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武大命丧当场,王婆又有事让大官人沾手了,她说道:“如今只有一件事,要紧地方天明就要入殓,只怕被仵作看出破绽来怎了,团头何九他也是个精细的人,只怕他不肯殓。” 西门庆笑道:“这个不妨事,何九我自吩咐他,他不敢违我的言语。”拿银子让王婆采买冥器,就出去了。
诗曰:
可怪狂夫恋野花,因贪淫色受波折。亡身丧命皆因此,破业倾家总为他。半晌风流有何益,一般滋味不须夸。有朝祸起萧蔷内,亏杀王婆先做牙。
王婆拿银子买来棺材冥器,香烛纸钱之类,与潘金莲商议,就武大灵前点起一盏随身灯,设灵位。邻舍街坊,都来看望问询。那婆娘虚掩粉脸假哭,说:“拙夫因害心疼病得慌,不想一日一日越重了,看来不能勾好,不幸昨夜三更便死了。”假意谢了众人,各自散去。
王婆帮着那婆娘操办丧事,告请团头何九。但是入殓用的,家中一应物件都买了。就于报恩寺叫了两个禅和子,晚夕伴灵拜忏。何九先拨了几个火家整顿,到巳牌时分,才慢慢走来到紫石街口。迎头遇见西门庆道:“老九何往?”回答说去殓卖炊饼武大尸首。 西门庆道:“且借一步说话。”
于是跟着西门庆来到转角一小酒店单阁里坐下,酒保取来一瓶好酒,铺排下菜蔬果品。何九心中疑忌,感觉必有蹊跷。两个饮够多时,西门庆自袖中摸出一锭雪花银子放在他面前,说休嫌轻微,明日还有酬谢。 何九知道必有缘由,对西门庆说,大官人有使令,便说无妨。西门庆道出真言:“只是如今殓武大的尸身,凡百事周全,一床锦被遮盖则个。” 何九道:“这些小事,有甚打紧,何敢受大官人银两。”西门庆说,你不收下便是推却。
这何九到武大家,问了问甚病死了,说害心疼病死了。何九看武大尸首,只见得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皆突出,就知是中毒。再看潘金莲模样,有些明白了,“我从来只听得说武大娘子,不曾认得她,原来武大郎讨得这个老婆在屋里,西门庆这十两银子使着了。”
阴阳宣念经毕,王婆撺掇着拿一吊钱,与何九打发众火家去了,定了只三日便出殡城外烧化,那妇人当夜摆着酒请人。 第二日请四个僧念经,第三日早五更众火家来扛抬棺材,到城外化人场上烧化了。那妇人到家中楼上,设个灵牌,上写“亡夫武大郎植之灵”。
西门庆和那妇人两个那日在她家就做一处,打发王婆家去。二人在楼上任意纵情取乐,不比先前在王婆茶坊里只是偷鸡摸狗之欢。如今武大已死,两个在家中恣情肆意停眠整宿。开始西门庆为避嫌,过来后先在王婆茶坊里坐一下,时间长了干脆带着跟随小厮,径从妇人家后门而入。自此和妇人情沾肺腑,意密如胶,常时三五夜不曾归去,家中大小多不喜欢。
原来这女色坑陷几时必有败:
色胆如天不自由,情深意密两绸缪。贪欢不管生和死,溺爱谁将身体修。只为恩深情绵绵,多因爱润恨悠悠。要将吴越冤仇解,地老天荒难歇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