为一百年、二百年,乃至是五百年、一千年之后的人们,守护着这廊桥。
本文记录图片摄影:周华诚 (责编:孙小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