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广东美术馆、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馆、广东文学馆于一体的白鹅潭大湾区艺术中心已正式面向公众开放。作为重要组成部分之一,首次亮相的广东文学馆吸引了众多市民和文学爱好者的目光。
从立体光影秀到全景环幕视频,从投影剧场,到动动手指就能翻页的数字互动相簿……崭新亮相的广东文学馆容纳了共计多媒体交互展项34个,影片96条,以数字科技赋能文学,尽显文学之美与科技之炫。
在这些“科技感满满”的设计之外,广东文学馆有哪些值得一提的珍贵藏品?其文学相关收藏与研究的目标、未来的职能定位是什么?对于这些文学爱好者关切的问题,广东省作协党组成员、秘书长,广东文学馆负责人刘春接受了南都记者的专访。
刘春表示,广东文学馆是集收藏、展览、研究、教育、阅读、交流、创意活动于一体的文学空间,未来将发挥大湾区优势,发扬广东文学放眼看世界的精神,还将开放港澳台侨展厅,加强与港澳台作家和海外作家的联系,收藏、展示和研究他们的文学作品,着力打造成为“粤港澳大湾区”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文学大本营。
34个数字化科技展项,创新文学展陈
广东文学馆共分为六个常设展厅和临时展厅。古代文学展厅“海上明月”以唐代诗人张九龄《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作创意设计,一轮皎月,引领跨山越海;一幕星辰,幻化千年文脉。以大面积的墙体投影、地面投影及天幕光纤等先进技术手段,结合实体布景,共同打造沉浸感极强的数字化光影空间。
在古代展厅的开篇处,广东省作协党组成员、秘书长、广东文学馆负责人刘春对南都记者介绍:“说到岭南文学的肇始,不得不提的‘一文一书’分别是赵佗的《报文帝书》和杨孚的《异物志》两部作品。”
着名学者屈大均曾在《广东新语·粤记》中言:“广东之文始尉佗”,南越王赵佗的《报文帝书》是目前有据可查的最早的岭南人撰写的文章;东汉的杨孚是岭南靠前位着书立说的学者,《异物志》是我国靠前部地区性的物产专着,岭南文学的开端就是从这“一文一书”开始的。
踏入这个如梦似幻、光影交织的空间,从先秦到清代,仿佛一个跨越千年的时空隧道,带领观众进入悠远的广东古代文学殿堂,领略入粤作家和广东本土作家书写广东的诗情墨韵,感受广东文学从“受容”到“包容”到“交融”的发展历程。近代文学展厅“破浪以飏”取自梁**的名篇《二十世纪太平洋歌》中的诗句:“吾欲我同胞兮破浪以飏”。以书本的翻页为造型,巧妙融入投影技术,打造出别具一格的光影秀场。墙面之上,浮雕字体与数字艺术交相辉映,共同塑造出一个虚实交织的视觉空间。粒子特效如同被赋予生命的元素,构筑出一波波汹涌澎湃的文学海浪。在近代文学此起彼伏的声浪中,观众穿越时光,感受广东近代文学家们勇立潮头、别开新境的激情与执着。
“近代广东开风气之先,放眼世界,广纳八面来风,文学界纷纷提倡维新运动和民主**,从小说界的**到戏曲改良运动,涌现出一大批文学大家,比如黄遵宪、康**、梁**、邱逢甲、郑观应等。”刘春介绍。
文学大家的“身影”也出现在一部名为“文以新民”的数字舞台剧中,成为近代文学展厅的一大亮点。舞台剧的场景,演绎出各界文人响应革新主张的递进式剧情,让观众领略激情澎湃的爱国情怀、反帝反封建的文学旋律。
民间歌谣,是人类最早出现的文学形式,广府歌谣也是岭南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刘春的带领下,记者亲自体验了“视听广东”互动展项。从清代嘉庆年间开始,冯询将广府的木鱼、南音、龙船歌等歌谣进行整理,形成了独具岭南特色的粤讴,招子庸再将粤讴继续地完善,出版了《粤讴集》。
“视听广东”互动展项为观众打造了一幅极具晚清广东地域性、方言性、民间性、文学性的“视听广东”互动画卷,还结合物理听筒装置与画面进行联动,让观众可以拿起听筒,在视觉与听觉上感受广东戏曲改良及粤调说唱的魅力。
两本珍贵蒲风日记,叙说“以笔为枪”的**风雨
现代文学展厅名为“铁火新生”,取自左联作家冯铿的作品《铁与火的新生》。“进入现代以来,广东文坛也受到新文化运动的影响,如华南地区传播**主义的先驱杨匏安,还有朱执信、彭湃等,其间涌现了许多文学社团,最有名的有汕头的火焰社。我们粤籍作家在左翼作家联盟中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人数在左联作家中占的比例也是非常大的。比如说,丘东平、冯铿、戴平万,以及左联七常委之一的洪灵菲。”刘春说。
现代文学展厅的“左联”广东籍作家展示。
刘春还告诉记者,广东文学馆开馆系列展览从2019年开始筹备,从三年前开始广泛地向社会发出征集,特别是广东籍作家的家属,他们慷慨地提供了各类手稿、文献、藏书,捐献给广东文学馆作为馆藏。
其中,两本蒲风的日记特别值得一提。此次广东文学馆展出了蒲风在1930年代的两本珍贵的日记,这也是广东文学馆的十大馆藏之一。这两本珍贵日记是来自蒲风的女儿,也是他的遗孤——福州市文联原常务副主席、党组成员兼市作协主席黄安榕的慷慨捐赠。
蒲风的女儿捐赠给广东文学馆的蒲风的日记与诗集。
据介绍,黄安榕向广东文学馆捐赠了263件蒲风生前日记、遗着及研究资料,主要有:蒲风日记两本(分别写于1931年和1937年),1934年出版的蒲风诗集《茫茫夜》,1935年出版的长篇叙事诗《六月流火》,1936年出版的诗集《生活》《钢铁的歌唱》,1938年出版的《现代中国诗坛》(评论集)和《在我们的旗帜下》《街头诗歌》(郭沫若题签),1939年出版的诗集《儿童亲卫队》等诗集,大部分是孤品。
广东省作协党组书记、专职副主席张培忠指出,蒲风是新四军的文化战士和广东文学的杰出代表。蒲风与任钧、穆木天和杨骚创立了中国诗歌会,主编《中国诗坛》,推动了中国新诗运动的发展。在中国新诗发展史上,蒲风是靠前个创作长篇叙事诗的诗人,出版了中国新诗史上靠前部儿童诗歌集《儿童亲卫队》,为我国**新诗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黄安榕捐赠的大量珍贵的蒲风生前日记、遗着及研究资料,为广东文学馆展陈提供了充足的展品,为开展蒲风文学研究提供了丰富的靠前手材料。
据悉,此次广东文学馆开馆展也得到了欧阳山、草明家属的大力支持,由他们捐赠了一批珍贵手稿和书籍,其中欧阳山《自传》手稿也被列为广东文学馆的十大馆藏之一。
现代文学展厅“延河洗礼”的情景剧场,借助逼真的视听效果与模块化的矩阵控制技术,以动态影像打破时空屏障,带领观众回到1942年的延安文艺座谈会,跟随欧阳山、草明、阮章竞、陈波儿、碧野等五位广东籍文学家步伐,感受文艺“为人民服务”的满腔热忱。
“鲁迅家”展览厅
鲁迅在粤期间的“柔情岁月”
由广东文学馆与鲁迅家属合力打造的“鲁迅家”展厅,是此次广东文学馆开馆系列展览中备受瞩目的部分。特展分为4个区域,分别讲述鲁迅与许广平从相识相知到最后成为**伴侣的历程,以及许广平、周海婴传播鲁迅文学精神的事迹。展览由鲁迅长孙周令飞先生直接指导和策划设计,展示有大量高清图片,包括鲁迅、许广平青年时代的珍贵照片,许多是靠前次对外展示。
“鲁迅家”展览厅的鲁迅与许广平塑像。
展厅中央的一只樟木箱,是广东文学馆珍贵馆藏之一。“它就是许广平当年冲出封建家庭牢笼,北上求学时一直都拎着的行李箱,直到她最后和鲁迅先生相识相知、结合成**伴侣,这只箱子都一直陪伴着她,是一件珍贵的原物。”刘春说。
1927年,鲁迅到达广州之前,由于工作的关系和许广平分隔两地,其间他们互通书信,鲁迅把这段时间的通信结集称为《两地书》。展厅特别设计了互动装置“两地书”,观众被一道纱幔遮住,他们看不见对方,却可以通过电子屏幕上的书信互相交流,你在这一边写下的悄悄话,另一侧的人就可以打开看到,浪漫地再现了当年鲁许二人互通书信的景象。
“观众们在光影交错的情感剧场中,见证鲁迅与许广平从相识相交、相知相恋,到相濡以沫的心路历程,领略动荡岁月中愈发坚韧的爱情故事,感受那份穿越时空的情感力量。曾经有观众说,如果你想向鲁迅先生学习如何谈恋爱,那就来看这个展吧。”刘春说。
广东文学馆“鲁迅家”展览厅的“两地书”互动装置。
1927年1月起,鲁迅先生在广州生活了8个月零10天,留下了文学的足迹和思想的火花。其间从事教学、演讲、着述,指导文艺青年开展文学活动,为广州进步文艺散播了种子,带领欧阳山等一批青年作家走上了为人生、为普罗大众的宽广道路。
那么,这期间鲁迅都去过哪些地方呢?展览中一个巧妙的互动设计,将鲁迅在广州的足迹逐一展现:他去艳芳照相馆拍过照,在陶陶居吃过早茶,在白云楼写作……观众们可以依据这张地图来打卡鲁迅先生的羊城足迹。
自从有了独子周海婴以后,鲁迅一家三口拍摄了许多家庭合影。为了筹备本次特展,周令飞先生及家属提供了大量鲁迅的家庭照片,观众可以透过互动设计,亲手翻阅这些珍贵的老照片,感受鲁迅一家温恭和睦的家庭氛围,认识到一个“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更有温度、更具温情的鲁迅。
被称为广东文学馆十大馆藏之首的藏品,也出现在展览中。它是当年鲁迅在上海大陆新村居住时用过的一个茶几。这个茶几在鲁迅去世以后曾被他的弟弟周建人借用。直到多年以后,周海婴在周建人女儿的家里指认出了这个茶几。“据说这茶几原是一对,另一只造型一样,瓷板画有所区别,目前收藏在上海的鲁迅故居里。这个茶几是周家后人、鲁迅的家属捐赠到广东文学馆的非常珍贵的藏品。”刘春说。
由鲁迅后人捐赠给广东文学馆的茶几,是鲁迅在沪故居的旧物。
访谈
广东省作协党组成员、秘书长、广东文学馆负责人刘春:
广东文学馆功能多样,将加强与港澳台和海外作家联系
刘春
南都:目前全国已有不少鲁迅纪念馆,在广东文学馆内的“鲁迅家”展厅除了展示他与广州的渊源之外,在内容上有何特色?
刘春:全国有六座鲁迅纪念馆,但它们都是着重在鲁迅自己的文学成就和作品的展示。而我们这个馆主要聚焦在“鲁迅家”的一个“家”字上面,我们通过许广平、周海婴以及他们家的第三代提供的大量文献、实物来表现鲁迅和许广平家庭背后的故事。
其实鲁迅不仅是一个大文豪,一个伟人,他也有普通人的一面,比如说他爱美食,他爱看电影,他爱拍照,他还是一位有很高审美情趣的设计者。像这些鲁迅的人物侧面,就可以通过他家庭的一些实物表现出来。而且许广平是我们广东人,所以我们把“鲁迅家”展厅放在广东文学馆里也有非常特别的意义。
南都:“鲁迅家”展厅是由广东文学馆和鲁迅后人及家属共同打造的,可以给我们分享一些筹备过程中的故事吗?
刘春:2022年底,我们开始与鲁迅家属,主要是他的长孙,也就是鲁迅文化基金会的会长周令飞先生接洽。展览主要是呈现他们的家庭生活,体现家人之间的温情和家风的传承。
我们前后去过三次,都是在周令飞亲自协助下,把他家里的这些有纪念意义的物品,主要是许广平和周海婴的日常用品都运到广州,并由周令飞组成了一支专家团队,经过收集整理,专门针对这批物品编撰了这两个展厅的展陈大纲。我们还为此召开了专家论证会,邀请研究鲁迅的专家学者来探讨。不仅是从物质上陈列鲁迅家庭生活的一面,还有鲁迅在他着作中提过的关于家、关于亲情、关于爱情的一些文字,都会在展厅里有所呈现。
这个特展的特色在于,突出了鲁迅在广州生活过的这8个月零一天,让大家了解他在广州生活和创作的一些情况,包括对他在广州期间创作的《野草》等篇章着重介绍。在开馆期间,我们特别引进了话剧《先生来了》,巧妙地将鲁迅先生的多部经典作品精髓提炼融入戏剧之中,讲述陷入人生低谷、困在“铁屋子”里的鲁迅先生,怎样打破沉默、向死而生、发出呐喊,创作出靠前部白话文小说《狂人日记》的故事。另外,我们组织了“大湾风流”音乐诗会,其中一个朗诵篇目就是鲁迅在广州创作的《野草·题辞》。
南都:作为广东文学馆开馆展,你认为选择鲁迅的原因或者说其特殊意义是什么?
刘春:从文学角度来说,鲁迅当然是我们现代文学的一面旗帜,但其实他和广东的渊源很深,除了和许广平结为伴侣,共同相处的这十年以外,他在广东生活期间也刚好是新文化运动蓬勃发展的阶段,鲁迅和我们广东作家有过非常密切交往,比如欧阳山、草明、萧殷等。尤其是在鲁迅1936年去世的葬礼上,欧阳山就是给他举幡的两个人之一。
萧殷也是在鲁迅日记里被提到过的,鲁迅与萧殷曾经互通信件。鲁迅对培育我们广东青年文学家也起了非常大的作用。更重要的是,我们得到了鲁迅后人及家属的大力支持,所有这些因素的结合,我们认为,在白鹅潭大湾区艺术中心的广东文学馆打造这样一个“鲁迅家”主题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南都:广东文学馆作为一个公共文化设施,除了展览以外还具备哪些功能?它能够为我们市民公众带来哪些文化活动或文化服务?
刘春:广东文学馆是三个单位的集合,是广东文学馆、广东文学院,以及《作品》杂志社,三个单位、三块牌子。广东文学馆的职能不仅是在展示、展陈,它还具有收藏、研究、阅读、教育、交流和创意各方面的作用。
我们有一个文学小剧场,不定期会引进很多与文学作品有关的话剧等舞台艺术形式,还有电影展映等,为公众带来更丰富的文学的表现形式。另外专门设有“一*一*”国际交流厅,可以举办面向整个大湾区和世界的文化交流活动。书籍阅览区也即将开放,我们会把广东的经典文学作品、经典书目开放读者公众去阅读,这些功能都会陆续地开放。
广东文学院以后在这里也要发挥文学创作的作用,设立作家工作室等。针对我们现有收藏的大量广东题材或广东籍作家的作品,未来会有更多作家、学者进行研究发掘它们的更大的价值。
在我们前期征集中,得到了欧阳山、草明、黄谷柳,杜埃、蒲风、于逢等文学名家的后代家属的大力支持,他们都向我们捐献了大量的文献,这些肯定不仅仅用在这次的展览中,今后怎么样更好地去研究、发挥它们更大的价值,将是广东文学馆更重要的一项任务。特别是我们还有一个港澳台侨展厅,未来也会加强与港澳台作家和海外作家的联系,收藏、展示和研究他们的作品。
本期采写:南都记者 朱蓉婷 实习生 陈铭心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