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有培训烹饪的学校|寻找国内顶级烹饪学府,名厨的摇篮

哪儿有培训烹饪的学校|寻找国内顶级烹饪学府,名厨的摇篮

2020 年法国米其林指南发布前,最震惊业界的消息无疑是法餐教皇保罗 · 博古斯 (Paul Bocuse)创立的同名餐厅结束了长达 54 年的三星,被降为二星。彼时,其餐厅菜肴已被视作传统法餐的代表,而距离保罗 · 博古斯先生作为法餐革命领头人在 1960 年代开创「新法式烹调(Nouvelle Cuisine)」风潮刚过去半个世纪。

新法式烹调由《高勒米罗餐厅指南》 (Gault Millau)创始人、美食评论家亨利 · 戈特(Henri Gault)和克里斯蒂安 · 米约(Christian Millau)发起,以保罗 · 博古斯为首,鼓励创意和多样性,追求食材本味,以轻盈、精致的风格重新定义了法国烹饪,也是目前世界对于法餐主要认知的来源。这项运动要对抗的,正是 19~20 世纪拥有绝对统治地位,由「国王级大厨」卡汉姆(Marie Antoine Carême)和艾斯科菲耶(Georges Auguste Escoffier)开创的经典法餐 —— 将被誉为法餐灵魂的酱汁分类、厨师团队根据功能性分工、建筑美学融入摆盘设计 —— 经典法餐在其所处时代同样具备先锋性。

校园内的雕像,分别是创建者保罗 · 博古斯(左)和雅高集团联合创始人杰拉德 · 贝里松。

将新法式烹调浪潮推向世界之后,或许也存有培养人才的愿景,1990 年,博古斯受法国文化部长之邀,在位于法国第二大城市里昂近郊的 Ecully 创立了埃库利烹饪艺术与酒店管理学院 (Écully School of Culinary Arts and Hospitality)。2002 年,学院更名为保罗 · 博古斯学院(Paul Bocuse Institute)。在博古斯去世几年后,2023 年,因与其家人的法律冲突以及某些项目干扰,学院再次更名为 Institut Lyfe(为方便理解,以下称博古斯学院)。从最初的单一烹饪教学,到如今增设厨艺和酒店管理领域的三年本科以及一年半研究生项目,博古斯学院与时俱进地迎来送往着抱持不同目的的学生。

博古斯学院内,主要进行厨房实操的教学楼是一座庄园城堡。

博古斯学院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学院教学楼,主要厨房课程都在一座名为 Vivier 的庄园城堡里进行。城堡一楼有一家对公众营业的米其林一星餐厅,这里同时也是部分本科学生课程实践的地方。

Jean Philippon 在 1999 年作为厨艺培训导师进入博古斯学院至今,「稍等一下,我换件衣服。」在接受采访前,他这样说。Philippon 上课时也总会准备一件熨烫得毫无褶皱的厨师服以备不时之需,「干净整洁的夹克是厨师的门面,也是当食客见到你时产生信任的种子」,Philippon 解释道。如何正确穿戴工作服,是第一节烹饪课就会教授的内容,它同样也是对学生的「硬性要求」—— 若穿戴不整洁,主厨有权拒绝学生进入他的厨房。

拍照时,Philippon 穿戴整齐,并佩戴上了象征荣誉的徽章绶带。

在进入博古斯任教之前,Philippon 曾花 15 年时间游历整个法国,并在乔尔 · 卢布松 (Joël Robuchon)、巴黎丽兹酒店(Hôtel Ritz Paris)、保罗 · 博古斯(Paul Bocuse)等知名餐厅工作过。与行业大师一起工作的机会于他而言尤为宝贵,「这样的人有能力让自己的职业被人理解,并通过它找到自己的道路,而不是做一个具有奴性的复制者或崇拜者。职业的目的是成就个人,而不是职业本身。」Philippon 说道。

作为老师, 有一套自己的教学方法。他会将当日学习的内容以手绘图像的形式绘制在白板上,并手工制作法语单词卡片,帮助学生将实物与理论相结合。课上学生水平往往参差不齐,不过因材施教于他而言并不意味着工作量的增加,而是有更多交流的趣味性。如他所言,「我很高兴能观察每个学生的变化,与他们建立沟通并了解他们的个人特质。当有一天看到学生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我会感到与有荣焉,过往付出都是值得的。」

在博古斯学院,教学厨房是本科学生大部分时间驻足的空间。

「我可能是这个学校唯一没有手机的人」, 笑着说。我与他的联系也都是通过电子邮件来进行。现实生活里的 活力四射,是不折不扣的「E 人」。

即便是在早晨 6 点的厨房课上,也能听到他中气十足且富有抑扬顿挫的语言。一个人的气场往往能影响一个空间的气场。当清晨的睡意随厨房窗外葱郁的绿树摇曳,伴随堪称悦耳的讲解,黄油在锅里融化,洋葱滋啦作响,香气四溢,沉郁的气氛便彻底转换。尤其是还有一位擅长夸奖式教育的老师:在提交课堂作业时,Philippon 总是先来一句「非常好 (Très bien)」,把情绪价值拉满,然后再从摆盘设计、风味组合、烹饪状态等方面细细给出改进意见。

阎泰宇,博古斯学院毕业生,现于里昂 Le Jean Moulin 餐厅工作。

在里昂知名餐厅 Le Jean Moulin,我见到博古斯学院本科毕业生阎泰宇。「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菜」,阎泰宇自嘲道。虽然几乎正按照自己最初的规划,按部就班地走着一条职业之路,阎泰宇依旧常常感到对未来的迷茫。作为 2017 级毕业即遇上不可抗力的那一批学生,他的体会也代表了很多现代厨房工作者的现状 —— 在职业的路上摇摆着前行。原本,阎泰宇已经拿到了巴黎文华东方酒店的工作机会,然而毕业后一纸「全部餐厅暂时停止营业」的规定,让所有安排被彻底打乱。工作难觅、工签难得,现实如此骨感,再谈理想,着实有些飘渺。

情况稍微恢复一些之后,阎泰宇回到法国,在一些餐厅短暂工作过,有被拒绝的,也有因不堪精神重负主动选择离开的 (后厨里的「PUA」仍然存在),经历诸多波折坎坷后,他才终于在现在这家餐厅作为厨房部门主管(Chef de )堪堪站稳脚跟。

博古斯学院的标志是穿着厨师服的 3 个小人,寓意交流与合作,虽然期间学院更,但这个标志保留了下来。

「现在餐厅后厨的普遍情况是,主厨会严格控制工时,这在以前难以想象,不过有时我其实挺想多留一会儿,多学点东西」,阎泰宇说道。博古斯学院的系统学习方针,除了会为学生打下坚实的烹饪基础,还会教授包含餐厅动线设计、食品安全、菜品美术设计等辅助性技能。相应的,选择在这里就读的学生,大都有着未来在餐饮领域有所建树的目标。在这个赛道,机遇、实力和市场总是相互作用,竞争异常激烈。

在进入博古斯学院就读之前,阎泰宇在中文网站上并没能搜索到太多与这所学校相关的信息。「既然没人做,那我就自己写」,阎泰宇想。入学后,他在网上分享了从申请到就读的经验,因此收获了一批关注者,并结识了不少在餐饮领域活跃着的从业者。「现在回头看,当时发私信来询问的人,后来有很多都成了我的学弟学妹」,阎泰宇补充道。

在信息资源的分享上,阎泰宇的态度是不求回报:「我相信一个人过往发出的善意,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上,如果这辈子回不来,下辈子也行。」目前,除了本职的厨房工作,阎泰宇也在积极建立自己的信息分享网络,他想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在流变的未来立起一面旗帜、一座灯塔。

张琬颜,毕业于美国烹饪学院,后于 2023 年进入博古斯学院研究生项目。

跟张琬颜 (下称 Addie)碰面是在芬兰赫尔辛基的机场。她毕业于美国烹饪学院( of ,简称 CIA),于 2023 年进入博古斯学院攻读研究生课程。当下,张婉妍正与同学一起调研赫尔辛基机场内部餐饮分布和运营情况。这是她必修课程中的一环。作为博古斯学院研究生项目的一部分,Addie 会在芬兰呆两个月,作为哈加 - 赫利亚应用科技大学( of )的交换生,学习北欧菜,并在此期间与同学组队完成几个实践课题。

说起来,芬兰的教育体系很对 Addie 的胃口 —— 学校给予学生极大的自由度和资源,最终能做出什么成绩,全凭自身能力。这与她在美国 CIA 读书时的感觉相近,「CIA 属于放养式教学,期末成绩的占比只有 20%,整个学期的成绩要平均到日常的考试中,看重的是学生学习的自主性,鼓励式教育较多」,Addie 分享道。

张琬颜及团队被安排到赫尔辛基机场进行实地考察,目的是为其提供早高峰食物供应的解决方案。

小时候 Addie 就讨厌被要求和被监督,2011 年读高中时她直接选择了杭州一所职业高中学习烹饪,恰逢职高改革,学校对学生的职业资源支持相当充足,Addie 也乘了这阵东风,得以前往香格里拉酒店实习,再到凯悦酒店工作。工作期间,她通过夜校的方式读完了大专,而后在 2018 年自行申请到 CIA 学习。Addie 用两年半的时间完成了四年学制所需的学分,省下来的时间她又去学习了翻糖、葡萄酒。毕业后,带着充分的准备,Addie 敲开了传奇米其林三星餐厅 Chef’s Table at Brooklyn Fare 后厨的大门。

「深入一个地方去感受文化,这是我选择来法国的原因。另一方面,我看到当代中餐有太多强行的融合,在国际上的地位也令人感到遗憾,我想试试看,看自己能做些什么。」Addie 话里迸出一些气概。中餐烹饪的特殊性让其更难被记录,而传统师徒制的传承方式也极不稳定。在 Addie 理想中的那个未来,她或许会投身中餐教育,尝试转变人们对厨师这个职业的固有认知,乃至让中餐以「最中餐」的方式站上国际餐饮的舞台。

Jeffery 的研究生项目,全称叫「厨艺领导力与创新」。

即便是在学校里想找 Jeffery Catrett 也不容易。作为博古斯学院研究生部的学术主任,到了将要退休的年纪,他也一刻不得闲。

在不断变化的时代,无人能准确预知未来将面临什么,重要的是时刻保持开阔的思维,拥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和跨界生存的手段 —— 这就是博古斯学院 2012 年开设研究生部的初衷。

基于此,研究生项目的招生更为多元。优秀的英语水平、对餐饮的热爱和对文化的包容,是 Jeffery 招收学生的标准。2020 年以前,博古斯学院整个烹饪类研究生人数不足 20 人,其中中国学生仅占 1/5。「令我感到诧异的是,2020 年后中国学生的人数井喷式增长,30 余人的班级里,有近乎一半的中国人」,Jeffery 说道。以他「美国人在法国」的身份,Jeffery 是如此看待中法文化差异的,「面对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化,你不能粗暴地想着将其紧密结合,通过长期稳定的交流、分享和沟通,最终达成共同发展的结果,才是可行之道。」

校区内的咖啡吧,既为学生提供课间休息的空间,也为不同背景文化的学生提供交流的场所。

对待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餐饮文化,保罗 · 博古斯本人看得很通透:「10 年、50 年之后回看,一切所谓现代的食物都将成为传统。对于食物来说,没有传统现代之分,只有好坏与否。」纵观整个法餐发展的历程,就是不断有人对传统权威和规范提出质疑,进而追求自由、平等、创新和个性,才能让法餐有如此成就。对传统的挑战和重新审视必然会在未来再次发生,而对时代变迁的反应和对生活品质的追求是永恒的源动力。

今天,分子料理与自然烹饪的对抗早已发生,曾经新法式烹调中「避免使用腌渍、发酵食物」的规则也被以 Noma 为首的北欧现代料理彻底打破。法餐与中餐,各自占据着世界餐饮中两套庞大的根系,无需也不应将二者分出高下。当下乃至未来的厨房劳动者和教育者应当守望的目标,是在厨艺之上,保留在变化中抓住机遇的实力,和在框架里寻求突破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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