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曾汉中 感悟乒乓
《史记》里有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说的是人与“利”无所不在的关系。这个“利”放到乒乓球场上，就是“胜利，赢球，战胜对手”。它是球场上永远的主旋律，也是永不枯竭的话题和动力。谁都想赢球，因为输球的感觉很不好，难受，自责，尴尬，不服，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赢了球呢，两眼放光，心情大好，每根毛孔都透着说不出的舒坦，世界也因此美妙许多。这一正一反的表现，都源于人的自尊心、好胜心——自打娘胎里带来的一种天然、正常的心理，如果一个人输了球还兴高采烈，捡了金元宝似的，人家不把你当疯子才怪。所以，不必谴责自己的自尊心、好胜心，从正面的意义上说，它支撑着一种奋发向上的信念，体现着一种可贵的人生追求，也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内在动力，促使你刻苦练球，帮助你涨球赢球，实现奋斗的价值。
当然，这一切都应当在规则、道德的框架内，凭自己的努力、用正当的手段去实现。无视这一前提，想用投机取巧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赢球，就不那么光彩了。打球几十年，我发现绝大多数球友都是正派守规矩的，但的确也看到个别人不愿按规则约束自己，甚至会动点小心思歪脑筋，搞点小动作，来满足自己赢球的欲望。最受人诟病的是发球不抛、发球遮挡、发合力球等。实事求是地说，早些年的规则对此并不禁止，只要看看郭跃华、刘国梁时代的比赛视频就很清楚了。一些有点年纪的人习惯成自然，情有可原，但如果总认为这是小事一桩，总拿“习惯了，改不了”做挡箭牌，那就值得说道说道了。体育比赛的一个重要原则，就是必须在规则的框架内进行公平竞争，保证所有参赛者的平等权利。比如乒乓球，规定发球要抛高16厘米以上，你不抛，就增加了发球的突然性；规定不能发合力球，你发了，就加大了球的力量旋转；规定发球不能遮挡，你遮挡了，就增大了对方判断旋转、落点的难度。对对手来说，有失公平，对自己来说，则可能不当得利。一些当事人自认为没有想占人便宜的主观故意，因而不当回事儿，不去改也不想改，如果能上升到公平竞争的高度来认识，设身处地考虑他人的感受，相信多数人是会下决心去改的。还有个别人平常发球都中规中矩的，到了比分落后或关键球时，才突然冷不丁的发一个不抛的合力球，又快又转，让人猝不及防。我很愿意相信这是一种寻求变化的无心之举，但给人的感觉就是搞突然袭击，显得不地道让人难以接受。球场上，很多时候打的是良心球，细微之处即便是有裁判也不一定看得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比如发球擦网，一般不会有异议，但如果有人总是在对方发出高质量的球时喊擦网，而发球人又表示疑问，此人的诚信度会不会让人起疑？还有，有的人总是算错比分，说是无心吧，却都是给自己多算给对方少算；还有的人总是在球的擦边上跟人家起争执，对方轻微的擦边不认，自己的擦边就要一争到底。诸如此类的情况应该还有一些，它介于有意无意之间，往往很难判断或还原事情的本来面目，但如果在某人身上一再发生，就难免让人打个大问号了。
如果说，这些引人诟病的行为似乎还算事出有因的话，那么，另一些明知故犯的行为只能用居心不良来形容了。最普遍、最让人反感无奈的是在长胶上做文章，打球人都知道的。什么大颗粒的、氧化固化的、油浸日晒的、拼接变造的，国人脑袋瓜的聪明、狡黠、活泛全用在这里了。一般球友哪知道正规和非正规长胶的区别，糊里糊涂稀里哗啦就败下阵来，还以为对方水平有多高。这些人也知道他们的胶皮是违规的，通常备有两块板，先上违规的， 裁判禁止或对手提出异议时才换上合规的。我就奇怪了，他们在换板的时候就那么心安理得吗？还有更可恶的。我们球馆曾经有个打正胶的瘦子，几乎每个人和他对阵时，反胶胶皮都会莫名其妙沾上水渍，导致连连吃球。他解释说，他手汗多，不小心沾上的。看他瘦不拉几的，身上一滴汗都没有，怎么偏偏手汗多？后来，一位留意很久的球友终于撞破其中秘密。原来此人总是中途跑到一边，假装疗伤，把“药水”抹到小臂上，然后再沾到球上。为了赢个球，可谓机关算尽，脸皮丢尽，引起了公愤。被球友斥责时，他还振振有词说:“你们要赢球，我也要赢啊”，毫无球德和羞耻心竟至于此。这样心理阴暗、处心积虑的极端例子应该是极个别的。但就我所知，早些年一流的专业选手中（有名有姓）也有类似情况，打正胶的“不小心”把汗水抹在球上，让打反胶的对手吃哑巴亏。上述情况，在乒坛中都不是主流，都只是少数、个别现象，但其中所包含的投机取巧的心理、作弊的意识和手段，却是我们乒乓球爱好者应当警惕的。中国人聪明、精明，不喜欢受规则约束，骨子里有种钻空子、走偏门、打擦边球的潜意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遇着红灯绕道走等等一些理念在社会上颇为盛行，许多人不以为非反以为荣，为巧取一点利益占得一点便宜沾沾自喜，满心受用。反映到球场上，就是这样那样说大不大、说不大又让人心烦的一些小心思小动作，让人无语。当然，无语不应当是沉默，不管对方是不是故意，我以为我们都应当有所表示。比如，做手势要求他把球抛起来；比如，举手示意自己还没有做好接发球准备；比如，示意胶皮上沾有水渍，要求这一分重打；比如，养成赛前查看对手球拍胶皮的习惯，尤其注意长胶是否合规（学一点有关长胶性质特点型号的知识）；比如，敢于向裁判反映对手违规的问题，等等。我总感到，我们大多数球友人太好了，太善良了，尽管私下里也会发发牢骚，忿忿不平，可又觉得打球不就是个玩儿嘛，不必太较真，面子上还是不希望伤了和气，吃点小亏就算了。这些小举措，有些人碍于情面或嫌麻烦不一定愿意去做，对少数明知故犯、我行我素的人也不一定起作用，但如果多数人都能表明这样的态度，就会形成一种正向舆论压力，往大里说，有利于净化球场风气，维护公平秩序，往小里说，也是维护自己的权益，对于不是存心违规的球友也是一种善意提醒和帮助。所以，这不是小题大做。
当然，即使你有上述委婉或明确的表示后，有些人还是会不当回事，坚持“走自己的路”。他们不在乎旁人的观感，只注重自己的实际利益，为了赢球的结果，可以不考虑手段的正当性。这就很让人无奈了，总不能把他告上法庭吧？那么，他们真占便宜了吗？未必。表面上赢了球，春风得意，人家私底下要嘀咕一句“不抛球”、“大颗粒”，胜利的含金量立刻从足金掉到K金，精神高地也宣告失守。要是实力本来就高于对手，却因此给他找到输球的借口，对于好胜者来说，恐怕也是心有不甘。赛场上面对裁判，那些小心思小动作不好使了，只能“改邪归正”，被迫更换球拍、改变发球方式，心理节奏也被打乱，几乎没有人能打出平时的水平。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有些人从不打正式比赛，似乎就没了“紧箍咒”，可以天马行空自由自在了。这倒也是。可球友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没个数吗？人眼是秤，球品即人品，在看不见的体育道德天平上，每个人的斤两一清二楚，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会让人疏远的原因之一。个别人看似球场得意，占了便宜，长远看，怕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失去的更多。与此相反，球场上也经常出现令人感佩的一幕，如主动示意球在自己拍、手上连击；主动说明自己把汗水沾到球上了，致歉并提出重打。细微的擦边球往往看不清，也最能体现人的素质，我就遇到过多次，打过去的球没看到擦边，但对手毫不犹豫把手指向桌角。在去年全运会女子乒乓球团体决赛上，陈幸同有一个发球抛起来后先擦到了脸上，裁判、对手都没有发觉，陈幸同主动示意自己违例。谁都想赢球，但公平、诚信、人格比它更重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增广贤文》中流传很广的一句话。推而广之，到了球场上就应该是“君子爱赢，胜之有道”。用苦练的汗水、苦心的钻研去赢得正大光明的胜利，是我们应当追求的正道。那些总想打擦边球赢人一头的人，说到底，还是参不透生活禅机，悟不透人生真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