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抗战1,青春献给胜利之路

我的抗战1,青春献给胜利之路

张元和,1920年生,宁夏海原人,不到16岁时即在家乡参加红军,亲历了红军会宁会师、山城堡战役、平型关战斗、晋东南反“九路围攻”、八路军南下华中、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上海战役、抗美援朝战争等。新中国成立后,曾任江西省军区副司令员兼南昌警备区司令员等职。1955年被授予上校军衔,1965年3月晋升为大校军衔。2015年9月1日,张元和作为老兵代表参加了在天安门广场举行的纪念世界反**战争暨中国人民**战争胜利70周年大阅兵。本文根据整理者2015年12月对张元和的采访写成,那也是老人生前最后一次系统地回顾一生。2016年6月,张元和在南昌病逝,享年96岁。

首战平型关

卢沟桥事变以前,我所在的红十五军团七十三师在宁夏、陕北、甘肃这个范围内活动,西安事变爆发后,在甘肃庆阳、平凉与陕西交界的地方集结训练。七七事变后,鬼子由北向南进攻,我们从陕西出发抗战,在三原县由红军改编为八路军一一五师,东进**打的靠前仗就在平型关。

平型关那个地方靠近河北边界,过了太原往北大概有几百公里的样子。那时,我们从三原出发,先步行到韩城,从韩城渡过黄河到山西,由山西侯马坐上阎锡山的火车到太原以北,下了火车,再步行到平型关。当时下大雨,哗哗地昼夜不停。我们的部队没有像样的布鞋,而是从破衣服上撕下烂布条,像编草鞋那样编出鞋子来。山西地面到处都是石头,这种鞋禁不住石头磨,而且雨天泥泞,都泡烂了。没有鞋,我就把绑腿缠在脚上,到后来干脆就光着脚走,走了晚上,脚都磨破了。一直走到离平型关大概还有几十里的地方,有当地老百姓做了布鞋送给我们,我才拿了一双穿上。老兵们都有经验,脚上穿一双,身上还要背一两双。行军间隙,他们就把那些破衣服、破绑带拿来编鞋,我也跟着学。我们一路走一路下雨,衣服鞋子破的破,烂的烂,当时是怎么走过去的,现在想起来都搞不大清楚了。

抗战期间,要从行军来讲,打平型关是最急的,不仅翻山越岭,而且过河时都是直接过去。因为敌人要争取时间过平型关,而我们要抢在敌人前面赶到平型关抢占阵地。平型关是一道山口,北面是山,南面也是山,中间是一个走廊,走廊有十来里路的一段,是一个深沟,人、车都要经过这个深沟里一条不宽的公路。深沟两边是台阶形状的山地,一层层的,汽车既上不去,又下不来。鬼子的汽车有百十辆,运输物资的都有棚子,坐人的大部分没有,这些车就沿着那个山沟走。我们的部队先开了枪,把鬼子最前面的汽车打坏,整个车队就停下来了。部队一打枪,敌人都晕头转向,不知道子弹是从哪儿来的,有的站在车上东望西望,有的就慌忙跳车,钻到车子底下。我们很快就发起冲锋,一起扑上去,直冲到敌人跟前。平型关战斗是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后,打**的靠前仗,消灭鬼子坂垣师团1000多人。

刚进中国时,**的武士道精神比较顽固,我们想抓个俘虏,那得好几个人对付他一个,连抓带拖的。被打伤的鬼子,我们抬回来给他换药,他却拒绝,叫他吃饭,他还用脚踹。但到了1942年以后,日军的老兵伤亡比较大,新兵比较多,年轻人的武士道教育不是那么深厚,还想家,战斗力就大大地削弱了。我们俘虏了日本人,经过教育,就让他们到战场上去喊话。喊话原先是我们学习用日语喊,但喊起来总不是那么真实,鬼子一听就知道不是他们本国人,所以后来就教育俘虏来做宣传瓦解工作。此外,还叫他们写传单,由我们的秘密人员带到敌人据点附近,通过伪军偷偷带进据点散发。

这些宣传瓦解工作,有秘密的,也有公开的。公开的是在什么情况下进行的呢?就是围了敌人的据点以后对敌人喊话。我们要么把传单用小炮打进去、用弓箭射进去,要么就撒在据点周围。那时我们俘虏来的日本人不少,基本上每个单位都有日本人去喊话,也都比较熟练。但日本俘虏也不都在前线,有一些在部队领导机关做文字翻译工作。

粉碎“九路围攻”

1938年4月初,日军分九路围攻晋东南地区的**根据地和中国军队。于是,我们又粉碎了敌人的“九路围攻”。我们一一五师三四四旅的旅长徐海东很能打仗,前些年有部电影叫《徐海东喋血町店》,讲的就是这期间的故事。反“九路围攻”中,张店和町店这两场战斗打得比较艰苦。

张店位于山西南部,靠近长子县。打张店,是敌人进攻、我们防守。我那时刚从营通信班下到连队,负责扛机枪。打着打着,敌人退却,我们就在后面追,看着敌人跑到哪里,架上机枪再打。我当时刚扛机枪,还不完全熟悉,机枪上有个提把,提枪的时候应该去抓那个提把,但战斗中一着急,机枪刚架起来打完以后,我上去就猛抓那个枪管,“刺啦”一声,手一疼,我一看,都焦了。那个时候年轻,也顾不上疼,换只手,提着提把继续追击敌人,看到敌人,马上又趴下来,架上机枪接着打。

打町店的时候,我们的机枪班班长一开始就牺牲了,三个机**,一个牺牲,一个负伤,只剩下我一人。我一边打枪,一边还要压弹,压弹的时候,机枪就空着没人打,只能等压好了弹,装在枪上再来打。那时候没有压弹机,需要用手一个一个地压,当然比较慢,往往子弹还没有压满,敌人都冲到跟前三四十米了,哪里还来得及!只能压上几颗,哒哒哒,压上几颗,哒哒哒。一压弹,机枪火力一停,敌人就来得更快了。一个步兵班的班长看见了,就对我喊:“张元和,你一个人?”我说:“没办法啊,一个人,班长你叫个人来给我压子弹吧!”一会儿真给我派来个战士,但他没用过机枪,不会压弹。压弹这项工作,要压下去再推上去,压一个推一个,光压下去,子弹不齐,就打不成连发。他不懂,我也来不及教,打起来就一直不连发。我想这是怎么回事啊?就把弹夹卸下来,往地上磕,一磕,子弹就整齐了,再拿来装上,就连发了。哒哒,哒哒,哒哒,总算是打退了敌人。

反“扫荡”

1940年以后,*中*要求扩大根据地,还要八路军南下支援新四军,于是组建了八路军第二纵队,左权兼任司令员,黄克诚任政委,三四四旅被编入第二纵队。4月,为落实“巩固华北、发展华中”的战略部署,黄克诚率三四四旅和100多名干部东进南下,我当时任营组织干事,就是其中的一员。我们由山西到河北,由河北到山东,由山东到安徽,到了安徽的蚌埠、涡阳、蒙城一带活动。皖南事变后,我们又从安徽到了江苏,编入新四军序列,我所在的是新四军第四师(后改归第三师建制)。

1941年下半年,我们部队到了淮海区。那时候,我们大部分的根据地在盐城、淮阴以北,一直到陇海铁路以南连云港的板浦地区,包括沭阳、灌云、淮阴、涟水、泗阳、宿迁这几个县。在板浦以南,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河,叫盐河,还有一条南北走向的河,叫六塘河,我们就在这些河围成的范围内活动,打游击,这些河我们都经常过。灌云县城当时叫东新安镇,还有一个西新安镇,在现在的新沂。这些地方都属于淮海**根据地。

那时敌人在县城,县城30里周围的地方是敌占区,30里以外就都是根据地了。作为营组织干事,我曾带部队上大伊山,三次到过离板浦镇只有七八里路的地方。板浦的敌人经常出来“发洋财”,抓老百姓,我们就一直逼到敌人据点跟前,逼得敌人不敢出来。我们部队还去那一带侦察过地形,准备趁敌人出来“发洋财”的时候打伏击。我记得那个地方长着很高的芦苇荡,蚊子特别多,我们就在芦苇荡里面埋伏。只可惜最后敌人没敢到跟前来,后来我就离开这个地区了。

1941年以后,敌人经常来淮海区“扫荡”,我们就针锋相对地反“扫荡”。原先反“扫荡”,用的是“围点打援”的方法,敌人来攻,我们防守,敌人攻不进去,后头增援的又来,我们就打他的增援部队。随后改用“敌进我进”策略,比如说敌人向某村进攻,我们就在村里留一少部分人牵制敌人,让敌人以为我们还在这个地方,但实际上大部分人都在夜间悄悄地转移了。转移到哪里去了呢?转移到敌人的据点去。你来攻我,我就攻你,敌人发觉“后院起火”就慌了,怕中埋伏,赶快撤走,我们就在他们回去的路上打埋伏,即使不能全部消灭,也能消灭一部分或抓到一部分。

无论是“敌进我进”,还是打埋伏,都要事先掌握敌人的行动情况,这方面主要是通过“内线”获取情报。敌人的据点里一般都有我们的“内线”,通过伪军的内部关系来掌握情况。据点外边也有我们的人,往往化装成商人、农民,伪装成一些闲逛的人。敌人一有行动,必须动用伪军,伪军一了解这个情况,我们的“内线”就通知外边的人,然后再告诉部队。得到情报后,我们根据敌人的兵力、行动部署、所带的武器,分析敌人是不是要来抓民夫、“发洋财”。掌握情况后,我们的部队就在夜间悄悄地走出村口,提前去埋伏起来。

尽管是晚上秘密行动,还是要做好迷惑敌人的工作。例如要到北边去,却向南边走,走过几里路拐个弯,再向北边走。你看我向北走,实际上我到南边去了;你看我向西走,实际上我到东边去了。游击战,就是要神出鬼没,让敌人摸不透。

打游击,有时也有些缴获,但在战争年代,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什么“这个东西是你的”“那个是我的”这种概念。有一次,我打仗得了件鬼子的呢子大衣,穿在身上去开会,被东海县委书记李铁民看到了。“哎呦,你这是发了‘洋财’了,不错啊,很好嘛!就是你穿着有点大了吧?”李铁民说。他个子比我高,我一听心里就明白了,他是想要却不好意思开口。于是我说:“是大了,你拿过去穿吧!”那会儿大家的关系都很好,打仗发了“洋财”,大家都跑来问:“有什么好东西啊?拿来看看啊!”没人特地把好东西留给自己。

清除叛徒

1942年下半年,新四军实行主力部队地方化,把主力团都分配到各个县大队,这里一个营,那里一个连。我们团被分到淮阴地区的灌云、沭阳、涟水一带,我被调到滨海大队*治处组织股当干事。滨海大队的大队长叫王志增,后来担任南京军区空军副参谋长;政委叫吴书,抗美援朝牺牲了;副大队长叫孙良浩,后来转业到上海,前些年也去世了。

1943年初,我们除掉了一个叛徒,叫宋沛然,原来做过灌云、沭阳县委书记。那是一个晚上,我接到命令,带着一个连去他家里抓人。我们冲进院子,他的警卫把门打开,想要往外冲,被我们打倒在地。冲进屋里,没看到宋沛然,只看到他的夫人坐在木床上,身下垫了个草垫子。她老是坐在床上不下来,不说话也不动,我就觉得很奇怪。战士们把她拖了下来,然后我就去翻那张床,发现在床板下面有个大洞,宋沛然就缩在里面。他当时手上还拿着一把小手枪,被我一把夺了过来。我把他拖出去,拖到门外就枪毙了。印象中宋沛然是大个子,当时交代的任务就是要清除叛徒。

刮骨疗伤

1943年上半年,滨海大队六连的连长牺牲了,我被任命为连长,从*治干部变成了军事干部。当连长不久,上级就命令攻打王庄据点。王庄据点在灌云地区,大伊山向南20多公里,是一个*的土圩子,圩子的四角有四个碉堡,也叫“炮楼”。没打之前,我先到据点周围查看地形,琢磨要怎么个打法,部队要从哪里进攻,怎么接近。因为是白天,炮楼前面一片开阔地,彼此看得一清二楚。我在周围还没有转到一圈的时候,从炮楼上打来一颗子弹,打穿了我的右肩膀,胸口的钢笔也被打坏了。由于我这个连长负伤了,王庄据点就没有打。

这次负伤拖的时间比较长,因为骨头被打碎了,碎片一直留在里面取不出来,身上肿得很厉害。经常眼看着要好了,但接下来没几天,又流脓,肿起来,如此反反复复。这可怎么办呢?当时那些医务所都在地方隐藏,实际上就是在老百姓家里。伤员、病号都住在老百姓家,换药也要到老百姓家里。医务所里有位医生,专门到我那里看了看,说要把我的手臂给锯掉。我一听,连忙说不行,锯了以后我还怎么拿枪?那时条件很差,即便要锯,也只能用老百姓锯木头的锯子。有位小战士被子弹打中,不得不从臂膀处把胳膊锯掉了。

我不愿意锯,那位医生就用刮刀刮那些碎烂骨头。刮骨头比割肉还疼。医生先把碎骨刮平,再把烂肉烂皮都刮出来,最后把纱布填进去,将碎渣子取出。疼得我浑身发抖,像火烫一样,直说“受不了”。好在那时年轻,还是坚持了下来。从那以后也就彻底好了。

继续在淮海地区战斗

肩膀的伤好了以后,我到位于沭阳马厂的淮海军分区兵工厂当*治教导员。1945年6月,我被调去参加整风学习,地点在阜宁的东沟、益林地区,靠近黄克诚的师部。整风学习时,我所在的是中级干部整风队,主要是学习中央文件、国际形势,听首长报告。原来准备学三个月,但只学了个把月。8月的一天上午,黄克诚师长为我们做形势报告,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没有特殊情况,我们的仗还要打多少多少年。结果第二天**就宣布投降了,所以我对他“特殊情况”的“特殊”二字印象特别深刻。我们党的干部讲话有分寸,留有余地,没有把话说死,美国在日本投掷原子弹,就是那个“特殊情况”。

鬼子投降了,我们新四军部队接着就要北上东北,中级干部整风队马上解散。因为时间紧张,我们就拿个小本子写自传,只是大概地说一说,然后学员就各自回原单位。我回到淮海军分区,那时的军分区政委叫吴信泉,司令员是刘震。主力部队要北上东北,吴信泉就下命令,逐个分配任务。我被派到地方上临时组建的淮海军分区第三团,任三团一营教导员,拿着介绍信就去上任了。因为没有跟着主力去东北,所以解*战争中,我一直都在淮海地区战斗。

声明:本站所有作品(图文、音视频)均由用户自行上传分享,本文由"泡芙味的饼干哟"自行发布,本站仅供存储和学习交流。若您的权利被侵害,请联系我们删除。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flipbrief.com/fresh/8eW17BB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