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早来内地拍戏,近几年提到香港女演员,人们很少会想到文咏珊。
有人将港女形容为“正旦兼彩旦”,既有江浙女性的拎得清算得精,又有岭南女生能扛事的豁达与捱得住的硬气,缤纷脆硬的壳敲开,里面看得见流沙软心。接触文咏珊之后,会发现她恰好是反过来,娇柔外表包裹着匪石心,不急不慢走着自己的演员路。
这次《消失的她》让我们感受到了文咏珊身上久违的港味, “李木子”一袭长裙,危险又迷人,代言了整部电影的气质。
从少女模特到如今的“剧抛脸”,文咏珊用了13部戏。靠颜值出圈的她早就卸下了“漂亮”的包袱,屏蔽戏外的纷纷扰扰,专注角色里更广阔的天空。
这是文咏珊来内地拍戏的第十个年头,这个北漂港女进组已经不再认生,但仍会在反复打磨角色的时候感到焦虑。作为一个事必躬亲的“细节控”,她拿到剧本会反复推敲人物逻辑,在虚构中找到真实的落脚点。
但这次的疯批美人“李木子”,恰恰是不讲逻辑,难以窥见真实面貌,但入戏后又能十足过瘾的角色。
“李木子”有三个阶段
“上次在戏里化这么精致的妆容,还是九年前拍《赤道》的时候。”文咏珊回忆道。 虽然最早以美貌出圈,但文咏珊极少在电影里出演装扮浓艳的都市美人。 2015年,文咏珊凭借《赤道》张怡君一角获得香港金像奖提名,烈焰红唇、大波浪和手起刀落的狠辣,一度让张怡君成为影迷心中的“姬圈天菜”。
“‘李木子’和张怡君还是很不一样的,虽然她们的美都很有攻击性,都懂得如何掌控局面。但张怡君是杀手,给人的感觉更凌厉。 ‘李木子’更多的是魅惑,她的狠像玫瑰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扎你一下。 ”
《赤道》张怡君
演员都有好胜心,热衷通过角色展现自己的不同侧面。文咏珊靠前次看到剧本,就对“李木子”这个角色非常心动。
失踪后突然出现的陌生“妻子”,知道你们之间所有的恋爱细节,却绝口不提靠近你的原因。“我靠前次看剧本完全没有猜到结局,影片反转很多,每个角色都有爆发的高潮。‘李木子’前后反差很大,人狠话不多,在影片里三个阶段有不同的状态,对演员来说很新鲜,也很刺激。”
演员的工作不止是将文字变为影像,有时也要对剧本、对角色进行逻辑补充。文咏珊是个细节控,她会从台词、形体甚至服装道具方面都埋藏一些自己的设计,尽可能让人物呈现真实可信。 文咏珊此次饰演的“李木子”是整部影片的“障眼法”,也是串联影片关键情节的纽带,但是,初版剧本里有关“李木子”身份、背景的信息量不算多。
文咏珊表示,结尾“割腕”的细节,是和剧组沟通后加上去的。“想起一个人”的台词和“割腕”的痕迹,精准诠释“李木子”的行为动机,许多观众看完瞬间就理解了这个女孩的立场。
“观众看到的是‘李木子’与何非(朱一龙 饰)的情感博弈,但作为演员,我必须要理解为什么她能对自己这么狠,为了帮朋友甚至不惜在腿上留一个烫伤疤。要发挥想象力在脑海中勾勒出她的方方面面。”在文咏珊心里,“李木子”应该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变得不相信感情也不相信男人,才愿意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帮朋友复仇。
“砸自己”的镜头拍了五六条才满意
拿到剧本以后,文咏珊习惯写下每场戏角色心理状态的起伏,这样既能快速进入人物,也利于将情绪戏设计出层次。在文咏珊心里,“李木子”从扮演何非的妻子到露出真实面目,状态分为三个阶段,“其中前期扮演妻子是最难演的部分。”
“她刚来到何非身边的时候,既要骗过何非,也要骗过观众,必须当成一个真实的妻子来演,无辜的同时还要显露出一些小心机,为后面的人物变化做铺垫。”
文咏珊觉得“李木子”有点“戏中戏”的感觉。“她状态转换的一个关键节点是沙滩那场戏。之前她对何非还会有一些假情假意,但沙滩晚餐那里她就算是正式摊牌了,开始露出獠牙了。花絮里也能看到,‘李木子’跟何非对峙很激烈,又是拉桌布,又是被推在地上,其实就是她对何非宣战的信号。”
很多人对文咏珊“砸酒瓶”的场面印象深刻,额头斑斑血迹仍在步步紧逼。这场戏像是“李木子”的谢幕,文咏珊觉得, 如果沙滩对峙是两个人斗智斗勇的开始,那么“砸酒瓶”这里就是要明确地分出你死我活了。
拍摄时,往自己头上砸酒瓶虽然只是一个简短的镜头,但文咏珊拍了五六条一直不满意。“酒瓶砸在头上的那刻,总会有条件反射的眨眼。如果眼睛不眨,那个狠劲儿会更强。”
文咏珊回忆起《赤道》拍摄时,有很多开枪的戏,自己提前六个月进组训练,最后克服了开枪时因后坐力而眨眼的本能。“这次我也以为多试几次可以克服”,文咏珊有些无奈地说,“但被痛击时眨眼确实是生理反应,不是反复练习就能控制得住。”
虽然文咏珊演过很多美人,但却是靠前次演这种这种魅惑中带着茶气的疯批女人。如何诠释“魅惑”也成了拍摄时文咏珊面临的最大挑战。
“那种魅劲儿不是撩一下头发,扭一下腰就能表现出来,尺度拿捏不好,妖娆很容易变成做作。”文咏珊又提起沙滩晚餐那场戏,餐桌上和何非摊牌的“李木子”,有挑逗,有风情,还要让人觉得很危险。 “但刚开始我只表现出了温柔和脆弱,那股最重要的狠劲儿出不来,多亏有监制(思诚)。”
陈思诚是演员出身,在现场,他能从表演的角度亲身示范,给演员提示也给演员自信。“他总能用细节把人物处理得更好,比如那场沙滩戏,他先摇一下酒瓶,摆出一种‘先倒杯酒慢慢说’的架势,那种谈判和拿捏的感觉一下子就有了。然后你就会发现,其实不光酒瓶,很多常见的物品都可以用来丰富角色。”
如何告别“港普”
对于“李木子”这种不太好代入的角色,剧组搭建的情境、与对手的互动非常重要。文咏珊觉得《消失的她》整个戏非常舞台化,全程戏剧节奏都很强。
“高饱和度的色调、对称镜头这些处理让电影很有舞台感,一些情绪比较激烈的戏,对手戏演员在动作、走位的设计上也会有很多碰撞,这些都能帮演员快速入戏。比如沙滩那段我摔到地上以后,跟朱一龙的撕扯就是即兴来的。”
“李木子”是文咏珊第二次用原声登上内地大银幕。虽然普通话早就不再被吐槽“港普”,但文咏珊对自己的台词依然不够满意。 “现在看到大段、快速的对白还是会有心理压力,比如‘李木子’开场被警察审问的那段一镜到底,节奏卡得很紧,有一个字说慢了,最后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但语言的练习没有捷径的,只能多读、多听、多练。除了上台词课,文咏珊在每场戏开拍之前,都会提前把所有台词用不同的感觉尝试一遍,“这样现场走完位,心里对于说话的分寸感就更有把握了。”
文咏珊普通话的飞速提升是在2017年。这一年她入组拍摄电视剧《风声》,文咏珊饰演的破译天才李宁玉,台词里有大量专业术语,通常不开口,但一开口就是四页纸,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一部戏把一整年的话都说完了”。
《风声》之后,文咏珊为角色原声配音是常态。她觉得,如果其他演员来配音会不贴脸,对表演也有损害,“接下来要上映的《莫斯科行动》,还有年代剧《广州十三行》都是我自己来配。”
《消失的她》是文咏珊和陈思诚合作的第三部作品。从《唐人街探案3》里无台词客串惊艳众人的小林杏奈妈妈,到《误杀2》为救儿子拼尽全力的阿玲,再到这次风情狠辣的“李木子”,每个角色都极具女性力量。同时,她们也离文咏珊本人很远。
“ 前两次跟思诚合作都是母亲的角色,他觉得我虽然没做过母亲,但身上却有母性的光辉。 (笑)可能因为生活里我也是个爱操心的人吧。看起来我像需要被保护的一方,但通常是我照顾别人,细节控嘛,大事小事都习惯自己上手。熟悉我的朋友总说我是操心的命。”
这份“操心”到工作里就变成了精益求精。拍《大追捕》,十几秒的钢琴戏,她提前三个月去学钢琴;拍《风声》对普通话不自信,提前一个月进组背台词;《误杀2》里的阿玲长年在东南亚生活,文咏珊就要求化妆师将皮肤化得又黑又粗糙。
“演员先要成就角色,角色才能把掌声带给你。”入行十几年,文咏珊始终保持着“往前走,不回头”的拼劲。
她涉猎的影片和角色类型也越来越丰富,但仍旧期待与自己反差大的角色。接下来,文咏珊想接触一些文艺片。“虽然演员是被动选择的职业,但长久的认真与磨砺,最终还是能让主动权一点一点握进自己手里。”
【文/葵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