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网的微博,老知青种田挖煤,岁月沉淀的坚韧与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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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0月初黄守信在当年的矿工宿舍前留影

一个老知青下乡种田当农民后 又当煤黑子风雨坎坷的经历 作者:付晓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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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2017年夏在天津长虹公园知青角活动中,作者(右二)与老知青黄守信(左一)老知青谢国胜(左二)等合影留念

十三年前(2010年初)我在居住在一个小区的一位曾在河北省三河市农村下乡插队的老知青谢国胜的引荐下,我结识了天津燕赵大地知青联谊会会长黄守信。在之前,我得知该联谊会的知青活动搞得很红火,联谊会先后出版一百期《家园》杂志。作为会长的黄守信掌握了电脑等打印绘图技术。黄守信担任本杂志主编,兼记者、编辑、排版,校队、发行集一身(本会会员订购)的工作,他样样干得很出色,是天津老知青中的一个传奇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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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秋,在天津长虹公园知青角知青活动中,作者(右一)老知青谢国胜(左一)谢国胜妻子(右二)老知青黄守信妻子(右三)等合影

当我在老知青谢国胜的带领下,去他家拜访了黄守信,谢国胜和黄守信是三河煤矿的矿友,又都是天津知青。一见面,我看到了一个身材中等,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朴实的老知青。因他长我一岁,我称他黄大哥。他的妻子,一个高个子质朴爽快的北京女知青。她看到家里来了客人,她很热情地在家里炒了几个热菜,几个凉菜来招待我,我们哥三个举杯豪饮起啤酒。我们边喝边聊,我借机会采访了黄守信大哥。他很健谈,向我简单扼要地讲述了他下乡插队的一些往事,特别是他后来被选调的煤矿,亲生经历个一场惊心动魄的矿难,他真是九死一生!但是他的下乡经历中的许多细节,他没有说。(他那时候很繁忙,还兼任着天津知青网版块栏目的版主)

2017年夏,在天津长虹公园知青角,老知青聚会时,作者(右一)与老知青谢国胜合影

后来,黄守信患了病,我和老知青谢国胜还到医院探望过他,是我抱着他上手术台。(因当时他哥去韩国旅游)后来,我还想在深入地采访他,可是他的知青活动很多,他还参加天津长虹公园合唱团演唱活动。他忙的很,我抓不住他,采访工作中断。几年前的冬天,他组织的燕赵大地知青联谊会在长虹公园文艺演出,特邀请我去出一个节目,我用小号独奏美国歌曲《星期天的早晨》》,为他们燕赵大地知青联谊会的文艺演出助兴。后来,他又当选为天津知青联合会会长,天津知青文化研究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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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冬,参加天津燕赵大地知青联谊会的文艺活动,作者(左一)黑管独奏乐曲后向观众致谢!黄守信(右一)展示知青书法家赠送的书法贺辞

今年四月底,我给他打了电话,我再一次地采访了黄守信,他给我发来了他的简历和一些下乡的经历。我看到了他曾在河北省三河市农村下过乡,我突然想到了着名乡土文学作家浩然曾在京郊、三河、冀东的一片土地生活和创作。作家浩然的作品整整影响了我们这一代人,像《艳阳天》《金光大道》《幼苗集》,我都读过了。没有想到,黄守信竟也在三河这片土地下乡插队,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点燃起我创作的热情,我要写写他那风雨坎坷的人生。

他在三河县农村的田地里滚爬了七个春秋

1968年的初春,从天津八十中学毕业的黄守信,在一阵欢送的锣鼓声中,他告别了爹娘,告别了家乡——天津,与同学们到河北省三河市农村下乡插队。刚到农村时,对于在天津长大的17岁的城市娃娃黄守义,来到农村住上土房,睡着土炕头,他一脸茫然,一路上的豪情和壮志早早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看到一同来到几个知青,有的男知青默默无语,有的女知青哭天抹泪。此时的黄守信,沉默了一阵儿,他摸摸自己佩戴的闪光的团徽,他想自己是一名共青团员,是一个有理想,有远大抱负的青年,自己要振奋起来,在这广阔的天地要有作为,要干在别的知青们的前面,不要怕吃苦和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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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守信和同学刚到此农村时,正赶上了春播季节。这里农村越穷农活越重,春天播种,夏天收麦,秋天收谷,冬天筑坝修渠,一个月才三角钱,在天津只能买二根冰棍。春播来了,黄守信也想下地扶犁耕田。生产队的老队长瞅到眼前这个戴眼镜的小个子的天津知青娃很有一股闯劲,他打心眼里很看重这个知青娃,他便很关抚而耐心地说:“小黄,你刚到农村,农活要慢慢地学,你先到地里撒粪,不要嫌脏,农活的学问大着呢。”他心里踏实了,要在田地里好好磨练,才能学习到种庄稼的手艺。

天不亮,从少年就酷爱诗歌的黄守信就跟着耕地的老队长扛着犁赶着牛下地了,太阳出来,已耕完几垧地。黄守信头一次欣赏到冀东农村的日出,他的心田充满了诗意,他感觉到农村早晨的景色很美!火红的太阳把牛和人的影子长长地印在田地上……老队长扶着犁赶着牛,黄守信提着柳条编的框子跟在后面撒粪,他的后面跟着一个半大农村姑娘点籽,点籽的后面就是农村壮后生打土坷垃,好像是城市工厂车间的流水线。黄守信干得满脸都是汗水,眼镜片也挂着汗珠,他用手擦汗,弄的满脸都是粪土,全身臭烘烘的,摸样狼狈不堪。地里的社员们看到此景,引起一片笑声。黄守信此时很感受到,农村田野里也有别样的风情和快乐。每块地,都是牛在前面,后面一行人慢慢地有节奏的向前,随着悠长的牛的吼叫声,透出了苦重、苍凉、凄婉,犹如一幅冀东田野春耕的画卷。

对于黄守信来说,诗意是美的。但是现实是残酷的。过了几日,老队长同意黄守信扶犁耕地,在劳动的实践中摔打摔打,也许对他的一种磨炼。当黄守信用两手吃力地扶着犁,他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两天下来,他的腰疼的直不起来,他病倒了!他躺在土房的大炕上。天气说变就变,风沙狂卷的天昏地暗,村里一片灰蒙蒙的,土房子的窗纸被风沙打的唰唰响,黄守信一人躺在土炕上,心里惦念起天津的家里的爹娘。那天,老队长端来了一碗白面条,小黄感动的泪花在眼眶里转……

称职的农民不是一天就能够磨炼成的,只因长久的风吹日晒而让他的脸色变黑,手掌磨出厚厚的硬茧子。转天,黄守信咬住牙又下地了,他天天泡在田地里,在老队长的眼里,小黄的一股犟劲和固执使他摔打成一个庄稼人。根据黄守信的表现,他被村里团支部当选为团支委。小黄平日爱看闲书和报刊,他从书报里,得知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甜瓜大王吴明珠,玉米大王李登海,棉花专家郭三堆。这些新中国农业发展史上的大腕人物,常在黄守信的脑海里浮现,他也想在农村里干出些成就。黄守信有空就观察小麦玉米的生长情况,并在随身带的笔记本记录在天气气象变化的情况。瞅到小黄这样刻苦专研庄稼的精神,老队长又让他担任了生产队的技术员。他学会了农村种地的庄稼经:种山药不能重茬,种子重茬虫口大,麦靠耕地谷靠粪,夏不锄地如不种。清明种玉米,谷雨点黄豆。种麦不倒茬,十种九年瞎。种田要施肥,收割忙,细碾场……

黄守信在田地里滚爬了二年,老队长让贤,让小黄接班当了生产队长,并兼任村里的民兵排长。地里的庄稼活。没有小黄不会的,小黄还学会了一口地地道道的三河农村话。别看他个子小,在田地风雨里摔打的他,力气大的很!200斤的麻袋往肩上一扔,噌噌地就上了粮库的跳板。夏收割麦,小黄总是挥镰冲在最前面,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一片金色的麦海,黄守信的心里就象灌了蜜一样,甜滋滋的,他露出了他一生中最美的微笑。他爱上了冀东这片土地,特别是这片土地的乡亲们纯朴和勤劳。夏日在田地里干活歇脚时候,他看到纯朴的五位光着脚丫的农村姑娘在地头垄背上说着悄悄话,而又羞答答地偷乐着,在她们身旁是五只柳条筐装满了野菜,也装满农家姑娘的快乐。冬日里,他又看到那些憨厚实在的农村后生们在冰天雪地挥汗挖渠大干的身影……

黄守信作为一个大城市的下乡插队的知青,和村里的姑娘和后生们打成一片。爱好诗歌和音乐的他,在田间地头,教村里的年轻人唱歌。这位生产队长,又成了生产队社员们的音乐老师。傍晚,小黄端着饭碗,蹲在大门口,和村里的大爷大娘们边吃边聊天,象一个土生土长的本村的农民,谁能够想到他是天津大都市的一个知青。

秋末,庄稼活干完了,黄守信有带领着社员们打坝修渠。他挑担子,他推小车,他干在最前面。这一年,黄守信庄严地站在党旗下,加入了中国的布尔什维克。他满怀理想和抱负从风雨后的艳阳天走来,他踏上一条金光大道。

他被选调到三河煤矿,当了一个煤黑子

转眼到了1975年,黄守信因在农村下乡表现出色,被村委会选调到三河市煤矿,当工人。担任村里生产队长的他,实在不想离开这块打拼了七个春秋地土地,他更舍不得离开这里淳朴善良的乡亲们。老支书拉着小黄的手推心置腹地说:“去当工人吧,在这农村田地里干一辈子也没有出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黄守信含着眼泪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曾扶持他的老队长,告别了这块他曾流过青春汗水和泪水的土地。

三河煤矿坐落在华北平原中部,燕山山脉脚下的一片广袤富饶的平原上。景色绝佳,一块风水宝地。三河煤矿开发于1971年,(文革时期)其实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被勘察出煤炭的资源,但是煤层储存量有限,地质条件恶劣,没有开采的价值。但是处在疯狂的年代,一些领导存在着极左的思想,脑袋发热,创政绩,急功近利,忽视违背科学自然规律,在不成熟的开采条件下,竟盲目地建矿开采,埋下了一场罕见的空前悲惨的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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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岁的黄守信,穿上了蓝色的工装,头戴安装的矿灯的安全帽,他很激动!他感觉到自己从一个农民又当上工人。他心底的豪情又燃烧起来,自己是*产*员,让自己美丽的青春在煤矿闪光!要做一块煤炭,温暖着冀东这片多情的土地。

黄守信被安配在三河煤矿,分在二工区掘进六队三班。(掘井六队三班乃是全矿的先进掘进队)他来到了三河煤矿的最前线。对于他来说是又经历了一场人生考验!此时煤矿还没有开采出煤,竖井已开凿到底。在煤矿几十米的底层,“掘进工”是最危险的行业,号称“鬼门关”他听老矿工们说:“掘进工”是六块石板夹一个人,煤黑子吃的是人间饭,干的是阴间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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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六七十年代,煤矿井下工作环境差,黄守信头一次上夜班下井,三伏天要穿棉衣棉裤,高筒雨靴,井下阴冷潮湿,外加双面胶雨衣和雨裤,滴滴哒哒的水流进脖领上,又流进了衣服里,流进裤腿,直流进雨靴里。湿漉漉衣服贴在身上,与汗水裹在一起。那种滋味实在难受和难熬,疲惫不堪!他在井下听其他的矿工说:“在井下最怕冒顶塌方和瓦斯烟层等危险事故。”他戴着近视眼镜,看到井下一片黑乎乎,他感到进入了黑色的地狱,他开始恐惧起来,头发根发凉……采访时,他没有讲到他当年下井的心里想法,但是我能够猜想到他当时初次下井的心态,他的心里充满了无奈、惧怕、绝望……这与初上战场的新兵蛋子一样的心情,这是很真实得!他是一个普通的知青,他需要磨练,需要适应环境的过程。

下了夜班,乘坐吊车上了井上,天大亮了!黄守信洗了澡,吃了早点后没有到宿舍睡觉。而是他独自来到矿山野外的草地上,感受到青草沁香,花儿芬芳,阳光温暖,轻风吹拂,他头一次感觉到生活的美好……掘进六队三班的50多岁的周师傅,原是开滦煤矿的老煤黑子,他为人朴实憨厚,他头一次跟黄守信聊天,他坦然地说着大实话:“你是天津知青,怎么也到煤矿吃这碗饭?我和其他矿工大多数人都是农村的家,家里穷,没办法,我才从二十来岁端上了这碗饭,当了一个煤黑子”。黄守信也说出心里话:“我从天津下乡插队到三河农村,干了七年,当过生产队长,又入了党,村里看我表现好,就选调我来三河煤矿当工人,我不能辜负乡亲们对我的一片深情厚意。”周师傅听罢小黄说的话,他又关心地说:“人各有志,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在井下好好干,也许你在井下好好磨练几年,将来到煤矿机关当干部,你眼睛近视,日后在井下跟着我,我会关照你。”周师傅的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使小黄心里感受到温暖和踏实。

班长周毅根与副班长聂振钰也很关心新分配来的工友黄守信,班长周毅根对小黄说:“你也是党员,吃煤黑子这碗饭,都是硬汉子,没有孬种!你如果怕死,你就再地回到农村插队。”副班长聂振钰也对小黄说:“我们煤黑子是不穿军装的兵,井下就是最前线,当煤黑子就是和当兵一样,意味着默默奉献和牺牲!我们用生命来报效国家。”此时,黄守信的心里牢牢地铭记着两位班长的对他所说的话,他心里默默下决心:“我不能再回到农村插队,更不能当逃兵,我要在三河煤矿干下去!我要在这片黑色的土地上实现我的远大的抱负和梦想。”

黄守信所在二工区掘进六队三班是三河煤矿掘进队的先锋!他们每天工作开凿通向采煤工作面的隧道。(巷道)井下的巷道纵横交错,宽窄不一,最深的主巷道宽15米,高3点5米,最窄只有几十公分高,1米宽。人要钻进去开凿。掘进的工作程序是先要用电锤打眼,一般打1米多深的眼。一个工作掌面一般要打十几个眼,然后分别在炮眼中放炸药,爆破后,要把渣石清理干净,用石料沿着巷道边缘砌成“拱圈”,(顶板)或用木材搭成“拱门”,然后铺设轨道。这一段巷道就建成了。每班的掘进完成巷道长短叫做“进尺。”黄守信紧紧跟着老周师傅,轮流抱着电锤打眼,他浑身都是泥浆,活脱脱地象个泥人,他的眼镜都挂着泥点,眼朦朦地啥也看不见,累的直喘粗气,老周师傅看到他疲劳不堪,就让他在旁边歇着,老周师傅抱起电锤,玩起老命了!在井下其他的矿友也都在关照着这位戴近视眼镜的知青矿友,使他这位天津知青被矿友们真诚而感动的热泪盈眶!此时,他的泪水与汗水流在一起。三班的矿友们都在泥浆中奋力苦战!黄守信参加的六队在全工区是劳动进度最快的,而他所在的三班的进尺又是全六队最快得!黄守信与他的矿友们用热血和汗水铺筑了主巷道的前进的道路。

谁能料到一场空前煤矿剧烈的塌方的灾难的死神悄悄地向六队三班的矿友们扑来!

冒险的“高产日”,带来了一场矿井塌方惊心动魄的矿难

1977年12月13日,这一天是黄守信一辈子难忘的一天。

初冬的早晨,已透出了一丝寒意,一场西北风像魔鬼般的呜呜地尖叫,三河矿区死一般寂静和肃穆,矿区的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丝云彩。

三河煤矿机关的领导豪气满怀,正是从今天开始在全矿区开展的热火朝天的“高产日”活动。这次热火朝天的大跃进,却让下井的煤黑子心里都感觉到不踏实了。有的老矿工说:“这是冒险行为!”因三河煤矿自从1971年开发,建矿进度一直很慢,截止到1977年,还没有出煤。而现实是主巷道要尽快打通,分井还没能和主井惯通,由于地质条件不好,几年来屡次发生“冒顶”“灌水”事故,多次造成人员伤亡。特别是当时处于文革年代,“抓**,促生产”的口号喊得响!并定下来“高产日”。

矿领导亲临煤矿督战,机关技术员现场指导,凡是高产班下班后,由矿领导陪同到小食堂就餐。憨厚实在的煤黑子们,也许还不知晓一场井塌人亡的灾难正偷偷地向他们走来。

早晨7时,离交接班还有一个小时,二工区六队副队长张炳申提前头戴安全帽,帽上戴着矿灯,身穿棉衣面裤,外罩雨衣雨裤,脚蹬高筒雨靴,手提风镐,象一个久经疆场的战士奔赴前线。确实张炳申是复原军人,在部队磨练过,他的身上依旧还有军人的气派!这时候,黄守信随着三班的矿友们已来到了井口,(班长周毅根回农村的家休假了)班里的领导工作由副班长聂振钰负责。“一根筋回家搞高产了,等他回来,她媳妇肚里又有一个崽子。”(班长周毅根绰号一根筋)聂副班长打哈哈开玩笑。“一根筋的球在这里很硬,等回到家就蔫了。”说话的是装岩司机赵春华。这家伙,平时爱和班长开玩笑,如今班长回家了,他的嘴也不闲着。他又拿小李开玩笑:“小李,你那媳妇长的不赖,那天给我点根烟。”小李叫李德文,香河县人,今年只有21岁,长得人高马大,壮壮实实。“别瞎说,我还没结婚呢。”小李顶了他一句。煤黑子们大多数的媳妇在农村,他们终年见不到女人,他们的情感是粗线条的,他们在井下满嘴粗话找乐趣来解闷,也许此时的煤黑子是最快乐的时候。如果你不亲身到四百米的井下,你不会体验到这些煤黑子的孤独和寂寞…….“别胡说了!有领导来了!”聂振钰警告阻止矿友开玩笑。

不知什么时候,有两个煤矿机关女干部来到了井口,聂副班长严肃地说:“看见了吧,今天是高产日,机关的技术科的女人也下井了。”周师傅皱着眉头说:“女人下井不吉利!”赵春华嘿嘿地笑着说:“那是老黄历了,有什么不吉利,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哈哈,又是一阵喧笑。此时,聂副班长一本正经很严肃地布置任务:“老周、春华、法明,你们三人随我一起上,其他人后撤,准备打眼。”法明叫靳法明,河北省大城县人,复员军人,个头一米八五,憨厚老实,结婚才二个月,就来三河煤矿当煤黑子,他家里穷,来煤矿多挣钱养家。靳副班长嘱咐周师傅带好戴眼镜的知青黄守信,怕他在巷道看不清道而出事。

不一会儿,问顶排险工作结束,黄守信和周师傅架起了电锤,两人一组一共三架电锤同时开钻,霎时轰鸣声四起,震耳欲聋,岩石粉弥漫,对面都看不见人。

12时,炮工程世堂下井了,他带着两个任务,一是背炸药下井,二是给工友们送饭送水。程世堂,小个子,胖乎乎的,说话结巴,可是干起活来动作麻利。趁矿友们吃饭喝水的时候,他把炸药都投到炮眼里,又开始连线准备点炮了。矿友们准备往后撤退,其实距离爆破点只有30米。老周师傅关照黄守信再往后撤远些,比较安全,(这样黄守信躲过了一场灾难,矿友的真诚和善良使黄守信终生难忘!他的心里深深感受到这些在矿井下靠命挣钱养家糊口的煤黑子,所挣得钱是干净的,他们的心灵也是干净的。)

下午1时,“点炮了!”“点炮了——!”炮工程世堂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在矿井巷道里回荡。当他确定爆破点已没有一个人的时候,象往常一样,按动了起爆器!顿时,轰隆隆!一声巨响,酷似山崩地裂!哗啦啦,夹杂着巨石、砂砾、岩浆一股巨浪,从爆破点,从人们的头顶上,铺天盖地地卷了下来,急速地灌满了整个巷道,象塌方?比塌方更快更猛!象地裂?比地裂更险恶更残酷!石流泥浆浊浪滚滚!人在大自然威力下,显得多么渺小和脆弱!

“冒顶了,快撤!”这是二工区掘进六队副队长张炳申的声音,在黄守信的记忆里,这是张炳申副队长最后的声音!多么苍凉!多么悲壮!随后,一块巨石削断了张炳申的脖颈,他很快地被淹没在泥沙浊浪里…..“快跑啊!”聂振钰副班长招呼矿友们快撤退,其实矿友们谁也跑不动了,一股凶猛地砂石巨浪象一个张牙舞爪的巨兽从后面向他们扑来,淹没了他们的头顶…….

程世堂是最先感觉到矿井“冒顶,”他凭着自己个子小,跑在最前面。但是他还是被卡在一块巨大岩石之间,他回头瞅望:只见无数只手在水浪中摇晃。事后他回忆道:“这是我永远难忘的悲惨的一幕。”老周师傅在问顶排险工作结束,他就撤了回来找到了黄守信和几位矿友,他们几个人来到了井口时,看见队里的大多数矿友没有跟了上来。黄守信问周师傅:“怎么,他们没有跟上来,咱们回去接应他们。”没有人动员,没有人命令,甚至也没有报告领导,黄守信和几位矿友在老周师傅的带领下,勇敢地走向寻找矿友的危险的道路。“队长——”“班长——”“春华——“法明——”他们不停地呼喊。

灾难后的巷道静悄悄,没有一丝回音。四周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只有脚下淌的哗哗的水声,他们往前走,越走水越深,前面已经没有路了!黄守信焦急地问周师傅:“周师傅,我们怎么办,还继续寻找吗?”有着三十多年下煤矿老工人周师傅,凭着他的经验,他悲哀叹气地说:“看来是发生大事故了!”他回头看着身边的四个矿友,他当机立断地说:“我们赶快回去,向领导汇报,请求增援,救人!”

打响一场矿井抢险救人的战斗

矿井主巷道发生了特大冒顶!10人失踪,六队三班请求增援!霎时间传遍了全矿区。还没有等到接班时间,一班的矿友都赶来了!甚至还在睡梦中的二班矿友们也都赶来了!矿领导及机关的各科室干部都来了!主井口聚满了各工区的矿友们。

矿领导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以赴,抢救遇难的矿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场抢险救人的战斗打响了!当时井下情况复杂,主巷道塌方还在继续,水量还在增长。主巷道已被碎石切断几十米,在掌子面(矿工遇险处)由于不断地塌方,救援人员很难进去。这时,机电科和水电队已增加了排水进度。调集了多个高压水泵加速排水。同时加大井下送风。技术科和安检科随时监控掌子面地质情况:调集其他掘进队支援六队尽快排除主巷道的碎石障碍,尽快接近掌子面。矿医院和行政科在井下待命,接受遇险矿工的救治。

下午4时15分,昏迷中的程世堂被救了出来,从他遇难时被救出经历了4个小时。所幸他还没有牺牲,只是下半身失去了知觉。

6时5分,另两名矿友杨广义和杨广明被救出,是黄守信和其他矿友们从岩石中扒了出来,可惜他们早已停止呼吸了。第二天上午,抢险战斗进入了攻坚战,黄守信和矿友们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只是啃了几个馒头,没有休息,奋力战斗抢险的最前线。他们冒着塌方的危险,又将赵春华和何光华从岩石堆里扒了出来,李德文和许世才也被扒了出来。

第三天,主巷道塌方更频繁了,由于顶板塌方面积扩大,抢险难度更艰难了。不但前方不能顺利通过,主巷道已砌成巷道也在不停地塌方,直接威胁到抢险人员的生命安全,如果抢险工作停了,可还有3位矿友的遗体没有寻找到,如果继续扒下去,谁又能保证抢险人员的安全?晚上,又有一名遇难的矿友被扒了出来,由于没有头部,已确定不了遇难矿友的身份,只是从他随身的物品中断定,他就是掘进六队副队长张炳申。

第四天上午,黄守信从碎石中扒出一条胳膊,这条的胳膊的手腕上还戴着手表,周师傅断定这块带血的手表的主人是靳法明,手表依旧“滴答滴答”地走着,可是它的主人却永远长眠在400米深处,还有三班的副班长聂振钰也永远长眠在400米的地下了。

当天,煤炭部的领导来三河煤矿视察,听取了三河矿领导的汇报,得知井下的实情后,果断地决定:停止抢险,封堵主巷道!黄守信随着抢险的矿友来到井上,他想到一直在井下关照他的副班长聂振钰和靳法明将永远长眠在井下,他忍不住抱头痛哭。这次下井工作,9个矿友牺牲了,他的心里如刀绞一样。当他听到井口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揪扯肝肠的哭声,他瞧见了是靳发明新婚的妻子,在进口给遇难的丈夫烧纸钱。这些日子,矿上都是一片哀嚎的哭声……

12月17日大早,,又是一个寒风凛冽的早晨。向遇难的矿友的遗体告别仪式在矿医院举行。作为遇难矿工生前六队三班的矿友黄守信,他主动请求参加抬遇难矿友的尸体,以便最后看一眼与他兄弟般友谊的遇难矿友的遗容,他的泪水流成河。他没有想到,让他万分痛惜的,9位鲜活的生命竟这样悲惨地离开了人间!

12月27日,三河煤矿举行隆重的追悼会。

12月29日,三河煤矿召开主巷道抢险战斗总结表彰庆功大会,当时9位遇难矿工的尸骨未寒,整个矿区弥漫悲哀的气氛,在一片孤儿寡妇的哭声中,矿领导却隆重召开表彰庆功大会。他们不做深刻的检查,他们不吸取血的教训,他们不追查重大事故的责任,白事当做红事办!可怜的遇难的9位普通的煤黑子永远不会知道煤矿庆功表彰大会的背后掩盖着什么?他们死不瞑目!!

当年黄守信立功奖状

二工区掘进六队三班的黄守信也获得了抢险表彰颁发的奖状,此时他没有一点喜悦的荣誉感,他却感受到这一张奖状纸沉甸甸的……他回到宿舍,捧着奖状嚎啕大哭。(在当黄守信得知遇难的9位矿友的抚恤金竞是那样微薄,每个遇难的矿友的抚恤金只有1000元,不值一头骡子的价钱!他又一次痛哭流涕。二年前他刚到三河煤矿的豪情理想的梦,在这次矿难后彻底地破灭了。

接着三河煤矿暂时停产了!黄守信被调到矿区运输队,当了一个装卸工,他结识另一个矿友,当装卸工的天津知青谢国胜。谢国胜从三河下乡插队的农村选调的三河煤矿时也曾下过井,后因身体的原因,调到了运输队,当了一个装卸工。(谢国胜的妻子,下乡到三河农村的天津女知青)

1979年,黄守信与谢国胜及在三河煤矿的200余个天津知青病退回到了家乡——天津。上个世纪80年代初,三河煤矿由地方国营煤矿转为国家经营,隶属京西矿务局管辖,后来正式停产下马。

尾声

回到天津后,黄守信,这位在三河农村风雨里磨炼7个春秋,又在三河煤矿干了4载煤黑子而九死一生的天津老知青,他经历过了苦难的人生!回城后,黄守信被分派到天津红桥区百货公司工作,他当过售货员,跑过业务,后又晋升经理。他紧跟着时代步伐,又考入了天津商学院商业企业管理专业,获大专学历。2019年退休,他又投入到了天津知青文化活动。

2010年10月初,黄守信(左一)黄守信妻子(左二)谢国胜(右一)谢国胜的妻子(右二)重返三河煤矿,在三河煤矿指挥部大楼前合影

2010年10月金秋,黄守信夫妇和谢国胜夫妇一行重返三河煤矿,旧地重游。特别是黄守信与谢国胜来到当年给他们俩个带来刻骨铭心记忆的地方。此时整个三河煤矿一片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他们四人在三河煤矿指挥部大楼前合影留念,黄守信让他们三人在三河煤矿指挥部大楼前先歇歇脚,他想独自一人转悠一会儿,黄守信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来三河煤矿。

2010年10月初,黄守信重返三河煤矿,在矿井前留影

他游览了当年战斗过的三河矿井处和矿工的宿舍,三河煤矿的职工医院…..睹物思人,见景生情,黄守信在默默寻找着遇难战友的足迹,回忆起了他在矿井下那难忘的日日夜夜。也许是苍天有灵,突然在他们的前面卷起了一阵旋风,黄守信的眼前出现了幻影,他看到那久违的9位遇难的矿友:张炳申、聂振钰、靳法明、李德文、杨广义、杨广明、许世才、赵春华、何广华,他们穿着崭新的蓝色工装,头戴着顶着矿灯的安全帽,雄赳赳气昂昂微笑地向他走来,三十三个春秋过去了,遇难的九位矿友还是像当年一样的年轻……此时,一阵阵空中大雁的啼鸣声将他从幻觉中惊醒,黄守信眼睛模糊了,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写到此,在拉下这沉重的帷幕前,我应感谢天津老知青黄守信,他给我提供他下乡的素材,特别是他在煤矿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矿难的经过,强烈**撼了我的心灵!我曾采访和接触过很多的老知青,象黄守信这个老知青竟然在煤矿坚持了整整四个春秋,九死一生的富有传奇色彩的他,还是我采访的头一个,从而使我感到很敬佩!他是一个硬汉子!也正是此矿殇,而引发起我深沉的忧思,使我坠入了更深沉的思索。三河煤矿的遇难的9位农民出身的矿工的死,也许在社会上没有多大的影响,但在他们的妻儿老小和亲人们的心里留下了永远的痛!在同他们在井下并肩战斗过的矿友们的心里也留下了难忘痛苦的记忆!三河煤矿的矿难也给我们及后世留下了深沉的启示:我们全社会要尊重社会底层人的人格,更要尊重他们的生命!

我的此文,在为在四十六年前在三河煤矿遇难平凡苦难的九位矿工的深沉的祭祷!此文化作九束洁白的花,敬献在九位遇难矿工的灵前……

(初草于2023年5月6日 天津顺通家园)

作者简介

付晓峰,祖籍天镇县。1952年出生内蒙古商都县,1965年就读包头十五中学。1971年参加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十五团十七团战士,后调兵团电厂(乌拉山电厂)宣传干事。70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内蒙古日报》《内蒙古电业报》《巴彦淖尔报》《天津日报》“满庭芳版”版《今晚报》“人物专刊”版《人民日报》“国际副刊”及“文化广角”版“《人民日报.海外版》“名流周刊”《人民政协报》“春秋,朝花夕拾”版,《民国春秋》《良友》《连云港文学》等二十五家报纸和杂志发表文学作品。

已出版《绿星照耀在东方地平线上——华夏名人与世界语风云录》一书,《小火炬手之歌》报告文学集。2014年,山东枣庄大学国际世界语博物馆收藏作者于《人民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人民政协报》发表的“名人与世界语”名人传记文章33张报纸,并颁发收藏证书。2000年,其生平与世界语创作经历被收录于中国世界语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世界语人物志》。2017年,又被收录于山东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世界语人名录》。

作者现为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津世界语协会理事,全国世界语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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