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长不大,15岁的初次心动,永恒的青春记忆

我的邻居长不大,15岁的初次心动,永恒的青春记忆

我的团长,我的团靠前集:1、淮海战役·果*当炮兵阵地外·日·晴1105毫米榴弹的储运箱被打开,露出里边英文满满的高爆弹丸。引信要现装,作为一支从42年打到49年的部队,这套完成得严丝合缝。但往下炮弹的传递就很成问题,隔三差五地就有人不接,有人以臀向之,最恶劣的那位袖着手,一丝不苟地往弹丸上吐一口现提炼的唾沫。这几乎导致打起来,但终于在无声的推擞和拉扯后消弭无形。三十斤重的弹丸终于在“别打啦”“找死”“跟你们一坑倒八辈子血霉”的评价中委委屈屈到位,装填进那门伪装良好的M2榴弹炮炮膛(就是只要做轮廓和装弹部分细节,参考炮位)。还有三分之一在干活的炮班忧郁地装填了药筒,关闩。然后炮手更忧郁地看着茫茫大地和茫茫的弟兄们发呆。炮手:“那啥......打谁?”某排长是要打的豪放派:“管他嘞。打过去就行啦。”某连副是不要打的阴郁派:“你打过去。他就打过来。他们够不着我们,可够得着卖腿子的步兵。卖腿的打不过他们,再来揍我们。卖腿的打仗不行,打群架可行。”某排长:“种呢!你他妈种呢!”阴郁派就把正啜着的半盒稀饭砍豪放派身上了:“我他妈的在给你的妈留种!”这回就真打起来了。一团混乱中某个不长眼的拉动了炮绳。都老油子,殴斗暂停,全体趴地。炮膛里炽热的燃烧,能量传递,瞬间穿越膛线的旅程,豁然开朗,大地在弹坑、战壕和残雪的叠加中满目疮痍。空中有几条和它一样孤独的弹道,来自一个方向,也去往一个方向,因为那边已经短暂停火,也不打算用宝贵的炮弹来做这种纯属泄愤的炮击。2、七连战壕外·日·晴战壕里有很多移动的土黄*小点,有一个是我。我呆滞地看着飞来的灾星,看不见,但凭我听了十多年炮的耳朵,它太近了。炮弹将落之处,那帮家伙反应迅猛,“防炮”“炮击”的示警声中,一小段战壕成了反方向喷溅的碎土块儿,中间夹着一团偌大的什物。我往那个方向瘸奔。代连长伍千里在喊“卫生员”,有人在喊“庞塔”-我不是卫生员,但总得看看谁受了伤,我不想任何人受伤。我站住了,因为庞塔在鬼叫:“补锅匠来一个!-老子没飞,飞的是锅!”然后靠前时间赶到的伍连代就和庞塔大眼瞪小眼和呸呸呸,土渣子还在淋他们,他们象在比划谁能吐出更多的土。1选择淮海是因为这是原远征军大规模参战的最后一场战役。不精确地说,原驻印远征军在辽沈被终结,原滇西远征军在淮海被终结,如死啦死啦用生命做的预告一样。淮海战役以49年1月10日杜聿明被俘为结点,对战役来说是的,对几十万败局已定却还穿着国军军装的生灵则不是,所以我们开场的时间点应是在杜聿明被俘之后,但是不点明,我们不对号入座任何一场战争。确定了没死没伤,一连之长立刻表示遗憾:“你怎么就不肯死呢?”庞塔:“因为-”他凶猛地把伍千里扑开,垂直下坠的锅砸在伍千里原本的驻足之处。庞塔:“-因为咱七连不该有一任被锅砸死的连长。”顾不着救命恩人的奚落,伍连代僵硬地看了看那自几十米落下,现在已经需要细数碎片的行军锅,没法不想它落在自己头顶的样子-小伍就爆发了。伍千里:“孟烦了!!!”从知道并无死伤我就已驻足,一壕之隔,当他叫我时我反而倚在壕壁上休憩。嗯,我就是这么拧巴,不想被人关心,也不想被人知道我关心他们。牛腾云在那边-这个俘虏了我的家伙一向为虎作伥:“烦啦!烦啦!”那也不答应。伍千里:“烦啦烦啦烦啦烦啦!”他抑扬顿挫得活象叫魂:“孟烦了,死哪啦?”他对战壕里看热闹的家伙们挥了挥手,他们很默契,甚至比曾经的我们更加默契-那种生之所依死之所倚的默契,所以他再“烦啦”的时候半条战壕拉歌一样地应和,“死哪啦?”“烦啦!”-"死啦?”我没撑过第三轮就吼回去了:“烦死啦!”我听着伍千里噼哩噗噜跑过来。他很年青,是个年青的连长,我亲眼看见他的哥哥倒在阿译的防线前,然后他代理了连长。他很想让自己看起来苍凉一点,可总是情不自禁就年青起来。我赶紧把枪刺在土里倒插了,我躺成了枕着头的人字。倒插着的枪很象墓碑。我就是这个意思。然后伍连代挡住了我的大半个视线,没看我,拨弄着还在晃荡的枪背带。伍千里:“死啦?”我:“死了。”伍千里:“别死啊。得多倒霉才赶着仗快打完了来死?”我:“有人走运,那就有人倒霉。”伍千里:“那你们是多喜欢倒霉?明明打输啦,我们说,停会火,好好想想,别打啦。你们还**...我差点被锅给砸死。不是怪你们啊,我就问,你们咋想的?”为了让自己不那么伟岸,他单膝跪了,很近地看着我,很象我们那帮子炮灰。所以我一下就想起来了,想起来那么多人的死,一个个一串串的,那不叫倒霉,真不叫(此处带画面?)。我:“你说的是他们。我是你们。我是七连第六百个兵,我是你们。”他毫不感动,因为我也是毫无情绪地在抬杆。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就乐了,真是的,打过这么多场仗还活下来的,没有蠢货。伍千里划个天圆地也圆的大圈:“那就别你们他们的。我们。这边的我们和那边的我们。这边的我们可以嘟嘟打嘟嘟嘟打嘟一个冲锋-真的只要-”他模仿了一下那个让他们热血沸腾让我满心冰冷的节律:“-一个冲锋-那边的我们死光光,这边的我们死一部分。我跟日本子打了...四年半。你呢?”这事我不用算:“七年半。”伍千里:“那你是不是更这么觉得?”我:“觉得什么?”伍千里:“中国人真死得够够的了。”我瞪了会眼,我又看见已经死了的他们。我象个老头一样拖泥带水地爬起来,我拔起倒插的枪,因为还打算倒背差点被扎到脚,我把这劳什子顺背了走开。伍千里:“你干啥去啊?”我:“我再走一趟。倒了霉的话...别替我收尸。”那汉子就半跪在那,手支着腮,也不知在想什么:“...孟烦了,谢谢啊。”我不想回头:“闭嘴。”伍千里:“真的。我替我们,这边的我们,那边的我们,谢谢你啊!”我强忍着不回头:“麻烦闭嘴。”我伶仃跛行,扔下那个半跪背影。我(OS):“于是我单枪没马地去那边,迎战一个营,我一个人。对过是曾属于某王牌师的前锋营,五百多号。我还没吃早饭,正等热水烧开,我连牙都没刷。他甚至还没提要求我就又犯贱。因为我知道,他也知道,七连都知道,我在这里,就是为了去那边。”3、七连战壕外·日·晴庞塔和牛腾云在填补刚被啃掉一块的战壕边沿-这帮来自土地的家伙对土木工程有某种强迫症;崔猛扛着两袋,夹着一袋泥土帮忙加固,投降后因为某种原因他一直在沉默地掏空自己;炮排长雷公一边监督他的兵拭擦掷弹筒,一边在精心看护没被炸到的一小锅汤;指导员梅生戴着顶针袖套子在那缝补,就旁边钩钉上挂的一长串来看绝不是在为他自己缝补。他们全副武装但又衣衫不整,因为他们真没打算象伍千里说的去嘟嘟打嘟,但他们绝不缺“我随时能把你推平”的淡漠狠劲。他们看见了我但又装作没看见,因为每次我去做这件事时他们都不知道说什么。是的,太复杂。我(OS):“我叫孟烦了,在历经十一年的战争,又死过一次之后,我看得见死人,并且习以为常。”是的。我看得见死人,并且在镜头绕过我的脊背再转回来时,战壕里已经拥挤了一倍,那是只有我能看到的部分。我看见活牛腾云活庞塔活崔猛加固好战壕后开始架设那挺M1919风冷机枪-崔猛本人亦是随着那挺机枪的缴获,而死迷龙在咫尺的胸墙之外扭着他的大屁股秧歌,无人喝彩便从机枪口窥看内部结构。那家伙活着时也很作死,可从不做这么作死的事情,其实没人比他更惜命的。我看见豆饼背着他的辎重小山心无旁骛穿过战壕。我只好给他让道。但看不见他的活人可不会给他让道。我看见蛇屁股泥蛋满汉几个永远吃不饱的没出息货簇拥着炮排长雷公刚掀开的热锅,氤氲迅速把他们给淹没了,蒸汽倒比他们的身影还凝实些。我看见克虏伯又眼热又不屑地在流连七连的日造掷弹筒,那胖胖的小表情曰,那么,你们的战防炮呢。兽医...哦,因为兽医死得最早,现在已经虚得要很经一番努力才能辨认出来,他那种接近虚无的存在方式让我几乎失控。他就象他神智涣散的最后几天一样,蜷缩于堆放杂物的角落,空寂而破碎。他快要彻底飘散了。我看见何书光,我很高兴他现在背着的不是喷火器,而是为了喷火器早已砍烂的手风琴。我很不高兴他又光着膀子站在背墙之上...这满坑满壕的大老爷们,你哪怕象在禅达一样冲娘们去卖肉呢?我看见死上海佬阿译,他在活上海佬梅生身后。作为指导员梅生是唯一一个对我将为之事做出反应的,他放下手下的缝补活,起来敬礼,而他身后的阿译也向我此致敬礼,那挺拔到拧巴的身姿让我感慨,都是上海人,都是敬礼,你们俩丫的咋就那么大区别呢?我于摩肩接踵中伶仃跛行。我(OS):“死人很好相识。依稀如朝露,穿着他们生前的军装。他们所属的那支军队经历三次覆灭,早已灰飞烟灭。那是我的团。炮灰团。是的,他们都是我的弟兄。成千上万的人在我面前死去,可我看得见的只有和我最近的弟兄。七连俘获我时说,你们那边叫弟兄,我们这边叫兄弟,就这样子,欢迎你加入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所以,眼前的死人是我的弟兄,活人是我的兄弟,就这样子。”然后我就看见他了。我知道他一定会来作怪的:我的团长-死啦死啦站在战壕的出口,殷勤地为我拉开出口并不存在的门,象个为了小费不要脸皮的门童。他形神并茂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连半根手指半根脚趾都透着猥琐。我:“滚过来。滚到老子一巴掌能扇到的距离。”他用直立行走方式达成了滚的精神,这真是他的独门绝活。我也没客气,一巴掌忽过去。在刚刚碰到他时,他象气泡一样消失了。我回头,看我即将离开的战壕:刚才的拥挤相比,它现在有些空旷,因为我并不能看见死人。我(OS):“我叫孟烦了。在经历了成千上万的死亡,自己也死过一次后,我自以为看得见死人。其实我知道,那只是因为我太过于思念他们。我不敢不思念。他们依稀如朝露,我的思念是他们唯一能附着的草叶。”我走出战壕。还有五百人等着我去搞定。我流着眼泪。4、战场·无人区外·日·晴仍然,偶尔,有炮弹飘过,从那边的我们,飞向这边的我们。伍连代问咋想的,其实我很清楚:来自骄傲,怎么说也是曾与日军鏖战的硬骨头;来自失望,我们也曾以为我们是吾国吾民的希望;来自骄傲纠结了失望,那叫愤怒,无方向无具体,无边无际的愤怒。而我现在要去挑战愤怒,或者被愤怒辗死。一架飞机,天空仍是我们的-或者说他们的。它肯定看见了我,我也无心闪避,但它并没扫射我就飞走了,飞行员一定也是被失败和沮丧壅塞了胸腔。但是狗肉开始望空狂吠。它瘦骨嶙峋,肮脏不堪,和满目的疮痍一个底色,没这动静我还真发现不了它在尾随。狗肉,在这场它完全不理解的战争中循着我的痕迹颠沛千里,不是忠诚,只是它比我们人类更懂什么叫相依为命。于是我凶狠地喝斥:“走啊狗肉!别老是跟着我!这不是南天门!这不是该你打的仗!我现在满世界求着人别打仗,你一条狗瞎掺和个什么?!”它瞪了会我又瞪了会炮击,显得怨气冲天。可我几米外的土也在拱动,两位那边的斥候相继起身,隐蔽在快被炮火犁烂的土地上容易不过,只要披一块脏污成土色的布再趴进弹坑。于是他们俩瞄着我,很被冒犯,带着愤怒。斥候:“你骂谁是狗?”我:“没骂。我说狗是狗。”但他们随着我转头的方向已经找不着狗肉了。那家伙虽然象我一样是瘸的,可它属闪电。我:“我...我说,稍等,两位稍等。”这往下的操作必须小心:我摊开双手,让他们看到我手中无物,用左手摘下我的枪,尽可能让手远离扳机,把枪扔在地上。这让两个怨忿家伙由犹豫转向茫然。我用左手解开衣扣,右手示意他们放松因此很想抠下去的扳机,然后我脱掉了我粗笨的解放军棉袄,扔在地上。现在他们眼前站着一个曾隶属国军五大主力的上校团长,穿着剪裁合体,一看就不是死人身上扒来的上校军装。杂货担子一般闪亮也一样响亮的勋章从我的胸口一直排到肚脐。我们面面相觑。我(OS):“我叫孟烦了,在历经十一年鏖战,见证过成千上万次死亡,和数次让我刻骨铭心的死亡之后,我终于明白,此时此地,我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最重要的,我能做什么。”所以我高举了双手震耳发聩:“我,投降!”5、北平·1937年外·日·晴我(OS):“12年前,也就是37年,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但撒了欢地去做,俗称,熊孩子。”隔壁胡同的口号还在喧嚣地传,我把我昨晚绷的弹弓子拉足十分,对准了一个削过我们现在落了单踽踽独行的二十九军士兵。那家伙倒背着枪,拎着临时派发的棍子,瞪着墙上汁水淋漓的“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在瞪眼-那话源出他们的军长宋哲元,可看的人多半不识字。我的同学屏着气团结在我周围,指腹为婚的文黛团得尤其近,这让我们俩都有点爱国之外的冲动。于是她很急促地催促我,“打呀。打吧。”那就打吧。我撒手放出了源出家学,各方面都很合乎力学的弹弓子。那叫一个准。问题是目标正好摘下他的英式盔,而我原本的目标是打起来又脆响又不会伤人的英式盔。于是闷响,我们和那个转过身来的家伙面面相觑。他比我们还小上三四岁,穷人孩子当家早,所以也许小得更多。他撒手了棍子,完全没想到去抓背上的枪,然后他...哭了,孩子才有的嚎啕大哭。我:“............跑啊!”我撒腿就跑。我的同学纷沓地跟着,有人慌乱地喊着“勿忘国耻”“还我河山”什么的。我:“跑啊!”26、某城·37年之后外·日·晴我(OS):“到七·七之后,投笔从戎,倥偬中国一爱国将士-”于是我把我自己跑成了一个倒背着枪的军人。这不是北平,北平的家不久便失陷了。我不记得这是哪,只记得我成了我骂的那群人后,要么被急调往前线补漏,要么被急调往后方做这种勾当。我凶狠地挥舞着两条棍子,追赶泼了我一2二十九军,如果把芦沟桥当作抗战爆发的时间点,靠前支炮灰部队。以孟烦了的弹弓子向他们致敬。话说到头,团长的原型,如果有的话,来自于赵登禹、张自忠、方先觉们,绝不来自后世脑残称捧的据说貌若潘安的国军明星。你做了什么,有用与否,是称量历史的唯一标准。另外,二十九军也是英盔部队...所以小太爷把良心债一直顶头上?身脏水的学生。学生们纷乱地喊着“还我河山”“勿忘国耻”什么的。我:“跑啊!跑啊!-别跑啊!”(其实此处应骂脏话...)我语无伦次地嚷嚷,后来我因疲劳而驻足,我不想象被我打的那孩子一样哭,所以我大笑,我干笑。我笑着哭,我哭着笑。“哈,哈,哈哈哈哈。”7、某战场·徐州会战之后(因为那之后几乎没啥胜仗了...)外·日·晴我(OS):“到不知道爱什么,不知道护什么,不知道信什么,不知道做什么的一个浑噩丘八。”已经是副连长的我蹲在战壕里:“下一个。”下一个冲出去,悄没声地殁了。他的上一个比他多活四米,上上一个多活两米,这么一路蜿蜒过去的人体箭头,尽头是那辆日本坦克。而中间段某位抖机灵装死的正趴作死状愤怒地瞪着我。我冷漠地罔顾,但仍无法直视我身边正在发抖的家伙们。我:“下一个。”多几个也许能好点?我一气又拍了几个:“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和下一个。”反正战壕里还有我无法直视的一长溜。8、接上面战场外·日·晴这场小到没资格被记录的战斗后来发展成一帮愤怒的军装农民肉搏一辆九五式坦克,而我再找不到下一个,错乱地划拉掉了整盒火柴,拿着也许能有用的土造燃烧瓶在烧糊的连长身上借火。而我的连队在那辆坦克的怒射下尽成飞灰。再过些年我会知道那种坦克浑名豆战车,它甚至被美国卡车撞翻过-可现在它对我们是无敌的。我:“连长,借个火。”我拉开了架势,扬起终于烧着的燃烧瓶,木然中开始冲刺。三八式步枪又响了一次,是个排枪,燃烧瓶从我手上落下,我摔倒。坦克以一种人散步时的速度漫不经心地离开,日军小队虽仍拉着散兵线,却也和散步一样漫不经心。其中一个经过我身边时,用刺刀捅进我的大腿,绞动了一下。(补拍?)而先前那位装死的终于装不下去,他起身,无脑地愤怒着,想扎死一个,然后被坦克机枪和三八步枪一起命中。屠杀者消失于焦炽的地平线上-焦土上已经没有站立的中国人。整个阵地都在烧着,白磷和汽油在燃烧,武器和弹药在燃烧,尸体在燃烧,连泥土和弹坑都在燃烧,装死成功的我看着在我身边燃烧的那个燃烧瓶。它已经碎了,可燃液在土地上流淌,流过我身边,把我没能划燃的火柴一根根点燃。我呆呆看着那些在火海中依次蓬然亮起的小小火光,它们不属于我3。我(OS):“到什么也不爱,什么也不护,什么也不信,什么也不做的一个兵痞,活着,没死,可也就是没死,丑陋得只剩活着。”3这个小特写于烦啦,尤其是后半部分的烦啦极具意义,但接近没拍。建议拍一下。这种接近于空镜但又与剧中人物密切关联的部分极有助于观众的脑补,也极有助于我们在剧情和情绪上的连接,可谓多用接头,但在十年前的拍摄中几近于无,这回可以考虑多拍些备着。9、混剪(全片取材)我(OS):“我忙着顾影自憎时,吾国吾民也开始了从北至南的轰然溃败。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越勇敢,越无奈。奋起十倍勇敢,收获百般无奈。小短腿踩在我们的残肢上夸耀武勇,他们在啃噬我们中壮大,足足五十年-但能被人啃噬五十,上百,甚至几百年,我们肯定是出了问题。恐龙看着冰河,它知道,出了问题,要命的问题。然后它掉头逃向还有一点暖意的地方-为了苟活,我们一溃如沙。”10、混剪(取材,缅甸-靠前次南天门之战)我们在缅甸的破仓库里咆哮,困兽之斗。死啦死啦:“我是你们团长!我是你们团长!”我(OS):“当我们在缅甸被日军围困待死时,这个人加入了我们。他说日军大败,我军追击。他说川军团原团长虞啸卿已死,他是新任。他说他叫龙文章。这家伙做死之能突破天际,我们满心忿恨,叫他死啦死啦,后来我们爱恨交加,叫他死啦死啦。但假终归是假,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全都是假。我军大败,溃不成军。主力已撤回滇西,我们被扔在异域,被划为战死或失踪。他不是团长,只是个管袜子的破军需。他知道孤身一人有死无生,于是诈骗恫吓威胁,甚至绑架,骗着我们抱成团,一起活下去。”(缅甸)死啦死啦的欺诈,吹嘘,浑闹和拼杀。(缅甸)死啦死啦:“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OS):“唯一真实的是这个-他真带着我们活下来了。他骗了成百上千绝望的人,成百上千个“我想活”被扎成捆捆成堆,我们不再是溃兵,是军队。一支鏖战于缅甸丛林,死也要死回祖国的军队。”(归国途中)死啦死啦的拉人,和壮大,和牺牲。我(OS):“拉上走不动的,追上臭不要脸先走的,三两脚踢出一队形。三心二意不要紧,一起走到同心同德。别哭嚎天意如刀,事情真做起来也简单得象刀。瞎子背上了瘸子。瞎子说我还有腿,瘸子说我有眼睛。瞎子和瘸子一起说,回家不积极,脑子有问题。”怒江边的又一次溃逃被死啦死啦阻断,在他的咆哮奔走中转向南天门的一场决死突击。南天门阻击战。我(OS):“花名册上,我们死在缅甸,但我们的血肉之躯终究成功地死回了祖国。怒江西岸的南天门,他带着上千刚收拢的溃兵阻击日军,那是场我们一直逃避的大战。一个昼夜日军发动了十七次冲击,被我们记成了一次,因为它压根是几无中断的绞肉机。为了给东岸抛弃我们的人足够的固防时间。他说,为了良心。”死啦死啦的敬酒:“上敬战死的英灵,下敬涂炭的生灵。中间的敬,人世间的良心。”然后被带走。11、混剪(全片取材)我(OS):“骗人要遭报应的。他破坏了上峰宁可半壁河山也要维护的秩序,因此差点被枪毙,又在刑场上被封了个团长,虚衔,治下仅有炮灰和壮丁。这是个移花接木的权力游戏,而他和我们一样仍是道具。骗人要遭大报应的。他骗一千个活人说,我带你们回家,现在他欠了一千个死人,一千座坟茔。人的愿望自诞生就在被竞了和未竞改变。他想活,没死就有了野心,有了队伍又有了雄心。现在管他啥心,成了我听到的最狂诞的一个愿望-”(庭审)死啦死啦:“我只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我(OS):“从我爷爷的爷爷开始算,吾国吾民就中了个诅咒:生在自己的家园,可每活一天倒象是捡的。所以我们早忘了事情本该什么样子,只是在为了挨过心里的寒冬集体遗忘。在忘掉光荣与梦想的我们面前,他的愿景象诸葛亮论内燃机一样,狂妄而荒诞,而他撑死算个不要脸的臭皮匠。坑蒙拐骗,强乞恶化,诳时惑众,欺上瞒下,为恶不悛,屡次地险些恶贯满盈...这就是我的团长,他魔了魇了地把我们这支架子团炮灰团折*成能怼死南天门的战狂。他也不知道事情本该啥样,但肯定不是我们欠着一千座坟,而日军占着南天门,所以宰掉对岸的日军再修上一千座中国坟,多少能接近事情本来该有的样子。就是这样。可悲伤的是兜兜转转,他仍然只有一条裤衩。最悲伤的是,转转兜兜,我们仍然是他要用来干死日本人的那条仅有的裤衩。”12、混剪(全片取材)我(OS):“我们迅速成为两岸之敌。对岸本就是敌。至于友军,想安逸的嫌我们跳蚤般闹腾,想壮烈的嫌我们臭虫般猥琐,想钱的嫌我们野狗般贫穷,想权的嫌我们护崽猫般不知进退,连想光复的都嫌我们象老鼠再加上猪一样贪生。他们不会懂,我们早死得就剩下活着这个念头了,又怎可能不贪恋人的这点欢乐?就连这部分也会很快填进血火之坑。是的,我那团长与我们同命后也让我们同心,我们现在都深信我们欠了一千座坟。活着该为死去做点啥,幸存该为失去做点啥,否则我们将不复存在,消亡殆尽。”13、混剪(渡江侦察,沙盘之战,兽医之死)我(OS):“于是,全世界最怕死的我们终于为自己争来了全世界最玩命的机会。一个只有老鼠蟑螂才能习惯的打法,却真能啃下美式轰炸加中式牺牲都啃不下的南天门。老鼠蟑螂的打法最适合老鼠蟑螂,而东岸虎贲中最象老鼠蟑螂的只有我们-或者说,我那团长一声令下,能连瞎带瘸抱着团往上扑的老鼠蟑螂,只有我们。他仍然只有那条裤衩,我们仍然是那条裤衩。我的团长没奋起壮士的激烈,先奋发乞丐的余勇,要物资要给养,要支援要人员,要训练要许诺,要友军的保证要上峰的发誓,要得为此战而万丈豪情的虞师座差点又把他立毙当场。因为我的团长也贪恋生命,贪恋自己的生命也贪恋我们的生命,因为我们本来同命。人不该象老鼠蟑螂一样死去,但这是为了不象老鼠蟑螂一样活着-所以我们越发的,更加的,贪恋生命。”14、(转正戏)祭旗坡·空地外·暮·晴坦克垂头丧气地驶来...得啥样的屈辱才能让一坨三十多吨的钢铁垂头丧气?我们的炮灰欢天喜地簇拥着这头回光顾祭旗坡的洋玩意,没胆子摸,但挡不住他们拿树枝捅。不辣和阿译在引领方向,但完全是一块磁铁的两个极-不辣:“咯边嘞!咯边咯边咯边。”他象鸡一样在坦克前扑腾:“咯咯咯咯咯边!”阿译暴跳:“这边这边啦这边啦!啊呀不辣你搞什么啊?那边是——...!”虞师的骄傲被指挥到抽疯,终于在辗倒某栋茅草建筑前停了下来。它仍然辗倒了一棵树,让半个树冠做了遮羞布。阿译也只好转低语:“...茅厕啦。你们要爱惜...虞师的骄傲啦。”虞师的骄傲之一-车长余治-愤怒地扒拉着树冠子从炮塔里钻出来:“我想开炮轰你们!开炮啦开炮啦!!-到底哪边?!”被他瞪到的不辣们顿时翻着白眼就走了,“我路过”的姿态能把死人气活。余治只好瞪上了迷龙,这两货打过架-好吧,我们都打过。迷龙扒着大部分人皆兵-抵挡余治之怒的盾牌:“没脸没皮怎么说,美国马猴?!!OK?”大部分人皆兵:“不要脸到没有了皮?我,整死他!”他没忘了反差极大地冷静反驳:“YOU,东北,。”余治比我辈人渣对美利坚友人多些敬重,只好悻悻然瞪阿译。阿译:“我是唯一指出正确道路的那个。以我的人格担保。”正经人余治也败给了阿译式的正经:“......你们有那玩意吗?”他从舱里抄出把砍刀来砍挂住了舱顶的树枝。本来一脚油门就好,可他舍不得。15、祭旗坡·空地外·暮·晴我(OS):“送死容易,难在送到地再死-比如机**迷龙就该死在机枪阵位上,不辣才该死在冲锋途中-我团能做到这个就该的,满打满算出不来六十个。以此六十人之名,我的团长搬空了虞啸卿的仓库,举办了我团自诞生至消亡的唯一一次筵席。他请的可不是六十个,是被他坑蒙拐骗来的全团炮灰。”炮灰们天然短视,被坦克抢完视线就看不见后边跟着的整队运输车了,也幸好如此,因为在吊队尾的位置,我们师座虞啸卿又在抽我们的团长死啦死啦-死啦耸着肩缩着头,配上他的盔真他妈象龟。无从下手的虞啸卿就只好拿小马鞭子一下一下地抽他的盔,铿锵的象在给他的低声咒骂配器打点。我在安全距离上幸灾乐祸。虞啸卿:“...该不该给的都给你了。搬空我仓库你们落个吃穿,抢我的巴祖卡喷火器你们也许能死大点动静,把我的左膀右臂都给了你是想你们活着回来-可你要它干嘛?它游得过怒江还是爬得上南天门?”-他说的是他的宝贝坦克。他也不堪他那宝贝的待遇。死啦死啦:“有用。”虞啸卿:“什么用?”死啦死啦的回答简直找打:“不可言说之用。”虞啸卿很噎了一会:“...没有用。好吧,你拿去,可我再问你要那个干嘛?你不知道打完一仗什么最金贵?你惹的那些祸...该你吃的枪子老子一次都喂了,得用马克沁!还得打到换冷却水!-我留着你这条百败不死的烂命图什么?”死啦死啦不戏谑了,挺直了认真了:“因为虽然烂,可它也金贵。因为人命金贵,师座。”可算逮着落手处的虞啸卿迅雷不及掩耳地一记五指山。那动静让我活动下巴,让周围忙活的兵都转头。一个师座和一个团长挺配合地转成淡定,虞啸卿帮死啦死啦把翻起来挡巴掌的衣领翻下来-阵前之将嗳,倒不得威风。友好地拍拍肩,可锤在胸口的一拳绝不是友好。老虞悻悻然上车,拍下他的少校忠犬御用司机张立宪。死啦死啦绝对是变相赶人:“师座留下来跟我们同乐吧。”虞啸卿的背影都哆嗦了一下,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我敬你们要去打的仗,可同乐...那是人祸撞上了天灾-横澜山。”张立宪一脚油门之下竟有逃之夭夭的意思。然后我的团长揉着脸颊与胸口向我蹒跚过来,不是装,老虞之手重总让人疑心他插过炒热的铁砂子。我:“其实,你们每次打崩,我这心里头都站他那边。要被人看得起,要挣出个人形,看时间看地点的,现在被看得起,要去挨枪子的。”会合。一起恹恹着前行,我们默契到根本不会因我的口水而争吵了...他有点筋疲力尽的样子,但就算本能中三米以内,我也不会扶他。死啦死啦:“没打崩。”我:“不可言说之用是羞辱虞师座之用吧?明知这就一辆重型坦克的战车连是虞师心肝宝。你把农民伯伯留的种给乱炖啦。”(谢尔曼就虞师装备水平那就叫重型)死啦死啦...他一直在跑神:“没打崩。吵不是为了这事。崩也不会为这事崩。”我:“我知道你现在恃宠而骄,可麻烦悠着点?我们的命都被你交给他啦,等过了江就是吊在他小手指上的-...”死啦死啦:“你很烦。”我:“我知道我很烦。鸡肠子蝎嘴子孟瘸子嘛,被我一**送上去死的新兵上百一掰手指,连郝兽医都被我说死...”我沉默。他沉默。我们用眼神做这样的交流:-玩儿自己伤口好玩吗?-血淋淋的真好玩。象刚埋下去的郝老头一样新鲜。死啦死啦:“我是说你心里很烦。这跟从缅甸杀回来不一样,那是输赢得失都是自个的命,不用选。这是要把没了的拿回来,可以别人去,不是没人去,本来真轮不到我们去。可我们把自个放在盘子里托上来了,也不知道我们最金贵的会被人当什么...”我:“上峰...吃不惯粗粮。”他很有同感地叹口气:“所以我也烦,跟你一种烦。以前烦是不知道去不去,现在决心去了,另一种烦。我们一种烦...现在,去做点有用的事好吗?”我:“我不知道做什么有用。”-这是实话,否则我在这卖呆干嘛?死啦死啦也想了想:“比如让我辈人渣子不要真象渣子一样死掉?”我就站在那了,看着他离开,一边打醒了精神,象个在累死前还得把牲口赶回圈的牧人-手势和口气也是。死啦死啦:“嗳!猪!牲口!叫化子!人垢子!炮灰们!喔西喔西!咪西咪西!看这边!”我要当动物被这么唤肯定不回头,可我团正欺负坦克的人渣们就能齐刷刷回头。死啦死啦:“那坨破铁疙瘩能吃吗?”他大拇指一扬,冲了一直被忽略的车队:“-能吃!”被吵到要炸了的余治瞬间就落个茫茫一片真干净了。他看看我,我看看他,他看看已经向车队发起冲击的人渣们,而我的团长猛拍了脑门后就猛追。死啦死啦:“现在先别卸车!老子有大惊喜!-林督导,叫上人,带上枪,叫几个敢开枪的!看住了!”我走开,懒得看他们撕巴。被委以重任的阿译又开始放大招鸣枪,那小动静直接就被淹了。我走开,我得寻思什么是有用的事情。16、祭旗坡外·暮·晴阿译悲伤地活动着之前被哪个浑小子打了的下巴。他现在真带了人,带着枪,把停了一溜的卡车外围又护了一圈-还是迷龙的那挺轻机枪,可有个卵用,总不成炮灰们来抢他们的份内时你替日本人干活。不过他们现在没什么压力,因为最能闹腾的那帮人现在在杀猪。我们人的种群围着被五花大绑了要宰的猪-随车队一起来的-密不透风以至猪死前也只好看得见人脑袋上的一线天,于是它只好玩命地用嘶叫撕裂空气。然后哄的一声,猪的叫声是濒死的凄厉,而人发出嗡嗡的满意,象极了鲁迅笔下的杀头。坦克停在远地,远得象我们得了霍乱。车手们尽可能呆在车上,他们连祭旗坡的地面也不想沾,可那样更容易让他们看见蒸腾的水汽,闻到空气里的肉香。即使余治也蠕动着喉结-要知道滇西远征军的伙食集体不咋样。我终于大悟了去翻我的背包,翻出破本子和铅笔头,然后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对着这几帮点指兵兵-我(OS):“我们都有类似记忆-越想记住,越不确定。出门时有没锁门?老子倒背的枪关没关保险?少小离家老大回的下一句是不是安能辩我是雌雄?我的类似是我划不着火柴,越划不着越想划着,还有我想记住炮灰们的名字,越想记住,越不确定。而炮灰们则很想被人记住他们的名字,因为甭管是渣子还是灰烬,一颗颗一粒粒,都没有名字。于是我明白了做什么可以让渣子死得不象渣子。”我就手揪住一个在卖呆的,这货在收容站看我们时就卖呆,被我们拐带以后还在卖呆-满汉。我:“满汉,你叫什么名字?”那货顿时有种被冒犯的愤怒:“你开玩笑?”我学他浓郁的乡音:“没开玩笑-名字?!”满汉:“你问过好多次啦!”我:“我不记得啦。快点快点。”满汉:“满汉啦!就是满汉啦!”他真是光宗耀祖与有荣焉:“这个团大名跟花名一样的,就我一个!”我赶紧记:“满汉哦...满族哪旗的?”由荣耀转愤怒:“满-汉哪!姓满的汉人!起这名就为你们脑壳里头卡鱼刺的!冒文化,看字只看头一个字...”我:“哦,哦哦哦...”记完我走人。由愤怒转炫耀:“我跟你讲,满汉还有一个意思你晓得不...”我:“哦,哦...滚啦!”我团要数五个说了算的,我肯定得在团副兼督导阿译之前。满汉也是刚想起这碴来,“嗯哪”一声就转向,找了个他压得着的-他压得着的是我连名字都懒得问的,因为就不在靠前波。话说这个靠前波勇士的选择也真不是看战斗技能的,是看被吆喝后是否能不过脑子去怼枪子的-从这个角度看满汉并不算有脑子。满汉:“你晓得我为么子叫满汉不罗?”被他问的那位也很认真地寻思:“蛮汗布罗?因为你是彝人?”我寻找下一个(OS):“我真的很不错,真的很厉害,我真的真的真的又不一样又有内蕴又相当的厉害...每个人都这么嚷,哪怕除了个名字外就再无可炫,哪怕满汉两字他撑死会写一共六点水,哪怕你明说这场仗大家都是统一规格的规则四方体,砖胚子,他只会喊更大声,我六棱,我八角,我圆的还椭圆,我长刺。我名某某,我曾来过,我曾活过。兹以见证,此言非虚。”这时杀猪总指挥蛇屁股在人群里大叫:“接血啊!猪血豆腐啊!我杀的是你们吗?淌啦!淌没啦!”蛇屁股从屁股墙里挤出来,恼火但是痛快地笑骂着,一边擦着他的刀。蛇屁股:“拿桶来!要木桶!要点盐!放点热水!”他现在成了一个红人,血淋在他的脸上又流淌在他的身上,他现在完全成了一个血人。我看着他也看着在人足纷踏下的土地,没能接住的猪血一地猩红。我呆呆看着,那个血色的人还在无声地大叫着什么。我(OS):“我曾来过,现在要去了。知道要去哪吗?我的弟兄。”我去找下一个。17、祭旗坡外·暮·晴我找到了阿译。他护着卡车,不管用的小破手枪也掖了,居然笔挺地端了枝长枪,紧张得象哨兵,生涩得象新兵,拘谨得象靠前回上哨的新兵。我:“阿译,你叫什么名字?”小脸煞白,犹豫。每一句话他都得想是不是侮辱,于是犹豫,同时他又期待万一是赞美,于是更犹豫。终于:“...你-”我:“没开玩笑。我们叫你阿译,阿译这两字在我团的意思就太多啦。左右为难,举棋不定,总想做好,老是搞砸,温良如玉,菩萨低眉,南辕北辙,掘地寻天,锲而不舍,恋恋风尘...”他目瞪口呆的被我彻底搞糊涂了,其实这就是我的目的:“我知道你也许姓林,大概姓宁,不定是凌,万一是岭,又或是蔺...”他终于明白了:“你就是搞我是吧?”我:“搞你以及记下你们的名字。你知道要打仗了,能留下来的-”他迅速理解了我的意图-一部分吧-以至振奋:“这是对的,烦啦!你总算做了点有价值有意义的事情!我们将铭刻于巍峨的丰碑之上...”我不耐烦地敲打着破本子,而因为总把人搞到不耐烦而对此非常敏感:“阿木林的...盘尼西林的林啦。”我记录:“阿木林的林。”又被搞了一道的阿译脸上青青红红的,却往我这凑。我回头,看着迷龙一副团霸模样过来,标配是大部分人协助这个美国跟屁虫和一把血淋淋的刀-蛇屁股刚才杀猪的器物。唉,理论上能压住林副团兼督导的就死啦死啦一个,实际上得十好几个-谁让他渴望这帮货的友谊?我给挡了:“喂,有二两数。你自己也说闹着玩不带抠眼珠子的-他怕这个。”迷龙:“谁要抠他眼珠子?”隔着我跟阿译喊话:“督导大人帮弟兄们杀只羊呗。蛇屁股死南方佬他哪会杀羊?”阿译:“我也是死南方...没死,哦,不是...南方的上海人啦。”他心慌意乱地找着理由:“我在护卫...我们宝贵的物资。团长的命令。”迷龙:“他扯完犊子就把你给忘啦。有现杀的谁还要你守的硬饼干霉罐头啊?”他还有佐证:“死美国佬说这还是他们上回打大仗剩下的,要吃出人命来的!”(...反正海湾战争时美军还在吃二战军粮)阿译把枪握得铁紧...一个人怎么能手握钢枪同时拧手指的?他做到了。阿译:“你是东北人。东北同胞,你会-你一定很会杀羊。”迷龙:“我就会杀个熊瞎子傻狍子日本子,羊是啥玩意?八只脚?”他无耻地往阿译手里塞刀子:“可你得练啊。你瞅,要打大仗啦,这是断头饭。你上战场拧手指头给我们看?”那家伙快被吓死了,我只好抱不平了:“-跟他说死一边去,宰牲口是你们下等人做的!少校督导兼副团长快被个破上士逼尿了!还打大仗?你就是军官的耻辱!”于是阿译倒跟我呛上了:“他们是我的朋友!怎么能这样对待朋友?”我:“你朋友?就这帮货?被欺负的你和欺负你的他们?”阿译:“你才是欺压我最狠的那个!我...他们...比你好多啦!............走!为我们的将士宰羊去!”素来隔了十七八道墙的迷龙和阿译居然勾肩搭背,同我的仇敌他们的忾了。我看着阿译握着那把刀,握得太紧,猪血整了一手,他恍若未觉-我可知道这家伙有点晕血的。我:“对了,迷龙,你叫啥?”迷龙:“迷龙啊。”我:“真名。别浑名。”迷龙转过身,象笑又象哭地看看我:“连上茬老婆孩子都没保住的主,要名字干嘛,丢人?”他走人:“迷龙啊。”我:“姓啥?张三李四王麻子那也有个祖宗啊!”迷龙:“祖坟都没保住。迷龙啊。”我管它三七二十几地就划拉上了:“你爹给你起的名,小太爷给你起的姓。张迷龙。”18、祭旗坡外·暮·晴我就继续逡巡,克虏伯蹑手蹑脚蹿过,我一嗓子喝住。我:“克虏伯,!!”我知道有些洋械部队就好这个洋腔,所以特地土调了一些。果不其然,那货悚然,由猪头老鼠化虎贲,敬了个我多少日子没见过的军礼。(德械师的礼应和今天没大差,但是查一下)克虏伯:“三七战防炮靠前主射手,时小毛!请长官吩咐!”我:“没屁事。想偷啥您接着吧。”克虏伯:“......”然后继续猪头老鼠。我转头看见另一个:“不辣...”那货小眼晶晶地不知从哪弄来根烟,死嘬一口,很严肃地对我嚷:“中华要灭亡,糊囡人先死绝!”我:“...神经啊。”那只是个起手势,他是自成一系在玩,继续重复地吼,以及拿一根树棍子挑了块...我搜了包,发现精心保管的某块破布果然早就被偷走了,尽管我一直宣称那玩意我早已扔球-所以他挑着那块更接近涂鸦的死字旗在巡场。千万别有激扬热血的误会,他就是弄点非人的人动静以示存在。觉得晦气的湖南人都捡东西摔他。哈哈大笑的更多,文盲笑点一向低。加入他的也不少,于是他拉出了一支乞丐大军。(尽量与丫最后蹦回湖南恍似,自我提示)我只好扯嗓子:“喂,名字!你爹妈给起的大名字!”他正在亢奋,所以自介也亢奋:“讲过好多次哒!糊囡人!宝古佬!邓宝!投弹手!呷得苦霸得蛮耐得烦!中华要灭亡,糊囡人先死绝!-你搞么子罗?”我边记边哼哼:“为了人不对着你的墓碑说搞么子...万一你有那玩意的话。”他也没听,去揪笑得满地滚的豆饼:“我是小商桥杨再兴!老子的白龙马呢?”豆饼都被欺负出直觉了,直接落跑:“我不是不是我我臭的我不白...”很不幸被捞住了,不辣手长脚长,摁着豆饼往他肩上骑时活脱辛巴达里的背背怪。豆饼:“迷龙哥迷龙哥迷龙哥!”(这是他死时的样子,自我提示)他家靠山正忙着欺负阿译呢,哪有帮他的功夫。豆饼就半推半就被骑上了,脸上满是一半笑出来一半累出来的眼泪鼻涕-他比阿译受欢迎,因为挨欺时他也能快乐。不辣这楞子还要颠,还要晃,挥舞着死字旗,他是真当胯下是匹牲口:“唐僧骑马冬啦个冬,后边来了个孙悟空-”豆饼就只好不堪重负地惨叫:“不辣哥,你好好骑!好好骑!”我戳着小本跟着...象个狗仔:“豆饼啊,对不起啊。”于是他的肉体在应付不辣,精神应付我:“啥对不起?没对不起。”我:“你上回掉怒江不是死回来的吗。那回就想给你立块碑,可想不起你叫啥名字。”豆饼:“没事,没事。我又没死。”他倍光明的一口白牙:“活的。没死。”真他娘的乐观到让我无语:“...我是说,我现在还是想不起你的名字。”豆饼:“没事。记着累呢。豆饼,豆饼就好。”我...:“我他妈的就问你的名字!”豆饼吓得就差把不辣给扔了:“谷小麦!”我慈祥地点着头记下来和走开:“那就对了。我就记得是地里种的物件。”我(OS):“我记得是地里种的,瓜果菜蔬,油豆角都跑出来了。可这孩子边缘化到了我团的零配件,我就没想到他名里居然全是中国人的主食。”有点累,我决定歇会。我团的家伙就能在小事上给你添乱,因为目光止于此,真大事了,比如说死吧,你吆喝,他不想。我听见尖叫,声嘶力竭的-我团除了阿译大概没人能做到这样尖叫。会聚了较多人的地方是我们宰牲口的圈子,现在一下炸开了。阿译溃不成军地冲出来,毫发无伤的羊追在他身后,而炮灰们伤天害理地把羊往他那头赶。阿译挥舞着血淋淋的屠刀:“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羊咩了一声,好吧,连羊都看出阿译的色厉内荏来了。阿译直接就跪了:“我不想杀你,真的不想杀你,可弟兄们得吃肉,营养是个大问题...”一帮人渣子这个起哄啊:“还官呢,还军官呢,还要带我们上南天门的军官呢-我不想杀你,真的不想杀你...唉哟妈呀,对过是日本人。”这迷龙。“整死你整死他!十八年后又是他妈的一条好汉!”这大部分人协助的美国东北腔。“等肉下锅呢。督导,要不你洗洗脱了吧?”阿译有点阴森的发狂,把吓乱了的头发抹回中分,这个娘娘腔动作后他豪迈地脱了外套,露出可笑的上海风格的假衣领,操起刚被他插在地上的刀,把刀刃上的血和土抹了一嘴...他这么自相矛盾地做着前戏。这货晕血?大家由嘻闹转沉默,我也看呆了,以他这身姿扑过去我觉得死啦死啦和迷龙也差不多要转身逃之的-尽管他只是用来对付一只羊。没豪言,没壮语,扑过去,然后是又一阵比刚才更声嘶力竭的尖叫,达到了撕心裂肺的程度。我不知道阿译和羊是如何角力的,因为人圈子轰的又把他围上了,但我知道这滑稽的一切是某个人在杀死自己的信念,他杀过人的,不肯杀羊只是因为...好吧,就是怯懦,善良的怯懦。人圈又一次炸开了,这回是放出阿译。阿译扑出来,跪在地上,一身血,哭、笑和呕吐。人神智不清时难免乡音,他现在纯乡音。阿译:“爸爸,妈妈,我成啦,我做成啦。”他冲着人渣们喊回去时反而是不知所云含混不清:“吾宁死乎!吾宁也死乎!”(这是他死时的姿势,自我提示)简直看不下去。我走,有东西拦在路上,我踢了一脚。那东西直接报名:“广东马大志!马大志啦!”我:“你知道我在做什么?”蛇屁股忙着笑,笑疯了:“知道啦。弟兄们都知道啦。唉呀那只羊还挣命呢,你早该做这件事啦。”是的,我早该看得起我一直装作看不起的东西。我沉默了小会:“小心笑死啦,笑炸啦。”蛇屁股:“不会啦。人不知味才会死啦。我知味啦,我得给你们做饭啦。”(所以在南天门没饭做时他就死了,死之前他已经被熏得不知味了。自我提示)似是胡言似有深意。我最讨厌这样了,我搅和:“羊血淌啦。”蛇屁股:“......冚家铲!死仆街!”疯狗疯猪疯蚂蝗一样扑上去了。我看着阿译的哭嚎和誓言,看着人渣们笑闹。我看着有物出生,有物死掉。19、祭旗坡外·暮·晴肉炖在锅里时就别来跟我们说什么鸟语花香,对打出生就没吃饱过的人渣们而言,氲氤绝非说仙气,而是此时来自锅里的蒸腾。蛇屁股现在周转于几口锅之间,精准而苛刻地加着调料,耳听八方地打开炮灰们刚擦过口水的手。不守规矩的毕竟少数,更多的辐射状坐开吸着仙霓之气,象**鬼或者坐等升仙,主要的动作是大声吸小声呼和一会束紧一会松开裤带。一帮孙子还此起彼伏地嚎丧:“好-饭-不-怕-晚,好-牛-不-怕-赶。”“吃-肉-多-喝-汤,老-了-不-受-伤。”“吃-面-多-喝-汤,省-得-开-药-方。”“干-活-要-让,吃-饭-要-抢。”“吃-饭-少-几-口,活-到-九-十-九。”“吃-肉-多-几-口,一-百-挂-零-头。”我没去参加这场文盲们的赛诗大会,因为我总有我在炖我们自己的感慨。我特地里坐在坦克的对面,拿了罐美国牛肉,来一勺,搁舌尖上,不咽,吐给余治们看特写,咽了,再一勺,再特写。即使他们刻意地不看我,那喉结的蠕动也是随了我的节奏,而鼻龛的抽动则随了炖锅的节奏。真好。丧门星:“没道义哦。”我卩了眼他那永远恨铁不成钢的丧门脸:“美国这罐头咸得,有钱你也别把太平洋放进去啊。”丧门星:“那你还吃?现杀的马上出锅啦。”我:“我瞅了,他们晚饭就带了几个馍,而且现在肯定也没脸拿出来了。”丧门星:“没道义...哦,我叫董刀,我弟弟叫董剑。”我:“老三叫不懂事对吧?我记的是活人,搁个你家死弟弟不晦气啊?”丧门星:“我叫半死,他较多叫不活。行不罗?”真是冬雷震震夏雨雪的决心:“............行。董半死。”丧门星:“大恩不言谢。”-走了。我:“......屁的恩。”我往下要完成的真是高难度动作,一边露着舌尖上的特写,一边掏本子记那哥俩名字,感受是真他妈咸。余治小脸都快气大了一圈,目光也不再游移了而是死瞪着我。他身后猪头老鼠克虏伯悄摸出现,叒一次企图把自己怼上车。这个叒肯定不止三次。本来有我的掩护是能成的,可这回杀出个不速之客,他被另一个偷摸出现的何书光给发现了,第二个偷摸揪住了靠前个偷摸,大声疾呼。何书光:“这是你能碰的吗?压坏了你赔得起吗?”所以往下克虏伯就被一个何书光和五个车手七手八脚了,哀求:“让我看一下75毫米的大管子吧!”有个卵用。克虏伯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没用,被怼出去后就尽可能坐在离坦克最近之地,坐等下一次机会。他仍然想把眼睛转移到后脑勺上,但一个胖到没脖子的人这样...真是一吨重的司马昭之心。何书光:“我来看看。他们没欺负你吧?...他们欺负你啦!”余治:“那个死胖子,围着转的绿头蝇我都打死十多只啦,就他还嗡啊嗡的。”何书光:“那你也不用哭啊!...我靠,还真哭?”余治指我:“你看,你看那货!”-给他们看特写。何书光总是贼擅长把自己置于特不利的境地,拉着余治一屁股坐下瞪着我。那劲道,他们的屁股准把地里杵出两坑来。-给他们看特写。真咸。何书光:“我们他妈也有...-横澜山有!师部也有!”我把自己摆得象个指路标一样(类似航母STYLE?),指尖直指我们家锅。那个真没有,何书光也真没戏了,全师这么吃没两周虞啸卿就冲家了。我觉得身后有点不对,转身,麦师傅正在学我的STYLE,不是搞怪,他过度追求精确地想整明白我的座标。然后他放松,他严肃,总的来说麦师傅还是喜欢严肃。麦师傅:“死瘸子,我一直在等你来问我的名字,可你就是不来。我叫阿瑟·麦克鲁汉,A-R-T-H-U-R,M-C-L-U-H-A-N,还有热爱渎职一直渎职用你们话说该死就不肯死的阿尔杰·柯林斯,A-L-G...”我:“嗳,歇,歇。我不会拼错你们的名字,可是-”麦师傅:“我来自密执安州的平原和湖泊。我在那里有比你们可爱的妻子,有比你们可爱一万倍的女儿,可我陪你们待在这马上要炸得象地狱一样的地方,可你们甚至不问我的名字!”我:“可是你们不去。我们要去的地方说老鼠洞都过誉了,我们得用肚皮在地上爬着打仗。我们的上峰和你们的上峰都舍不得把你们扔进这样的战场。”麦师傅:“谁说舍不得?刚接到命令,我们和你们一起。南天门。”-他甚至两手叉腰,把已经发福的肚子风骚地扭了两扭,真是个让我踹他一脚的好姿势。我:“明白了。你不是为名字来的,你是来得瑟,炫耀,显摆,臭美。”麦师傅:“臭美,以及记上我们的名字。我知道你的瘸脑袋在想什么,原来麦师傅的上司讨厌他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许吧,可这场大战中他唯一做对的也就是这个。因为我是联络官,不是B25,我的朋友是你们这群烂叫化子,不是云层。我得跟你们一起,才能让炸弹落在杀你们的日本鬼头上。”我:“...可是麦,你会死。也许不死于枪炮,被吓死,气死,你消受不来。”麦师傅:“中国式祝福?狗剩驴蛋,所以命长?好习惯,谦卑永远是好习惯,可是烦啦·孟,人也要高傲,低矮的房檐下高傲的头颅-这就是你们,又矮又高的你们。比那些生下来就是的矮个子和高个子都可爱。我爱你们。”我:“别闹,肉麻。...麦啊,这不是你的战争...你的国家在打胜仗,你很快就可以回家...我的国家快死啦,可我们还想活着,就只好去打这样的仗。”麦师傅:“是谁让我去打这样的仗?”他笑得象个胡子版蒙娜丽莎。我:“死啦死啦,他真该死啦。”麦师傅:“是你这个死瘸子。我们很象,你不觉得吗?对不喜欢的事情发尽牢骚,就当尽了本份。”他拍着自己光秃的脑门:“也许我该叫死秃子。可现在连你这个死瘸子都去做他的份外了,死秃子不能继续拍他的脑门。孟,我也茫然,美国会很好,需要答案的是我自己。所以,我想见证,我就去见证-别哭。”是的,我在哭:“因为我讨厌肉麻。”麦师傅:“因为从来没有人给你们该有的赞美,所以你们学会了咒骂自己。”我:“再肉麻,我就故意拼错你们的名字。”他摊摊手,我打赌这家伙眼里有幸灾乐祸,毕竟来这个团的人不可能不学会戏谑,尽管他也学会了庄严。我走的时候有点踉跄,对,我逃走。第二集:1、祭旗坡外·日·晴我能去哪?我又回到了郝兽医的墓前。还那样,孤寒的,凄清的,因为能看得见远处的喧嚣而愈发显得孤寒凄清。先给老家伙鞠个不象样的躬:“又来了呢。受不了人间那肉麻。那对我不怕肉麻的老胳臂老腿已经被埋了呢。嘿,老汉,够意思不?你挂了没两天我倒跟你家蜷了一天多......你闹什么妖啊?!!”嗯,我看见了兽医,老家伙一看就不是生灵,他虚的,象要飘散又象在强行凝聚,象他生前在战壕里混沌的那个时段,满身愁苦也满心愁苦地看着我。我在与他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就被击碎。支离破碎的我颠跑过去,后来我发现我在爬,我跪在他面前。但他并不是在看我,他的目光穿透很多东西。我:“咋还不走啊,你老家又没被占着,黄土坡坡疥蛤蟆的啥都有,跟这荒山野地里耗啥耗?...天凉啦,天凉好个秋,你老东西又怕冷...不是,我就是说你做啥也没用,哪哪用不上你都死了还惦着我们干啥?”他就那么看着我,他就是惦着我们。我:“回家吧。我不是说你没用,不,你是没用,可你顶重要。没了你,就象没了我爹,我就更飘忽了。不管是不是为你,现在我们要去打南天门,觉得全死光了也值当......所以你更不肯走?因为更不放心?你个老东西一直都这么烦。那我来问你,那天我说我们能拿下南天门,可我们不去,你说不好,现在我说我们要去啦,麻烦你说个好字,给小太爷一个安心。”不敢点头,不敢摇头,脖子象是焊死在肩膀上了,就是看着我,就是伤心。我:“这都回不上话还耗着干嘛呀?回吧,回家。老头好好的,老头乖乖的。”他开始消散。我:“等会啊!...老头,在那边好不好?你想要啥?我想你啦!”他在哀伤中消散。我跪在地上,远离人群,一堆碎片。我(OS):“我,孟烦了,因为死过一次自以为能看见死人,毒嘴利舌,妄言生死,其实是贪嗔痴慢疑,五毒犯尽。自以为超然世外。现在我发现我在犯蠢,蠢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打开那个小破本,细细的,仿佛刚学习字我父亲拿小板子在旁边监着一样,一笔一划把我的名字写在那一群中间。咳嗽。我回头,我发现死啦死啦就蜷在坟墓对面的树丛里,不知道看了我多久,久到我足以为刚才那通闹腾觉得羞耻。我抱着万一的指望过去戳了戳他,实的热的活的,我就绝望了。死啦死啦:“你刚才先唧咕唧咕后噢啦噢啦地搞啥?”我恶意地笑了笑:“跟兽医聊天呢。你没看见?哦,你看不见,你忽悠我们的。可把活的都送上去了,你跑个死人跟前来缅怀啥呀?要不要提醒你?既然笃定要做你就得对人对己都狠绝。我们都可以忽悠自己,我的团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什么的,惟独你,从你把我们端到虞啸卿面前,就没了忽悠自己的权力。”死啦死啦:“谢你良言。我是想象虞师座那样来着,无畏无惧多好啊。可后来...就躺这来了。我怕。”他的声音一股梦呓味,于是象来自另一个世界:“烦啦,要打仗啦,这是场顶天立地的战,气吞山河的战,豪气干云的仗...是场无依无靠的仗,是场孤苦伶仃的仗,是场乌飞人尽的仗...是场不得不打的仗。”看不下去,真的看不下去。我还掏我的破本子吧:“来,送我们去死,又妄想带我们一起活的家伙,为你的妄想,给我你的名字。”全团都知道我在搞啥,他自然也知道。而我知道他名字,我问一下也纯为个仪式感-以及其他。死啦死啦:“龙文章。”我边写边怀疑:“真名?”死啦死啦:“不论好坏,做了些事的名。”我不写了:“那就是假名。假了一辈子,你最后还想墓碑也整个假的?”他很仔细想了想:“还是龙文章。认得你们时就是这个名,要换回去了,死鬼找不着我算帐,就会骂我赖帐。”那就这么着吧。我对他原本叫什么也没那么好奇,而且可以肯定炮灰们也不会适应他哪怕巧夺天工的本名。他吁了口气,站了起来,活动着入了山寒的筋骨。我:“你舔好了?”死啦死啦:“舔什么?”我:“伤口。你觉得这种伤口到底是在这里还是在这里?”我划了划心脏,又划了划脑门。他没回答,但你就看着一个瘪了的人迅速又把自己充实起来,你都看不出他是拿什么吹的。死啦死啦:“烦啦,不是一个人的感觉真好,谢谢你来。现在,继续给我面子,三米以内,我们去打仗吧。”我吓一跳,现在没法不对这敏感:“攻击日期都没定呢,打什么鬼?”死啦死啦:“一场大战,之前有无数的小仗,坑蒙拐骗的仗,蛊惑人心的仗,嚼烂**的仗,收买人心的仗,画饼充饥的仗,指鹿为马的仗,对头是你们的仗,对头是虞师座的仗,甚至对头是唐副师座的仗,层出不穷的仗,无奇不有的仗-都是不得不打的仗。”我很给面地鼓了鼓掌,作为三米之内怎么可能不明白他那种疲惫:“走吧。死啦死啦和烦啦烦啦,我们去打那场烦死啦的仗。”2、祭旗坡外·夜·晴天黑啦。祭旗坡照例是绝大部分地方是黑的,几堆篝火把黑暗和人类映得象黑死病过后欧洲的晦暗油画,但架不住我们有个很会拆台的团长。死啦死啦:“开灯!”除了油灯和松明火把我们有个屁灯,但架不住他今天整来那么多车,七楞八岔的车灯光柱瞬间完成了焚琴煮鹤的大业。空地上我们高高低低明明暗暗地坐满了,比我们最醒目的是那些个装满了肉的锅。余治的坦克车斜向里对了我们郁郁地停着,虞师的心肝宝确实比卡车照得更亮,架不住它功率大灯也多。死啦死啦叉着腰敞着怀。他也许一心想成个虞啸卿,但终于能富足那么一半天时,却十足象个刚劫了一大票的土匪头子-现在土匪头子蹦上了坦克,这么说他要这玩意就为给自己一个讲台?死啦死啦:“弟兄们,我们要打仗啦!一场大仗!”哪怕一心向他,我也是习惯性拆台的:“又来了,成语连珠。”死啦死啦:“往坏里说,要死很多我们的仗!往好里说,要死很多日军的仗!”没等来的迷龙就纳闷:“没成语啊?我来吧,瘪犊子熊瞎子黄皮子...”死啦死啦:“那就不说啦。我只问你们,死得漫山遍野之前,你们想要什么?”迷龙:“傻狍子兔崽子...”死啦死啦:“毙了你个猫驴子!-要什么?皇帝不差饿兵,何况我觉得你们早饿死了,我这团过半是能捞一口是一口的鬼。来,我连死活都没数的兵,你们要什么?”大部分发着愣,火焰带着焰星子飘飞,锅里的蒸汽让一切更显得飘忽不定。那个人唾沫星子横飞地嚷嚷着,倒象发了癫一般,可大部分人回答不上他那个最简单不过的问题。死啦死啦:“要什么要什么?要什么听不懂?肚子饿了要吃,困了要睡,日本子要咱死,咱就得挣着命活!太颓了就去玩命!太不懂事就得去经事!太极阴阳,八卦干坤,缺什么得自己要,开了这口就去自己挣!要什么听不懂?是不是你们缺的太多?那就一二三四地说!要什么?要什么?!”于是从人群里炸出等待已久,忍无可忍的叫声。“要吃肉啊!!!”“你他妈守着锅肉问我们要什么?!”“瘪犊子滚犊子吧你!”“要吃肉?好!!!”他迅速回应,然后绕着锅子转,做他业余神汉的法事:“太极阴阳,八卦干坤,真空家乡,无生**,天灵灵,地灵灵,安嘛呢吧咪哞,嗡波汝蓝者利,无量法无量寿佛无量原始天尊,太上老群疾疾令......”我们忍无可忍地冲他扔着树棍与土块,“下去吧!”“下去吧!”-连麦师傅也在摇头不迭,柯林斯也在扔-搞什么呀?好在那家伙也真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词可以胡扯,他终于一个个地揭开了锅盖,让排山倒海的香气压倒了我们:“老天拉的粑粑,掉到锅里就成了你们的食粮。噎死他们吧老天。”我们不管他的恶心,沉默了,鼻翼龛动而肠胃抽搐,而那家伙存心让锅里的蒸汽在我们中间飘散成小小的雾气。我的老天,那比日军的毒气更加要命。死啦死啦:“要什么?什么都要就不要脸的家伙们,还要什么?”不辣:“还要肉!还要好多肉!”于是死啦死啦以掌鼓唇,发出一阵从土人嘴里才会听到的怪叫声,他用这种方式表示他已经听到,然后丫在我们眼前猛蹦了几下,倒也很象一个土人的猎头舞蹈,只是他老哥攀上的不是洪荒古树,而是一辆卡车的屁股。手推,脚踢,一个一个整箱子从车上坠下,箱子在地上砸裂,罐头在我们面前滚动。死啦死啦:“罐头!美国肉罐头!豆子罐头!玉米罐头!中国的活猪活羊!还要什么?!还要什么?!”泥蛋:“衣服啊!还要衣服!”死啦死啦:“吃和穿是吗?狗肉都比你们想得多,它还知道要做有很多狗婆娘的禅达狗王!你们往下是不是要个婆娘?”但是他在几辆并列的卡车后厢里象猴子一样爬行,他所过之处成捆的,散了的军装被他扬起,向我们纷落,象旗帜,象散开的人形。死啦死啦:“衣服烂得没脸见女人的先换!靠前批,往下还有得是!”于是那些衣服烂得露了屁股的,掉了半截袖子或者裤腿的,游魂一样移动上去,捡起那些替换身上破布的军装。我卩斜着我身边某个补丁重重的家伙,他一直没动,因为他还有办法给他的破布打上补丁-上前去拿那些衣服的真都是些褴褛到已经成丝成缕的人们。我有点欣慰。死啦死啦:“还要什么?今晚上天门开天眼开,要什么都有!小偷乞丐饿死鬼,今晚上你们就是我的师座钧座!我是你们众人的孙子!灰孙子!要什么我都有得孝敬!”迷龙:“有肉没酒,做灰孙子做地道了啊你!”死啦死啦:“偷来抢来也断不了您的孝敬!迷龙爷爷!”那家伙象在林中攀行的猿猱,出没桅杆之上的海盗,他出没于几辆并行的卡车之间,单个的酒瓶从他手上传递到一只只脏污的手中,箱子装着的酒瓶从他手上到一只只脏手上传递。满汉:“枪啊!子弹!”死啦死啦:“终于听见句人话啦!有的!都有!只是老子觉着有酒的地方较好没枪!”我捏着嗓子鬼叫:“烟哪!他妈的烟!要好烟!”我那是存心起哄,因为我生来也没抽过一根完整的烟,而那家伙轻易就用耳朵把我从一片乱哄中择了出来,象从一堆黄豆中找出一个黑豆。死啦死啦:“抬扛归抬杠,可孟烦了你抽烟吗?捏嗓子你就成公公啦?你想到的我啥时候又想不到啦?”于是我只好悻悻地大骂灰孙子,骂的时候我已经看着成盒的烟卷在我们头顶上横飞斜舞,抽烟不抽烟的家伙们都开始哄抢,我看着一片拥动的脊背和屁股,然后从那片脊背和屁股中挤出一个大胖子。-克虏伯冤苦地向着我们今晚的救世主叫唤:“没炮弹啊!”死啦死啦:“那一天,炮弹多到打得你炮管子都溶掉!”克虏伯:“......哪一天?哪一天?”死啦死啦:“我们快沤烂了在等什么?那一天!”蛇屁股:“那一天会不会有药?”死啦死啦:“傻佬,现在就有药!连盘尼西林和奎宁都有!”不辣:“我们没医生!”死啦死啦:“现在有啦!师部会派!”不辣:“我们要兽医!”那一会我们都很沉默,有几个人低下头,有几个人咬着唇皮。我:“他死啦!他很惦记你们,可你们别烦他啦!”死啦死啦:“人话!我特别喜欢听到我们中不说人话的那个说句人话。所以敞开吃吧,以前都是猪吃的,今天都是人吃的,吃完就说点人话,做点人事。”他后来声音就小了,又把一堆吃的用的从车上掀了下来,然后开始嚎叫:“-我的团,我的炮灰们!好死赖活!长命百岁!”不管那是诅咒、祝福、还是号令,我们开始我们期待已久的狼吞虎咽,并不仅仅因为饥饿,而是长期贫瘠造就的贪婪与恐慌。坦克发动了起来,我们发现它的底盘上满载着食物和酒水,这让它显得很委屈,并且迟迟地不肯开动。死啦死啦过去踢着它:“动起来动起来!余连长,打仗用你们不上,不打仗也不肯让我们用上?”车顶上的半个余治脑袋奇耻大辱般瞥了一眼,然后缩了,舱盖盖上,余治大概在没脸见人之后也就不要脸了,坦克驶动了起来,象个堂倌一样穿行于我们之间,成为一个巨大的活动餐桌。迷龙们拍打着它踢踹着它,吆来喝去,真是从肚皮到心情的双重满足。...于是我们开始了我们的狂欢与盛宴。3、祭旗坡-山下外/夜/晴我们都饱了,饱的感觉太希罕,让我们就象醉了,何况我们真喝了不少酒-我们东倒兼之西歪地躺着,原来坐屁股的地面现在又派着床的用场。我坐在死啦死啦和麦师傅旁边,因饱和醉而显得有些木讷。麦师傅不管他在此唯一的同胞大部分人协助实际是躺得最惬意的一个,作为军官他仍坚持把屁股放在自己的折叠椅上。死啦死啦躺着象坐,坐着象躺,他和狗肉总愿意离彼此近一些。那个酒瓶又一趟从死啦死啦手上递向麦师傅,麦师傅也又一次摇头,他坚持拿他的金属杯子喝着黑咖啡,并且伴之以直接的抗议-他的目光一直投注在那辆满场做堂倌的谢尔曼上。麦师傅:“死先生,你们就这样使用我们支援的武器?”-他这个称谓绝对是存心的。死啦死啦死皮涎脸地:“来一口,你们洋鬼子的酒就是掺酒的药水。”麦师傅:“你们是掺汽油的炸药。可我现在在说你的餐桌,需要五个专业军人运行的履带式装甲餐桌,五个人都是空运去蓝伽训练回来的-你们的资源真不象你们说的那样紧张。”死啦死啦:“我有深意。”麦师傅:“多深?”我有些迷迷糊糊的,因为我有些醺醺地:“骗子。”麦师傅:“同意。”死啦死啦:“一个回家还被爸爸打屁股的小孩懂啥?我在培养中国士兵对现代武器的感情。”我:“骗子。”麦师傅:“也许...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我傻笑,因为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也许你又要被他骗啦!”死啦死啦暗暗地给了我一脚,但这并不妨碍他向麦师傅扯他的大谎:“不管春田枪还是汉阳造都不是用来陪人睡觉的,可你一向希望我们抱着枪睡觉。”有什么比一个纯理性主义者还好哄的吗?麦师傅如此严肃地蹙着他的眉头:“我同意你,它确实能帮你们克服无理性的恐惧。中国兵遇见坦克时的反应简直是动物性的。”我:“骗子!”死啦死啦:“你有完没完?”我:“你说句真话,我心甘情愿当场死掉。”那家伙做了个鬼脸,拿他的酒瓶来安抚我。我喝了口,我没什么酒量,越喝就越想笑,越喝就越觉得什么都看上去很好。泥蛋爬到我的膝盖边,于是又被我喂了一口,然后我把企图拿我当枕头的他给推到地上。我视野里的坦克终于停下来了,余治几个怒气冲冲从里边跳出来,推擞着人渣们向我们过来-连这个也很好。他们能塞五个的坦克现在塞了六个人,何书光还没走-还挺仗义。我(OS):“真话是,最大限度满足人渣们从未被关注过的自尊心-我们终于可以骑在精锐们的头上了,几小时-然后我们带着喂饱了的自尊心去死。”而麦师傅拍了拍他的额头,他的苦思终有结果:“VERYGOOD!绝妙!我要向训练营推荐这种对中国兵一定有效的训练方式!”往下他就掏出他的小本开始记了。我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给自己灌着酒,我越来越想哭,那就笑得越来越狠了。我:“你怎么能骗这样的人去打你该死的仗?”死啦死啦有点落寞:“我骗他别去打这场该死的仗,可就这事他不上当。”他伸过一只手来想揍我,但最后只是把我摁在土里,拍了拍-就象拍狗肉。余治:“师座下啥命令我都高兴执行。”我抬头,看着那个怒发冲冠的家伙,他们六个真象戊戍六君子,而晃在他们身后幸灾乐祸的迷龙们就是菜市口围观群众。死啦死啦:“知道。你们天天就等那玩意。你们爱死他的命令了,没那玩意你们都不知道迈哪条腿。”余治愣了一下,我都有点同情他,他这样除了行伍就没有别样经验的人,怎么可能玩得过死啦死啦。余治:“...这回除外。我们为师座做的事敬重他的人。每件事都是不一样的,这件事和那些事不一样。”死啦死啦啪啪地鼓掌:“说得好!好啊!”他带着醉意吼:“好!”余治都被他喊愣了,求助地看他家光哥。何书光傻楞地仗义着-比他们找小醉复仇时表现要强得多:“我知道你现在和师座关系好,师座为了打这仗啥都不管不顾了,你把他蛊惑了。可是,我不怕你的威胁。”余治:“我们不怕你的威胁。”何书光:“老子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余治:“我们。”何书光:“尽管军法从事。”余治:“从事我们。”补充:“军法。”死啦死啦戏精般地愣了会,也就欺负小何小余小兔崽子吧:“军法?为什么要军法?军法忙死了,你别劳动它老人家老胳膊老腿了。”余治:“......因为我要抗命不从。”何书光:“我让他抗命不从。”余治:“我这就把战车开回去。”何书光:“我让...”余治:“光哥你闭嘴啊!跟个苍蝇似的!”他吼完他光哥冲死啦死啦吼:“因为,我们说过要象保护眼珠子一样保护它,它被你们糟蹋够了!”死啦死啦:“你的眼珠子能扛战防炮?行啦,它是铁的,你才是肉做的娘生爹养的。就是觉得委屈了,受气了,受够了呗......小老弟,抽酒喝烟么?”余治:“是抽烟喝酒。”死啦死啦:“哈,这就两毒俱全啦。不学好不学好。”然后他把满把抓的成盒烟和成瓶酒往余治几个手上塞,余治还有拒意,那几个可被塞了满怀-我们瞪着他,这是赤裸裸的公然行贿。死啦死啦:“今天师座的命令并不是人生靠前大事。你想走就走,我就说用完了,没军法。不过小老弟,天天一二一左右左,没见过这玩法吧?乐一乐,团里的弟兄就想跟师里的弟兄们乐一乐。”蛇屁股:“是啊是啊。”不辣:“跟鬼乐吧......。”他惨叫了一声,应该是他身后的迷龙掐的:“是的是的。”余治有点犯嘀咕,至少死啦死啦现在可以成功地把东西塞到他手上了。死啦死啦:“人不好奇枉少年啊。今天又没命令没军法,跟在别人屁股后边的小孩子才不想。”我想他踢到了人家孩子的裤裆了,余治往下是把死啦死啦本来硬塞到他手上的东西给抢过去的。他和他的车手们来得汹汹,去得也汹汹,只是来时揣一颗必死之心,去时却抱满了用于苟且的烟酒。何书光倒被去也汹汹中撩原地了。迷龙们一脸严肃地跟走,却对着那几个脊背挤眉弄眼,这种当也真只有来自精锐们的幼稚才会上。死啦死啦:“搞定你的仇家。”-他指的被晾在原地错愕被冷落的何书光。那还真是仇家,至少他当我们是仇家。我:“晾他,晾死。凭什么?为什么?”死啦死啦:“因为你的小本本很可能也该写上他的名字。我团的渣渣里我撑死能拢出六十个,可钻地道要人垫的,怎么也得两百个。”我:“就他?图什么?”死啦死啦:“给谁虞师座说了算,就不就他我也不知道。我只说,把你不喜欢的都挑出去,咱团六十号去给南天门送小菜好啦。”我愣了会操瓶酒怼过去:“喝吧。”-真的是毫无技巧。那位直接抄袭我刚才的叫嚣,尽管他没听见:“凭什么为什么图什么?”我:“这是要上南天门的人-都会喝的酒!”我他妈的...我真不想让他这么高兴,难堪耻辱,被好哥们忘掉的愤怒,全成了那货的狂喜。何书光:“我?能上南天门?靠前批?!”他跳过我直接期待着死啦死啦,死啦死啦王顾左右,但即使是不确定的可能性也足够让何脱光三两下又把自己撕作一个光膀,狂闷一大口,这一口已经让他高了,愣了会,又闷一大口。我真的不想让他这么*:“应该是不能。你的师座叫你啥?我的赵括?”愣了会。我肯定他要没高的肯定会揍我了,但他现在真用脑子而不是拳头在找答案。何书光:“赵括!-那也是英勇战死的!”然后:“余治,你个死脱了头的不要脸的!”六君子们又钻回他们的车里,先把满抱的东西塞了进去再把自己人塞了进去。车又发动了起来,迷龙们现在能蹭车了,而吃饱喝足后他们把昔日天鹅坐屁股下的兴趣也在暴涨。我回头看看死啦死啦:“现在,要是上不了南天门,他会杀了你的。”死啦死啦:“不会。他会杀了你的。”我也是喝多了,刚想起来,我的团长就是这么无耻。4、祭旗坡外·夜·晴现在坦克开得很扯,引擎时断时续的,得了哮喘一样,它的行驶轨迹弯曲得象只是要逃开盐渍的蜗牛。我们现在有辆喝醉的坦克了,此言非虚。迷龙们的脏脚巴丫子吊在履带上晃荡,迷龙们的脏屁股压在车上,脑袋探在舱口,和半顿饭功夫前互相蔑视的家伙同吸着一只烟,同喝着一瓶酒,捶来捶去,戴钢盔的敲打橡胶盔的脑袋,戴橡胶盔的捶打戴钢盔的脑袋。后来迷龙从舱口箍着余治的脖子,瞧起来象打架,但结果是坦克停了,人渣们把舱口的余治脑袋摁了进去,然后把自己整个上半身都塞了进去,瞧起来是在和车里的余治打架。何书光脑袋从另一个舱口钻出来,撞上了豆饼的屁股。车里的家伙们看起来全被轰了出来,何书光干脆是被他揍过也揍过他的迷龙踹出来的。我们的人泥鳅钻豆腐一样往里边钻,而原来的泥鳅全坐到了外边。死啦死啦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人间啊,何止猫狗,老鼠鸡鸭豺狼兔子都一个笼子,扁毛长毛带鳞带壳都得抱团活。”我悻悻地:“因为没办法,你赌的就是我们没有办法。”然后我终于走近那辆坦克,炮塔在乱转,迷龙们没本事把车开起来,但至少能这样胡搞,车手们醺醺然地把头伸在舱里连扒拉带叫骂,甚至往里头砸东西。一会迷龙摸着被撞了的脑袋,和不辣豆饼一帮子钻出来,我一会数不清他们往那里头塞了到底多少人。只有克虏伯超然物外...好吧,他超然物外到恨不得把他300毫米直径的脑袋塞进75毫米的大管子里。蛇屁股:“上当啦上当啦!”豆饼很沮丧:“啥都没有。”迷龙很愤怒:“破铁一堆!就剩撞头!”余治就叫屈:“车长就车长位,炮手就炮手位!你们日日地挤进去,柔柔地挤出来!””丧门星发奇想:“我以为里边有张床。”不辣另能胡思乱想:“他们进进出出都是五个人,我以为里头有张麻将桌子。”余治:“...麻将是四个人!”他家尊严又抽抽上来了:“...下去!都下去!不要脸地往里挤!”好吧,靠前个被他扒拉成狗抢屎式着陆的是他已经高了的光哥,被蛇屁股当自己人扶起来,又很不当自己人地扔了。克虏伯:“打一炮吧?打一炮吧?”余治看来已经气得快发疯了:“死出去啦!找口棺材挤去!”迷龙打着哈哈:“我们哪比得过你,上哪都捎着口铁棺材。”余治:“为国捐躯在所...”他冷不丁回魂,这可是开坦克的之大忌:“东北佬,你说啥呢?-光哥!”光哥人事不省中,但也是真快打起来了,一个人飞身上车,把最惹事的迷龙推得跟光哥摔在一排。迷龙爬起来居然没反击的意思-因为是死啦死啦。他站在坦克上,一个这片空地上的*高点,一手抓着炮管维持维持平衡,向我们探出了半个身子,比之前的疯狂还要疯狂-我觉得他把下辈子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不得不打的仗。死啦死啦:“还要什么?炮灰人渣们,你们还要什么?!”不辣:“要女人!”死啦死啦:“老子也守很久的活寡啦!......不过明天可以派你们钱,还有禅达一天的假!”蛇屁股:“明天连死活都不知道的!”一片附和。死啦死啦看上去很恼火,开始拿东西砸我们,使的兵刃是整把的半开。这小子对我们会要什么一定是老早计算过的,他跳上坦克前就背了整袋的半开。人渣们开始哄抢。于是余治们看着新朋友的眼神真是无法排除鄙视。我:“要我告你们廉耻两字咋写啊?廉!耻!”我是挤在哄抢的人群里嚷的,一边把抢到手的几个半开忙塞进口袋,我需要钱,我的两个家都需要钱,一个半开顶整摞的法币。死啦死啦:“还要什么?你们别这么唯利是图好吗?我都看不见我师战车连连长的黑眼珠啦!”忙着翻白眼的余治连忙把黑眼珠翻回来。阿译(OS):“要朋友!”我们很沉默了一下,回头看着那个喊话的家伙。阿译今天滴酒未沾,可很激动,不光是因为他今天杀了羊,他脸色煞白地站在人群之后瞪着我们,一如既往,激动得可怜巴巴。没人笑,就一个王*蛋在笑,死啦死啦在笑。死啦死啦:“你是要个爹!这种事只有当爹的才该为儿子操办!不对,当爹的都不为儿子操办?烦啦,你手上有个爹,给不给他?”我:“他吃不消的,真吃不消。”但是我拼命安慰阿译:“当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长得和你以为的不一样-我们凭什么长成你以为的那样?”但人渣们都哄堂大笑起来,这种笑倒更象卖足了力气给阿译解窘。没人愿意看阿译孤单地站在那里,微微地发着抖-男人不该这样可怜。死啦死啦:“还要......”我(OS):“还要活!”又一次地沉默下来,人们在这一群中左顾右盼地找着喊话的人,我一脸漠然地找得比他们谁都起劲,直到所有人都看着我。我:“谁要活谁要活?断头酒要命饭都吃过喝过了,哪个混蛋瘪犊子龟孙子还敢要活?”他们都瞪着我,他们都不说话。一团卖人精。死啦死啦:“谁要活?要活的站直了站高点!”所有人立马萎了一大截,有的干脆就坐下。我给自己搬了块石头过来,站上去,这是挑衅,但我就是要站直站高。死啦死啦:“我团哪找来的这帮蠢货玩意啊?弯着的坐着的缩着的萎着的-你们想要死吗?你们不想活吗?!”人们愣了一下,当再度喧哗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是站直和站高了,他们蹦着高,不辣把我从石头上扒下来好让自己站上去,蛇屁股在往克虏伯的背上爬,迷龙想爬回坦克上被死啦死啦给踹下来,狗肉在吠,豆饼在叫,连余治们都在跳,而且是拽起来他光哥跳。我仇恨地瞪着死啦死啦:“你又成啦,你搅得一手好浑水。”死啦死啦没理我:“你们都不会死的!”我:“才怪!”但我的声音在喧哗中小得我自己都听不到,今晚他有魔力,每一个人都只听得到他说的,这样他还嫌不够,他跟余治嘀咕了句什么,余治很错愕,但错愕着还是钻进了车里,而他从坦克底盘上往炮塔上爬,这样他就能高出我们一层楼而不是一个人的高度。坦克开始轰鸣,所有的灯全打亮了,炮塔载着刚爬上去的那个货开始转动,那家伙掉过炮塔上的重机枪便对着半空横扫了几个长连射,药量十足的重机枪弹在夜空中炸响,真是声势十足。死啦死啦:“孙子爷爷爸爸们,我说啦,我们就要打仗啦!打大仗!”那帮傻家伙就仰着头,簇拥着,如看半空中飘着的一个天神,一半源于酒精,一半源于穷途末路,无论源自哪里,他们的呐喊来自内心的混沌,他们的回应声震四野:“打仗好!打仗好啊!”死啦死啦从炮塔上站了起来,似乎蹲着还嫌不够,他不是在看着我们说话了,在那样一个高度上平视和仰视,他是在对着夜空、山峦、怒江、郝兽医的坟墓和南天门上的死人吼叫。死啦死啦:“我跟师座讨价还价!我们一直在讨价还价!我们一边在说怎么去死,一边在说怎么不死,一边在讨价还价!”傻家伙们在酒精中完全无理性地应和:“好啊!好啊!”死啦死啦:“你们以为是要吃要穿和这辆咱们根本用不上的坦克?真当你们团长是龟孙子吗?-只要能打胜仗,仓库搬空了,坦克就地炸了,虞师座不会皱半拉眉头!-他不是个小气人!”我们鬼叫:“好啊好啊!”迷龙:“他不小气的话我是豆饼生的!”豆饼:“好啊好啊!”迷龙:“...你他妈的-”何书光:“...你们他妈的-!!”他愤怒地找着平衡和目光的焦点,然后被不辣拍了拍脸颊便颓然摔倒。死啦死啦:“我讨什么价?我讨这个价!打完这场要死到漫山遍野的仗,弟兄们想留的留下,每人坐地升一至三级,跟老子走,我带你们-老子们打回中原,跟日本子接着打!不想留的,每人五十个半开,军部发行文,向后一步走,太太平平光光彩彩的,回家!”我们忽然又变得沉默起来,不是沉默,是死寂。我们很相信他,是过度相信他,但现在变得很怀疑。死啦死啦:“我说过带你们回家。我想升官,御下千军万马,较好再发个财,可一路破烂流丢地下来,我知道我最想的是,带你们回家。我跟一千个人说过,带你们回家,他们现在死啦,就在江那边,就在南天门上,我以为我再没种说这话,可我又忍不住还要说,我还是想带你们回家。我不是骗子,骗子不说这些。我又是骗子,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带死人回家。”我苦笑,我小声,这会我真不能拆他的台,但我又忍不住说出来:“我们不信你是骗子,我们又不信你不是骗子。”不辣大声地帮我喊出来:“我们不信!”死啦死啦:“我做不到让你们一早就信!因为我自己都不信!我不信,还让你们信,不如什么都不做!-我只好做,做着让你们信。我知道,你们还是不信,我只好问-孟烦了,北平来的瘸子,你为什么在禅达?”我:“不劳您费心啦!”死啦死啦:“我倒想春眠不觉晓的-你转个身就回家了,可那是你家?你老爹天天跟你刺啥?他都不当那是家!-没天没地没着没落,我们怕的不是没吃没喝,是没完!是这种没天没地没着没落的日子没完!我现在说,有完!你们都想过做逃兵-我也想!可你我都知道,那就是饿死、枪决,和做沦陷区的老鼠!现在好了,我们真要赢了,怎么也是个赢了!我求虞师座行文送你们回家,不得扣留,再没人抓你们壮丁,要你们打没完了的仗!因为我们要送早就无惭于心的人回家!我跟师座吵了整晚上,一天,两天,吵到这顿饭前,吵的就是,打完这场不得不打的战,让你们了无牵挂的-回家!”沉默。死啦死啦把车里的余治踹了一脚。车里的余治肯定又犹豫了一下,但他一定收过虞啸卿吃*你也接着的命令,于是轰鸣巨响,克虏伯心愿得偿-谢尔曼对着无人处胡抡了一炮。简直人仰马翻。日常挨炮轰和坦克发射高速弹丸两回事,在激荡的浮尘枝叶和气流中靠太近的摔倒又爬起,再后的往后挤,再后的往前拥,这个乱,倒是鸡嘴鸭舌的喧嚣全被炮声镇*。而死啦死啦在爆炸和爆炸后的死寂中又一次声嘶力竭地吼叫:“回家!”沉默。沉默中丧门星忽然开始回应:“回家!”于是就炸了,“回家!回家!”这样的呐喊声从每一张嘴里炸出来,没有任何过渡它就成了怒潮,是诅咒,我们全体对自己下的诅咒,这个晚上我们象原始人一样祈求可笑的,不可信任的神祗降临,这是神祗同时是酒神、死神和战神。死啦死啦开始掏自己的耳朵,因为离他最近的那几位实在喊得太响,那是余治和他的弟兄。我们把何书光都吵醒了,他莫名其妙地就沉入这个谜团般的氛围,结果他喊得比谁都起劲-话说我都不知道他是哪人。我们打算这样喊破掉自己的嗓子时,南天门开炮了,炸不着我们,没蠢到兽医尸骨未寒就把聚餐点放在一个日本炮打得着的位置,而日军打过来的也是迫击炮照明弹,他们想搞清这嘈杂是否表示我们企图进攻,但从心情上说,我觉得他们也在表示他们很想回家。车声在我们远处猛止,我安静地走出我们的沸腾,迎上怒气冲冲下车的张立宪。我走过阿译身边时他正在涕泪滂沱地喊哑掉自己的嗓子......阿译就是这样,永远不管该他管的事情。张立宪:“横澜山上都被吵得睡不着!谁开的炮!要哗变吗?!”我:“死人不出声,总不能让就要死的人也不出声。”张立宪看了看那片沸腾,明摆的事,这样一景触痛我们任何一个背井离乡者的心,而他的不同姓但同命的弟兄五迷三倒地对他喊着回家。张立宪:“要去死的也不光是你们。”他有点黯然地走了,也许是错觉,但我隐约听到他在念叨着“回四川回四川”,我回去我的群落,远远地看着我狂热的弟兄们。我(OS):“我明白了他和虞啸卿在争吵什么。对虞啸卿那样狠厉的人,坦克物资,合理损耗,放手攻下南天门的一个团才是骨血的损失,可我的团长跟他说,打住,给他们回家,让他们回家。他真没为郝兽医哭过,可我猜他心里立的誓是,让人渣们证明自己不渣,然后,有尊有严地回家。”大部分人协助-柯林斯先生在我身边大叫着,南腔北调的汉语不算,他还要爬上树,以便使他的鬼叫更醒目一点,他身边的树并不适合他这样的体型去爬,于是他带着半截树枝摔了下来,然后再度地往上爬。麦师傅在他身后看着,站着最美国的军姿,全无帮手的意思。我:“你没告诉他,他也得上南天门?”麦师傅摇头:“我等他来向我告别时就告诉他。他一直在逃兵的边缘,可又不敢做一个逃兵。不管上南天门还是做逃兵,用你们的逻辑,人一生该有种一回。”这也太狠了。我忍不住对大部分人协助的同情(英语):“大部分人协助?”柯林斯开始向我大叫(英语):“帮帮我!你这个坏瘸子!”我(英语):“可是亲爱的大部分人协助,好象可以回家的只是中国人,你暂时不可能回你的马萨诸塞。”大部分人协助愣了一下,他不再爬树了,他失声痛哭。我有些后悔,我看着麦师傅希望他帮帮我,但麦师傅低下了头,开始想念他在密执安州的妻女。于是我也开始哭泣,我拉起了大部分人协助,我开始狂喊,直到大部分人协助也完全罔顾现实地跟我一起狂喊。我:“回家!回家!回家!”大部分人协助:“回家!回家!回家!”我(OS):“这个晚上我们听见鬼魂的欢笑,我们看见淤泥里的神明-他就是我们自己,再无其他。”5、祭旗坡外·晨·晴我(OS):“虞师座不高兴,他通常都不高兴,但今天特别不高兴。因为以他的厉兵秣马,很难接受千挑万选出来的壮士们瘫成满车宿醉。”真的是满车宿醉。我们摇摇晃晃地上车,醉生梦死地歪倒在车厢里。间或还有哪个胃浅的从本来就没队列的队列里冲出来,去树丛里反刍一下。老虞卩斜着他杯盘狼藉的坦克,用这词形容坦克真是很不着调,但搁我们这就特他妈着调。余治风吹杨柳也似向他家师座敬礼,话说他还是五人组里最清醒的。何书光倒是不知跑哪去了,真是趴得早起得也早。虞啸卿:“坦克搁这。你也跟着去训练吧......你真的是欠练。”对他们来说这其实不算惩罚。余治点头,转身,摇晃两步,坚强地趴倒,真是挣扎的迷茫。在张立宪的眼色下李冰几个把他拖上一辆卡车。虞啸卿只好转了冷脸上车,带累得开车的张立宪也忙从快开花了的嘴角转换成冷脸,然后他们还得面对我那团长的笑脸。虞啸卿:“没尽兴吧?”死啦死啦:“意犹未尽。”也真难为虞啸卿了,虽说他这人没有屈就,就是爱憎:“打完仗再搞一次吧。”死啦死啦:“希望如此。现在?”虞啸卿:“你画的工事,唐副师座按图索骥完备。”死啦死啦也没废话,转身来开他那破车。我已经在车上等着,要说我待遇比虞啸卿高,他司机是少校营长,我司机是中校团长。车辚辚马萧萧,虞啸卿领着队,带着我们几车要死靠前波的离开祭旗坡。一路上,昨晚被放倒的家伙提前让人感受马革裹尸。我:“这是要折*我们了?你跟虞啸卿吵我们也许还落个好,可这和气得上等人似的,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死啦死啦哈哈,就眼瞅见路边:“送死的人来了。”山道拐口那有个胖大身影,有多胖大就有多怅然-克虏伯带着他的一脸哀求看着我们可怜巴巴。死啦死啦:“要饭的?......上来吧!过江不带你啊!扛得动你的炮可扛不动你!”我:“后边这。这破车拉两皮包骨都跑不动了。”克虏伯如蒙天恩大赦,挤进后边卡车,继续哀求地看着那一车-希望能给他腾出哪怕放四分之一个屁股的地。不辣:“打一炮,又没得炮打。你图啥?”克虏伯陪笑:“一起的啦。一起啊。”阿译于是有了同感:“是一起的。”他让出了自己的半拉屁股-于是往下他全程被时胖子挤成相片。于是我们车行辚辚。(真用不上克虏伯...但是刘胖子大概不乐意闲着?)4、山间基地外·日·晴远远的我们就已经看见了那些军人和帐篷,因为来自师部,也就加倍的厉兵秣马,这地方称之为训练基地有些过份,因为它没有可以称得上建筑的东西,只有一些看我们很冷眼的师部精锐、一些军车、堆积的货箱或者有帐篷覆盖的物资,同时还兼为人的住处。阵地和工事倒是没少搭,而且是模仿对面的样式在搭,一些拿汽油桶和木板改的人体和车辆靶子明白无误地画着仁丹胡和膏药旗。它们先是被机枪扫射,后来被叫作巴祖卡的火箭筒轰成粉碎。一个穿着一身橡胶衣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家伙往我们注目处喷射出一道火焰,他瞄准的汽油桶尽管没油,却也被积压的炽热空气烧爆了,噼啪地炸出很远。那家伙放下了他手上的四一型喷火器,看着我们,我们也瞧着他,可鬼看得出那身行头下边是个什么东西。豆饼直往迷龙身上缩,迷龙推开。豆饼:“那个人好象要烧我们。”不辣:“那家伙晃得象刚从祭旗坡爬出来似的。”立刻就揭晓了,那家伙摘下了防毒面具-我们的好酒友何书光看着我们,复杂莫名的表情中排靠前位的是失落。迷龙:“来呀来呀,大爷我们这好玩的。”应该冲冲大怒的何书光就跟魔怔了似的,全无尊严地跟着我们。虞啸卿的前车已经停了,我们也停,我相当自觉地蹿下车吆喝卡车。我:“下车!都下车!迷龙,说的就是你个死磕巴,撩梢你老婆去!”迷龙:“怕他咋滴?多好玩啊。”我:“我是不想惹一个被我们害得上不去南天门眨巴眼能把你烧成糊锅底还喝高了的家伙。你继续?”迷龙:“不辣你继续。”不辣:“丧门星你继续。”丧门星:“督导你继续。”阿译:“讲道理嘛。又不是我开始的,凭什么我继续?”所以我们很老实,甚至有点争先恐后,一副我只求走得比你快的卖友德行。而何书光那家伙一直茫茫然的,摇摇晃晃地跟着。我(OS):“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吃撑之后必然拉肚。我们来到虞啸卿和死啦死啦边吵边修,边修边改的特训基地,仿南天门而建,以便我们被日军杀死前先被自家人折*个半死,或者乐观地说,能在死前多杀几个日军。”5、山间-基地外/日/晴我们站在伴山之下,站着一个丢人现眼的横队。我屡屡在打量伴山之下的一个古怪玩意,它是整串打通相连的汽油桶,头冲着我们,尾埋进了山里,黑黝黝的我不知道它延伸进土里多深。队尾的不辣和我小声地嘀咕。不辣:“我们做么子要跟这帮卵蛋搞在一起?”我:“因为我们有他们没有的卵蛋,他们有我们没有的卵蛋。”卵蛋们是张立宪这帮子师部直属的精锐,嗯,这货已经迅速从忠犬司机变身为精锐战将了,而他们好些都是跟我们干过架的主。即使我们这个横队被存着心给混插了,仍是神头鬼脸泾渭分明。我们尽可能当没看见他们,他们尽可能当没看见我们。一份花名册翻飞着飞了过来,我闪,让它砸上了不辣的脑袋。我捡起来送回死啦死啦的手里:“长官,您得有砸卵蛋的弹药。”死啦死啦:“不错的马屁。”虞啸卿绷着脸儿,对我们这样没品的行为只好当没看见。他肯定也不愿意看见他一手教出来的人跟我们站在一起,哪怕这是他一力坚持的,现在他的强迫症也要发作了。所以看了一会这个队列后他就开始咆哮:“-给他们换上一样的衣服!”唐基:“这里可没有预备。师座如果想下午开始......”虞啸卿:“现在开始!”他蹙了蹙眉,因为这就表示他得继续忍受这样神头鬼脸的军人了,但还好,虞啸卿瞪了我们一会以克服自己的情绪:“废话少说-这是我习惯的开场白。我......”有个队列外的家伙大叫起来:“师座!”何书光是也,他一直瞧着我们这个队列失魂落魄,现在他凝聚了他的魂魄,斜刺里跑到队列之前在向虞啸卿敬礼。虞啸卿:“......说点你还没罗嗦过的事。”何书光:“我,请求,和我的弟兄们一起!”张立宪们越发绷紧了脸,因为何书光所说的弟兄当然只指他们不带我们。虞啸卿:“不准!我的赵括,我早说过,放你这样的的雏儿去打这样的仗,那是祸害你的同袍!”何书光的脸上青青红红,但看起来他已经不要脸了:“我没有妄想领兵!只是要做**军中马前卒......”虞啸卿:“不准!”何书光:“你说过我该上战场历练!”虞啸卿默然了一小忽儿,我发誓,我们在他脸上看到的是不忍心。虞啸卿:“不是这个战场。不是这样的战场。”何书光:“张立宪他都能去!”虞啸卿:“他比你懂事。”何书光:“他装的!昨晚上他还为个女人哭,因为那女人让他想四川......”虞啸卿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我们不用管张立宪脸上什么表情了,我只看到虞啸卿身边的死啦死啦感同身受地咧了咧嘴。何书光:“是!”虞啸卿:“我没发命令。”何书光:“是!”然后他就跑走了,这么个前不沾村后不着店的家伙-队列里发出窃笑,就那份幸灾乐祸当然只能来自我们。虞啸卿瞪,死啦死啦又飞花名册,被飞到的迷龙帮他飞回去。虞啸卿:“两分钟的时间就这么跑走了。本该是你们拿来学习保命的时间-”那就不笑吧-好象有这两分钟我们就刀枪不入似的。我们沉默,扮演庄严。虞啸卿:“南瓜藤红薯秧子跟大米煮一锅,叫杂粮饭,你们不爱吃,我也不爱,可我们日常能吃上的好象也只有这种饭。川军团的豪杰们打拢了也凑不起这场战,我的人凑不凑都不习惯这种战,而这位龙团座坚持没两百人铺不到山顶的树堡。注意,我说的是铺,就是你们一个个死,只要能死到竹内连山的尸体前,那也就叫铺到了-此时此地,我觉得我辈最不该讳言的就是死亡。”他停顿等着我们-重点是我们这堆人渣-异议,可我们并无异议,尽管是“老子啥没挨过”这种没异议,但老虞出自铁血风骨的误会而很满意。虞啸卿:“所以只好二下并一,望你们取长补短,互为守望,不,是如胶似漆,生死守望......”我们无声的异议简直让他说不下去,那种异议来自他家精锐甚至比来自我们家炮灰要更多更强烈。(OS):“师座!”何书光又回来了,我有点笑不出来了,人渣们却照旧哄笑,这一小会他脱掉了那身捂痱子的防火服,脱作一个光膀,一脸决绝,挎着他的手风琴。正在恼火的虞啸卿转身便一个大耳刮子飞了过去。死啦死啦又咧了咧嘴。虞啸卿:“你要为我们唱歌吗?”何书光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嘴,想来也是,他那嘴巴大概已经被打得没知觉了,他动了动他的手风琴,拉出了一个音符。何书光:“唱完会让我打仗吗?”虞啸卿:“做清秋大梦的话你自己找地方。”何书光:“这是我的琴,我最要紧的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梦。”虞啸卿:“你的梦现在真的是无关紧要。”于是何书光摘下了他的琴,他总背得有刀的,他把刀拔了出来,一刀接一刀,把他的琴劈得琴键飞舞,成了木头、塑料和金属的碎片。何书光:“现在我只有一个梦了,师座。”虞啸卿冷冰冰地看着,沉默,我不知道他们之前曾争吵过什么,发生过什么。然后何书光留下那堆碎片,飞跑着离开,这回没跑远,李冰站在圈外,一脸难堪,而背后放着什么。何书光跑过去,背上李冰拿身子遮掩的东西,那是他的喷火器,他象背手风琴一样背着,然后飞跑了回来。虞啸卿冷冰冰瞧着他,他炽热地瞧着虞啸卿,虞啸卿什么都没说,于是何书光壮烈兼死皮涎脸地挤进了我们的队列,站在张立宪旁边。张立宪轻轻踹了他一脚,而余治往旁边挤出个能容得下他光哥的空档。何书光绽开一个又肿又开心的笑容。虞啸卿:“......要说什么?......让混帐王八废打断了。那就不说了-我看确实也不用说了。他说吧。”他瞧了眼一直没吭气的死啦死啦,绝对不管忿忿的意思:“他是此地的*高指挥官,我都得听他的。我给他的是生杀的权力。再说一遍,他不高兴就可以随时杀了你们-包括宰了我-的权力。”于是死啦死啦抬了抬手,清了清嗓子,花名册卷进了裤袋,拔出了他家柯尔特亮了亮,好一个小人得志。我们以为他要放多少厥词。死啦死啦:“我会把你们两坨锤成一大坨的。开工吧。”那就这样子开始吧。第三集:1、山间-基地外·日·晴我们现在离我一直在打量的汽油桶更近了,实际上我们就站在它旁边大眼小眼地瞪着它,它很短,延伸在外边的部分也就十数米,可是它是埋进了山里的,所以它一定很长。虞啸卿离了很远,但除了我们这边他也没兴趣看别的,离远些是权力下放的表证。他铺开了地图桌子,看来是决心把案头都搬这来做了。迷龙先就表示了不满:“这是蚯蚓肠子还是蛇屁股粪门啊?钻这个?”牢骚永远较多的是我们,倒不会是张立宪们。不辣也开始怀疑:“有好深?”死啦死啦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包你们打一个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蛇屁股于是想入非非:“从河边钻出来。有穿筒裙的女人在洗澡,裙子掀到了头顶上。”对不可能的事情抱期望的便是傻瓜,比如丧门星:“那景致我看过啦。”他也很期待:“蛮好看。”死啦死啦倒没怎么管他们的期盼,只卩斜着我:“烦啦,你今天话很少嗳。”我:“你那个送死大计和盘托出也就两巴天,能挖多深啊?所以别喷啦。现在话多了吧?”死啦死啦:“我知道我师效率不怎么样,可你觉得拿枪顶着他们,挖坑埋汽油桶而已嗳,效率会怎么样?”我:“好啊,那你何不拿枪顶着,让我们从祭旗坡一路挖上南天门。”死啦死啦:“有脑子有分析,这样的人才放在靠前个吧。孟烦了你靠前个。”我:“...凭什么?凭什么我靠前个?”死啦死啦:“因为你老逃兵。这回你前边是日本子,后边是...谁呢?”他早有预谋地临时起意:“张营长,你屈第二吧。”我只好和张立宪互相白了一大眼。张立宪:“这里没什么营长,只有一个无分大小的敢死队。”死啦死啦:“是突击队。我们要跟美国盟友学习先进嘛。”张立宪们也已经习惯这家伙不连奚带落就不会说话了,也不做回应。死啦死啦掉过头,很不满意地敲打敲打迷龙背着的捷克机枪,但没说什么。迷龙:“想干啥?”死啦死啦:“想装傻?你第三。”迷龙警告我和张立宪:“你俩别放屁啊。”死啦死啦:“何连长第四。所有人都要带装备。”何书光:“没有张营长,那也就没有何连长。”死啦死啦便嘻笑:“别老挑我错。会翻脸的。”-他拍着他的柯尔特。我没再管他们的琐碎,我只是看着那个洞口,它很深,它象要把我吸进去,再也不吐出来-它真的很深。2、山间-基地外·日·晴我爬在地上,我身后的张立宪们也趴在地上,我们这个狗抢屎的队形锋矢状正对着那个黑黝黝的洞口,我们都有点过度紧张,那怪不得我们,不是每个人都要去钻一个据说有几华里长却连狗肉钻着都憋屈的玩意。实际上狗肉也在要钻洞的行列,它在最后。它前边是克虏伯的大屁股。死啦死啦:“先说好啊,小声呼,小声吸,挖太深啦,氧气有限。”我:“你他妈的...南天门上的老鼠洞是有通气孔的!”死啦死啦:“我就钻了一趟,我哪知道它通气孔在哪?炸塌了土埋了呢?”我其实已经在求饶了:“给我个电筒。你至少给我个电筒。”死啦死啦:“你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烦啦,你这个毛病得治啊。没光,不活啦?”我:“我真的宁可死...”但他已经开始吹响了哨子,凑在我耳边吹得急促非常,他根本是在用哨音说着他那些不要脸的骂人话,而我后边那帮觉得不过是黑的家伙已经在推擞我。好吧,不过是黑,不过是黑。我瞪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进去的,多半是被怼进去的。我已经开始恍惚,汗从鼻尖上落在地上,它黑得象浆糊,我会象苍蝇一样被黏住,一旦我把自己塞进去就会活活闷死。而我后边的家伙不断把我往前怼,真象是灌香肠。等最后一位的狗肉也进去了,死啦死啦就大声吆喝:“好啦。封箱。”然后他们就拿汽油桶盖改装的盖子把入口给堵上了。虞啸卿边琢磨地图是边摇头叹气:“我就看你胡闹。很有谐趣,但是有用?”死啦死啦:“不知道。都是泥巴。你最爱的钢铁嘛,泥巴里来的,人嘛,都属泥巴的。”他手上拿的是足一捆的炸药。3、山间-基地外·日·晴我们不动了。一来要怼进来的人都进来了,所以也不用后边总被动地怼前边了。二来仅有的来自屁股方向的光也没有了,我们之前大骂的太他妈黑现在成真的黑了,我们被黑给吓傻了。一瞬间死寂。你听得到死啦死啦们在外边的走动与跑动,但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死寂。蛇屁股忽然开始惨叫:“我们会憋死的憋死的憋死的-!”我非常理智地喊回去:“他吓你啦!不可能不给通气孔!”-我忽然发现我的理智比他的惨叫更象惨叫。张立宪:“就是。就没通气这一下子也憋不死人。”我:“...那他就真干得出来!反正这一会我们也不会憋死。”我知道我的问题,它源于臆想,确实没通气孔一会憋不死我们,但一想到可能真没那玩意,活着对我就成了巨大的问题。我不再说话,我沉重地喘气,我已经在体会濒死和窒息。张立宪在后边老实不客气地推我:“走啊。你是等憋死等亡国呢?”我:“别碰我!别推我!别说那个字!”张立宪:“哪个字?走啊!我真的不喜欢跟你的屁股吵架,我看不到还闻得到...你有好久没洗裤子了?”我爬。我在漆黑中颠扑着,我的视野不断与桶壁碰撞,那说明我的脑袋也在与它们碰撞,只是我感觉不到。我以为我很快其实很慢,身后的张立宪屡屡在怼我。是的,对他来说没那负担,对他来说只是黑。说不定他现在还在笑话死啦死啦的恶毒。“不黑!不黑!我喘得上气,我喘得上气。”我听见我大声地对我自己说。张立宪:“瓜娃子不要废话喽!嗅你的屁股还要听你废话!你不要踢喽!再踢我翻脸喽!”他越来越没好气了,他一直在怼我,我一直在踢他。迷龙:“烦啦,四川傻狍子...你跟他开打啦?”我清楚我说个是,这逼仄中就得开全武行,我竭尽最后的神智:“没没没...没有!好好的...你喘得上气!你只管喘气!”-好吧,我已经丢失了我的神智,我一边说一边踢,张立宪倒不怼我了,冷静的,冷冰冰的。张立宪:“就要开打喽。话先讲清楚,不是我想杵你,是东北龟儿子一直在杵我。”我:“对,对,别碰我,让我...这样就好,马上就好。”但那货根本是在做爆发前的蓄力,然后他开始拿枪猛杵我:“走啊!爬啊!拱啊!前头踢后头杵,当你老子艾粑粑是不是?闻你的屁憋死,往前爬也是个憋死,老子火气大的,会选哪个喽!”何书光:“宪哥,要打你吱声。”张立宪:“吱屁啊!老子就是被瓜娃子憋-”我知道我到极限了,早就到极限了,被他怼,被他杵,被他们不断提到那个字,看不见:“别说那个字!”张立宪:“哪个字?...憋?你也晓得憋?谢天谢地喽!老子看见你就觉得憋!尖嘴猴腮老鼠子脑壳,一肚子坏水走一路淌一路!你就是想把老子憋死!真把老子憋死!你哪里好?你就是个先跟她认得,就来累人清白!真他妈的憋...”我要还清醒就肯定知道他绝对在说汽油桶之外的事,可是我爆炸了。我:“啊——————————!!!”张立宪闭嘴了,全都闭嘴了。我开始手足并用地爬行,相当疯狂的速度和姿势,撞了碰了,扭了擦了,完全不在意识之中,即使已经开始了,我模糊地期待着死啦死啦所说的出口。张立宪:“不要喊喽!”我:“啊——————————!!!”我实在就没停过,这让我们大家都成了被闷在惨叫里的老鼠。我爬行,他们跟着我机械地爬行,糟糕的情绪被我们压缩再放大。张立宪:“不要喊喽!要是枪里有子弹老子就开枪喽!!!”黑暗自我身边掠过,但前边还有更加没底的黑暗,我死死地瞪着它们。我看见我自己象堆臭肉一样躺在怒江边奄奄待毙,看见我抱着一捆粉条在禅达的集市上大言不愧,看见我在日军的坦克和刺刀面前装作一个死人,看见我对着一个其实我对一个背着书架穿越整个中国的年青人表示不齿,而其实我是那么喜欢他,我看见我偷走小醉的钱,在死人的身边对着郝兽医咆哮,看见我为生存而做的一切,而事实上它们一直让我离我想要的生存更远。张立宪:“啊————————————!!!”我:“啊——————————————!!!”他是假叫唤,我是真叫唤,所以他真的叫不过我。但是我重重地撞上了一个油桶的底,听声音是实的,我难以置信地摸了摸,确定是实的。张立宪就象一个被推着屁股的玩具火车,猛地向我撞了上来,我在怼在人肉和隔着桶底的泥土之间。我:“没路!没路!没路!他把我们活埋啦!啊————————!!!”然后我爬回去,爬到他的身上,他嫌恶地推撞,我抓狂的咆哮、抓挠与撕咬,他沉默地还击。迷龙:“烦啦,他打你啦?”何书光:“东北佬,要打怎么滴啊?”迷龙:“不打。”何书光:“...怎么这么臭?”迷龙:“我真的放了个屁。”然后他俩开打。不辣:“老哥对不住,他们真打起来了。”反正他前后都是虞啸卿派,他随便找一个开打就好。丧门星悲伤地踹着往他身上扑的精锐,顺便还击:“没道义哦,真的没道义。”4、山下-基地外·日·晴我们被特务营的人成双成对地从汽油桶里掏出来。每一对都象卡在瓶颈里的瓶塞子,因为还忙着在打。而掏我们的家伙也很想打,因为他们的营长还在汽油桶的最深处战斗。余治惊恐地挽袖子看自己的手...被豆饼咬了。豆饼这孩子倒还记得昨晚的好:“......我不知道是你。”余治:“算了算了。”他们帮着去拖之后的人。兼于这样的空间谁都没躲闪的余地,于是大部分参与斗殴的家伙们都悲壮地鼻青脸肿着,而且黑暗加恐慌,两边厢不但分不清对象,也分不出轻重。迷龙和何书光这对几乎是被特务营横拖倒拽出来的,两位见了天日之后于是打得更欢更忘我,张立宪被拖出来时也拖出来了我,我死死抓着他的披挂,并且死死地抓着和咬着他的弹药包,也幸亏如此他才没被我咬掉一块肉,我很高兴我把他打破了相。特务营用了多大的劲才制止住何书光和迷龙的厮打,也就用了多大劲才把我从张立宪身上撕下来。5、山下-基地外·日·晴虞啸卿和死啦死啦一人一张折凳,对了一张摊在地上的地图坐着,有很多零碎又被他们拿来冒充可以调动的兵力,两人都象是没有瞧见发生在他们身后的闹剧,但那是不可能的,虞啸卿的腮帮子已经咬得象塞了两块生铁。李冰几个架着我,连拖带搀地弄了过来,然后扔在了地上。后边跟着的张立宪脸色比虞啸卿更难看,他还得收拾自己被打变形了的五官。虞啸卿:“从他那开始的?”张立宪倒不乱扔黑锅:“从我这开始的。可他要不闹毛病...还能多撑会。”虞啸卿:“怕死的毛病?”张立宪:“不是。怕黑的毛病。我见过这种人,怕黑,怕窄,怕到会发疯。他病得很厉害。”他一边高傲地力求公允一边宣判我的死刑:“他真的不行。去了会害死我们。”我肯定虞啸卿之前是杀气腾腾的,现在...人干嘛要对一堆换下来的褥草杀气腾腾?这就是他现在看我的表情。虞啸卿:“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派在靠前个?”我:“不是你...”我闭嘴了。别傻,我那团长的每一次不经意其实都经过他们的上百次争吵:“因为我在沙盘上耗掉了你的爱将,两个半。”虞啸卿:“不是。沙盘终归是沙盘。因为你是除他之外最靠近南天门的人。我以为你能帮得上他的。上了南天门,他真的很需要人帮。”我没动弹,但他真的最大程度地打击了我,远超过他习惯式的否定和漠视-我看着我的团长,他在看地图,我从没见过这样茕茕孤寒的看地图。虞啸卿伸手,李冰在这时候比张立宪知机,递过他的马鞭。于是虞啸卿向那厢走去-了不起的是何书光和迷龙筋疲力尽了还在那尽可能多给对方一下,旁边的货都懒得拉了-于是老虞连脚巴丫子带鞭子挥舞,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揍。他错开了炮灰团的每一个人,打的全是他家精锐,甚至包括那帮心存歹念拉偏架的特务营,连跟在他身后的张立宪都被他转身抽回了那个圈子。没人惨叫,沉默地挨,所以精锐哪怕挨揍时都比我们卖相好看。死啦死啦从他的折凳上转过来,平静地看着我:“你真行,孟烦了,你真行。”我:“你问过我的,丢人吗。我现在说,很丢人。真的,做逃兵不丢人,可是...不能跟你上南天门,因为我不想害死你们,真的,很丢人。”-我觉得我简直象一个重犯在宣读凌迟自己的檄文。死啦死啦:“好话歹听也是病吧?我说你真行,我是夸你真行。我也知道有你这种病的人,怕窄到能把自己憋死,怕黑怕到拿被子蒙个头都要鬼叫,你居然...靠前个进,最后一个出-你真的那么想去?”我摇了摇头:“有用吗?有什么用?”我仍然躺在地上。他不再管我了,我真希望他把我骂个臭死,或者用鞭子抽,可他去虞啸卿那边。虞啸卿正用鞭子战略包抄,把两帮死不对付的抽成一堆。死啦死啦来到他的身后。死啦死啦:“不打川军团的意思是我的人我看着办?”虞啸卿也是把自己折*得一身臭汗了:“你看着办-特务营,上刺刀。”特务营犯了下愣登,刺刀是上了,可也不知道该干什么。虞啸卿随手指了两个地方,在他所聚拢的人堆前后各一列:“持枪-上前一步。”于是一堆人前后都各面临了一排刺刀,他们快被挤成一砣了,或脸对着脸,或背靠着背,在眼睛只好瞪入对方眼睛里的距离上瞪着自己的仇人。虞啸卿:“上前一步。”特务营这回没有从命,因为再上前一步只有两种结果,把人戳穿或者刺刀对着的家伙们迭成两层,显然他们不可能迭作两层。虞啸卿:“没关系,反正都是个死,左不过国难当头兄弟阋墙,右不过快意恩仇打死算完,都是个死。”他忽然不说话了,因为他面对着的炮灰和精锐们表情很奇怪,无论如何虞啸卿也没有面对过这种眼神,象是有些感动又在看一个小丑,虞啸卿然后在背后找到了肇因,死啦死啦在他身后跪着,同样象看小丑一样地看着别人。虞啸卿:“你......别闹。”死啦死啦:“没闹。师座让我看着办,那搁在川军团这点事真就当乐呵一下,松松筋骨。师座不要想歪了,我这样的傲骨怎么会给人下跪?我也是松松筋骨。”然后他向着那一帮:“松筋骨就坐下呗。我知道那汽油桶里边不是人呆的。知道我为啥不跟你们一块钻吗?因为我钻过。这个和南天门那个都钻过。”炮灰团的人开始傻笑,他们早见习惯了团座大人耍宝,师部的人就只好干瞪眼,但是我们的人便有恃无恐地要坐下,要坐下,人群便得稍为放开那么一点,松开一点便表示要撞上刺刀。死啦死啦:“师座的刀山放松一二呗?”虞啸卿便挥了挥手,迷龙一帮不要脸的便不要脸地坐了下来,精锐们站着也不是个事,坐下也不是个事,他们只好看着他们的师座-他们的师座便瞪着我的团座。死啦死啦:“师座请去对着地图想抗敌大计吧?您戳这,您的人不长膝盖。”虞啸卿:“我害怕。怕你把特务营也带成炮灰团。”死啦死啦:“什么团?”虞啸卿不是口误,其实他当这是一种亲切,确实也是:“哈哈。”死啦死啦:“哈哈哈。”虞啸卿于是真的开始大笑,他笑得真的很开心,所以顺手给了死啦死啦肚子上两拳,这货手真重,我的团座从跪姿成了一个膝盖还折在身下的仰躺,捂着肚子折回来还没消痛,又成了个撅腚朝天。大家眼光光看着他俩唱双簧。死啦死啦:“列位,国之脊梁,军之栋梁,请上坐,就算做梁,没架上去前也不是竖着戳,倒了会砸到人的。”他们开始坐,他们最崇拜的人在他们眼前和他们讨厌的人拳来笑往,他们也不那么好意思,有人便干看着炮灰们点点头。可以骄傲地说,炮灰们比他们开通,迷龙头也不回地拍了拍何书光,那意思是好说好说-可这个头也不回的架子拿得大了些,他有方没位地在何书光脸上响亮地拍了两下,其情势就如打了两个耳光。于是正要坐下的又僵住,坐着的也僵住,又紧张起来。何书光最后僵硬而坚强地坐下:“没事。我就当你拍我肩膀。”死啦死啦跪在地上,就象日本人坐在榻榻米上,比那还放松,他还就着那姿势象个日本佬一样鞠躬点头,嘬着不存在的仁丹胡子:“诸君,在下以后不会叫诸君同袍。在下只会叫诸君难友。一块坐牢的才叫难友,诸君和在下就是同坐一座牢房,同挨共受的磨难。”人渣们窃笑,精锐们不笑,废话了,虞啸卿还戳在他身后,这一个戳一个跪的怎么笑?死啦死啦:“师座,您要么去看地图,要么象我一样呆着,好吗?”虞啸卿绷着脸审度了一下他的姿态:“不。你这样我试过好几次了,每次想起来就想抽自己大嘴巴子。”死啦死啦:“再试一次?保证不一样的心绪。”虞啸卿想了想,不轻不重地一脚踹了过去:“给我起来你妈妈的吧。”于是他们两个走开,肩并着肩,精神上简直手拉着手。人渣和精锐们集体犯着同样的愣登。迷龙:“他要说啥?他到底要说啥呀?”何书光:“是啊是啊。哆来咪发唆拉西你倒给整全啊。”张立宪:“你俩个打得热火翻天就因为都瓜兮兮的?他啥也不要说,过来就是给我们砌个台阶!你还要锄掉台阶?”于是炮灰和精锐们继续面面相觑。6、山下-基地外·日·晴我还躺坐在地上,蜷在那里,我茫然于自己的心事,自觉到了绝路是一个让人很易投入的想法。死啦死啦:“怎么还躺尸?”虞啸卿也已经过来,我爬将起来-在那位面前我还要脸的,为弟兄们要脸。死啦死啦:“投井上吊还是抹脖子?”我:“换地方。不碍你们的事。”死啦死啦:“想得美。滚回去。”我:“......好,我回祭旗坡。”死啦死啦:“想得有多美?滚回去,滚回汽油桶里去。”我:“哈?”死啦死啦:“哈!”我:“......话都说成那样啦。”死啦死啦:“话都说成哪样啦?你说不想的事情其实就是特别特别想,说话和做事它一样吗?你说我是个骗子我也确实是个骗子,我说的和做的它就不一样啊。还有刚才师座说的那句顶顶要紧的话你没听见吗?”虞啸卿站他身后,几乎没什么兴趣,实则很有兴趣地看着。我:“哪句?”死啦死啦:“要我复述?”我:“得得得。不用啦。我...”死啦死啦:“我就复述。我干嘛老照顾你心情啊?连你爹都从不过这脑子-师座训示:上了南天门,我真的很需要有人帮。我的副官,我的勤务,我的翻译官,我的马弁,我的传令兵,我的狗腿子,我的三米以内,我的叛徒,我的弟兄,我的弟兄...”我:“行行行行行-我求你。”对,他快把我整哭了。死啦死啦:“不行啊,我委屈我憋屈啊。我的逃兵,我的同袍,我的同仇,我的同命,我的债主,我欠了的,欠了我的。我要去死,也许能活,请不要时时刻刻让我觉得,不管望死求活,还是为活奔死,我他妈的都只有我一个人!”我:“行啦!知道啦!懂啦!你闭嘴啊!”我咆哮着嚎叫着抓起已经被我卸下来的装备往身上挂。他早说过了,这是场不得不打的仗,对他对我都是,所以,还能怎么样呢?7、山下-基地外·日·晴人渣精锐还在大眼对小眼。张立宪:“算喽。我们两下子都看得出来,不是憋架,是找台阶。”不辣大拇指:“人话。人话嘞。”张立宪:“都想找台阶,那还找啥子台阶?”丧门星:“就是。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张立宪:“再来一次。大家好好地进去,好好地出来,这就是台阶-我还是靠前个。”很以身作则地准备开钻,我跟个被汽油点了的老鼠也似蹿过来把他撞开了。我:“我...我...我靠前个!...这一点用没有...我还是靠前个。”张立宪惊叫:“不要了嘛!!!”他用没乌青的那只眼睛瞪着我,确定了我全无自信:“等一下下!等一下下!刚才讲的事我们再计较一下...”迷龙:“计猫驴子去吧你。他靠前个,你第二个,我...”他犹豫,但还是损人不利己地大公无私:“我豁出去了。我那个我还第三个。”张立宪:“你豁出去了就跟他挨着!”死啦死啦跑过来,此时此地最快乐的人,学着张立宪的惨叫:“等一下下,等一下下-这回带枪,实弹。还有,出来时单数和双数衣服要对换。”也就是人渣和精锐要调换衣服,但考虑到有我这么个不定时炸弹的存在,这条几乎快被忽略了。蛇屁股:“要死!会做出人肉串串来的!”死啦死啦:“抄家伙。进吧。”-他开始吹哨,又是骂人调。李冰们把一堆枪扔在洞口,真的是荷枪实弹。我捡起一枝卡宾,我两只手扒拉着洞口,如其说是防止身后的人怼我,不如说防止越看越黑的洞口把我吸进去。实际上我比上回更甚,没进去我已经开始觉得窒息。迷龙挎着枪,想想还惜命,拍打何书光的肩:“大兄弟,那谁可没有隔夜仇...啊,呸呸!”何书光:“就是,床头打床尾...啊...呸呸!”迷龙:“反正悠着点。”何书光:“同悠,同悠。”又一回,死啦死啦哨子贴着我,骂脏话。我:“............啊————————!!!”张立宪惊喜交集:“他崩啦!崩啦!已经崩啦!他不用进去啦!”但是我把自己啊了进去。死啦死啦哨子贴着张立宪,骂脏话。张立宪:“............啊——————————!!!”他也把自己啊了进去。迷龙:“他两个就够把南天门给啊翻了。得得得进进进,别说粗口行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知道是哪个调子吧...)画风都不对了。8、山下-基地外·日·晴可怜的张立宪...扑向枪林弹雨时他也无需如此决然。张立宪:“啊——————!!!”我:“别吵!”张立宪:“啊?你...好啦?”-端的是入微程度的体贴。我:“让我...冷静,冷静。”迷龙怼进来,还在啊着他的淫词浪调。张立宪:“别啊了!轻点!”然后立刻低八度:“让他冷静,冷静。”我:“......好了。”张立宪:“你...真好了?”我试探着又一次在漆黑中的摸索和拱进,这一次安静得出奇,只有手掌膝盖与桶壁的的摩擦,枪械的磕碰,还有就是每个人压抑的喘息,还有我无法压抑的喘息。后边的人安静地跟随,不知道该算一片祥和还是一片死寂。何书光:“他没事?”张立宪:“没事!”低八度:“你...没事?”我:“再问就有事了。”所以我们继续蠕动和爬行,我觉得我象个随时要颠爆的炸弹,他们肯定也这么觉得。我:“你个心比天高的骗子,你个命比纸薄的小丑,你早就跟着山河一起碎了,你不过是扒拉点碎片就想拼出个完整。你没有希望,你还在骗我们有不该有的希望。你知道我们会跟你去死,是的是的,因为你知道我们明知道输还会想胜利,明知道会死仍然想胜利,你让我们觉得本该如此。是的是的,事情很少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可最难被说服的就是本该如此。”我用这些念叨安抚着自己,后来我觉得我的咒骂甚至都有些缠绵。我看见那家伙在咆哮,在跳踉,他在嚷着中国鬼死于听天由命和漫不经心,在嚷着上敬天上的英灵,下敬涂炭的生灵,中间的敬人世间的良心,在嚷着我想事情是本来该有的样子,在背着我爬过西岸的如刀石砾,而作为回报,我拖着我当时也不知道死活的他挣过禅达总是在盛开的三角梅。我:“你真的是没有一句真话,什么叫你他妈的只有一个人。我们都是人家不要的渣子,一群渣子拢成一个炮灰团,我们都不是一堆人,我们是一坨人。”我的头撞到了什么,熟悉的撞击感,但没上回猛烈,而张立宪也没怼我一屁股。张立宪:“到头喽。”我:“嗯,没路了。”张立宪向屁股后通知:“到头喽。”我听着他们一个个传下去,真是一趟文明之旅-幸亏有我。张立宪:“你不要发作。”我:“我没有发作。”张立宪:“还要换衣服,换下衣服才得出去。”我平静地开始脱衣服:“我不记得上回洗衣服是什么时候。别嫌弃。”张立宪:“没得要紧。我也五六天没洗了。”我:“我有五六个月。”张立宪:“......没得要紧。”确实没得要紧,因为我的平静,让他简直有点感激。我们传递和互换着衣服,很艰难的一片祥和,但与他这一路的担惊受怕比,啥最艰难?张立宪:“问一下,你不想回就不要答。你一路都在碎念啥?”我:“我有个仇人。哦,不是你。”张立宪:“不是我不是我。放轻松放轻松,我们没仇。”有个被拔舌狱诅咒过的声音,扎进我们这个和平的世界-那是死啦死啦在洞口嚷嚷:“里边怎么还没开打?透得过气来吗?”迷龙:“快憋死啦...”他立刻挨了张立宪的脚和何书光的拳:“太透啦!透透的啦!你要咋的啊?”死啦死啦:“爱惜你们,还是给开个通气孔吧。”迷龙:“怎么个意思啊?”我们听见死啦死啦又在嚷,这回不是冲着洞口嚷,所以听不真切。不辣:“最后头是哪个?听一下他喊么子鬼?”克虏伯:“最后头是狗肉。”蛇屁股:“狗肉不算,最后头是你个死蠢啦!”克虏伯:“哦,那他应该是在喊**。”不辣:“打你个死猪脑壳!这又不是祭旗坡,就晓得******...”还是精锐靠谱点。张立宪一直没掺和,他倾神谛听到都恨不得要长兔子耳朵了,于是他最早悚然大惊。张立宪:“个狗日的短命龟儿!”他再也没法小心翼翼轻拿轻放了:“他在喊引爆!”我们的世界已经开始震荡了。炸药应该是埋在汽油桶左近的土层里,连三接四地炸,它是炸不死我们,但是...那效果跟把你装在油桶里拿锤子砸从山顶往下滚差不离。最夸张的一次终于来临,这个不可能有风的死甬道忽然骤起了单向的飓风,然后我们集体失职,本来就伸手不见五指的我们在爆尘中不外继续不见五指,但是我们被细碎的土屑打得浑身发痛。迷龙:“克胖子,啥情况?”克虏伯:“近失弹。哦,洞口塌了。”何书光:“近失个屁啊!你们团的疯子真把我们活埋了!”我:“我...我...我......”一直很忘我的张立宪这才想起比被活埋更恐惧的事情:“你...你说整句的话。你没事,你没事。来,跟着我,放-轻-松,放-轻-松...”我:“啊————————————!!!”张立宪:“啊——————————————!!!”我们比上一轮更热烈地拥抱和撕巴。9、山间-基地外·暮-夜·晴这大概是不知道第几轮被拖出来了,我们仍然是简直没法看的成双成对,在乱七八糟不辩天日的不知道第几轮的交换中早已经从衣不合体到衣不遮体,套一只袖子是普遍现象,两条腿在一只裤腿里会师的都有。我们仍然是在撕扯中被拖出来,因为死啦死啦总有办法让我们崩溃,而在那个空间里崩溃之后的结果就是撕巴。拖我出来的竟然有阿译,鉴于我仍然死抓着张立宪,只好用了五个人把我们这对连体怪胎抬到一边。阿译:“烦啦,我刚知道,你有那种病,所以,你真了不起!让我刮目相看!所以,让我们奋起!努力!”他半举了紧握的拳头,而我真想给他一拳头。可我只能半死不活地看着他,我靠前次因为虚脱而不是蔑视白眼向他。我:“我们换......我保证对你刮目相看。”阿译:“我很想的!我真的很想!可是,唐副师座说,我会上南天门-”他真的是很黯然:“-可我没资格跟你们并肩冲上南天门。我都没资格跟你们一起训练。”我:“......帮我个忙。”阿译:“好的啦!好的呀!”我:“掐死我,不敢就滚开。”我闭上眼睛,假想自己死了,能在下一次进去前死掉一定是幸福。但我立刻被个份量不轻的硬玩意给砸到开眼,我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死啦死啦,确切说,是看着他刚才用来砸我的手电筒。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下表,他说的内容跟他看的时间根本没关,所以我确定他在装*:“第七轮。赏你的,因为你撑到第七轮。”我:“你脑子烧掉了还是冻神经了?”死啦死啦:“还回来。”才怪。我抢在手里,也许老天真的垂怜,但我不会相信他的好心。死啦死啦又开始吹哨:“来来来!天快黑啦,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再来一轮。”早都木了好嘛。我们机械地簇拥在那个塌掉又挖开都不知道第几次的甬道口,我们麻木地随着他的哨音转成脏话调冲了进去。我把电筒擎在脸边,我现在可以征服整个世界。我仍是靠前个,而这回我简直迫不及待。其实我已经好多了,或者说在疯狂和正常中已经不知道绕几个轮回了,我不记得从第几轮开始我就不用象疯狗一样啊进去了。我冲进去。我摁电筒。我:“啊————————————!!!”我(OS):“他给了个没装电池的电筒。第十三轮时他赏了节电池,第十九轮时他又赏了节电池。后来他趁着天没黑又来了五轮,趁着天没亮又来了八轮,到终于鸣金收兵时我还是棒着个跟他一样缺德的电筒-那玩意需要三节电池。”已经深夜了,狼在叫,我们又一回东倒西歪躺趴靠坐在我们老鼠洞一样的地狱之外,现在真不打了,就算迷龙和何书光之流也没那力气了。我们交臂叠股地躺做了一堆,所有人都是吐出最后一口气。一个人歪歪斜斜站起来,梦游一般走着哭着,就这么很丧地走到虞啸卿面前―余治。余治:“师座,我受够了...我不干了。”虞啸卿和我那团座又在琢磨地图,老虞头也没抬。虞啸卿:“所以你真的是很欠炼。”余治:“那......我回去。”虞啸卿终于讶然抬头,看着他的战车连连长象只劈了胯的山羊,恨不得掰着自己的腿挪回去。我们都讶然地看着他又把自己塞进甬道里,然后哭声从沉闷转深邃,从深邃转幽远...他又爬进去了。连他宪哥光哥都没挡他,因为真是有心而无力。丧门星:“不是刚说过到此为止,今天休息吗?”蛇屁股:“傻了,木了,脱线了,脑抽抽了。”我(OS):“他制造恐慌、筋疲力尽和歇斯底里,引爆炸药,改道洞口,在我们屁股后扔进整麻袋的老鼠,再扔进追老鼠的蛇,我猜明天他会让我们在与世隔绝中吃住和拉撒,最后他也许会真的活埋了我们。我终于明白我的团长要我们习惯的绝不止汽油桶,他是要我们习惯绝望,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只有绝望,因为只有绝望了我们才舍得为希望舍命,因为我们是他唯一的希望。”10、山间-基地外·夜·晴歇斯底里的白天紧接着筋疲力尽的晚上,炮灰团和精锐们的衣服已经换过几轮了,现在又成了混穿。我们同时燃着汽油炉和篝火,因为那样的体力消耗后就是觉得冷。我们吃着虞师提供的较好伙食,但全无饥饿感,因为我们一声不吭,还要忍受耳裂和牙酸。-死啦死啦正在一架汽油灯下用各种工具-最主要的是一把锯子-撕裂我们的耳膜,我们的魂都快被他从耳朵孔里扯出来了。虞啸卿远远地在帐篷前瞪着一张地图入定,看上去那家伙定力惊人,只偶尔不引人注意地掏掏他的耳朵眼。不辣掏着金属饭盒里的食物发狠:“......你们信不信,以前他每天拿锅铲刮锅子底叫我们起床。”蛇屁股简直痛心疾首:“这比锅子和锅铲子狠多了。真的狠多了。”张立宪:“你们能让他换个地方吗?”他转到火光下的脸颇让我们愣了一下,作为一个整天来最靠近我的人,靠前受害者曾经俊朗的脸上无处不是瘀青和抓痕。迷龙因此而“扑哧”了出来,他瞧着我而我装没看见-对张立宪我并不内疚,好吧,有一点内疚。迷龙:“烦啦?”我摇了摇头,而答非所问:“我不怕黑了,什么黑跟他比都是白的。”(OS):“换个地方!”噪音大到死啦死啦自己都听不见,他还在那里吱吱啦啦。咆哮的虞啸卿终于忍无可忍,抄起个什么就飞了过去。死啦死啦嗳呀了一声,拿着他那堆零碎默默走开。狗肉颠颠跟着。其实本来心情就不差的老虞心情更好忙自己的事,看来今天我们带给他很多的快乐。何书光因此而哼哼了一声:“师座,干得漂亮。”-这货还真是给点阳光就有心寻衅。作为小老大的张立宪却是想得多点:“也不晓得师座图啥子跟个砍脑壳的瘟丧团长好成这样。换成我们在锯锯锯师座会忍的,他不忍那是真好。”他还想着照顾下我们情绪:“不是骂你们团长。川军团,砍脑壳的,瘟丧,龟儿子,那都家常话不算骂人。”迷龙:“切。我们的瘪犊子扯犊子滚犊子装犊子完犊子团长。”蛇屁股:“仆街孤寒水鱼痴根冚家铲团长。”豆饼:“去球的水货团长。”他很抱歉:“我不会骂人。”克虏伯油腻地申辩:“他**的。”-谁理他呀?丧门星:“没道义啊,我说我们团长。”自我检讨:“我们也没道义。”我站起来走人。不辣:“烦啦,骂死啦死啦嗳,何解没你?”我戳戳心窝子:“我,早骂累了。”是的,在心里早骂累了,骂得都想他了。我已经大半天没三米以内了。11、山间-基地外·夜·晴就着林子里那点汽油灯的光线,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噪音还在继续,我终于看清了他在做的:大部分人协助的双筒霰弹枪,已经被他锯掉了枪托,正在锯短枪管,他正在一次一次地把它锯到几乎比驳壳枪长不了多少的尺度。我:“那是大部分人协助的。他以为能在这里打猎,可有老鼠大的猎物都被我团吃光了。你说得对,我团都是饿得自己都不知死活的鬼。”死啦死啦并没停下手上的活:“人乱套啦,畜牲就跑光了。人死光啦,畜牲就回来了。”我:“你怎么拿到的?大部分人协助可不大方。”死啦死啦:“那是因为你太小气。”我不想和他进行这种对话,但那枝枪看起来实在太让人提心吊胆了:“你是要在南天门的老鼠洞里用这种枪?”他瞧了我一眼,他的工序快完成了。我:“太短。只好顶到人鼻子下开枪。五米?十米?”他把两只手扇面地往外伸了一下,象在拥抱阳光,尽管现在只有星星和月亮:“嘭-一整片。”我:“疯没够了这是。”他掏出口袋里的霰弹,慢慢悠悠地开始装填。我:“会炸膛。较好就炸死你。我们回祭旗坡做行尸走肉。”死啦死啦:“你也知道叫行尸走肉。”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扣扳机,我往树后躲的时候似足个没胆鬼,但那枪被他改出毛病来了,没任何动静。然后他皱着眉,卸出来子弹开始又一轮基本属于胡来的修理。我:“我们要疯到什么时候?”死啦死啦:“都失魂落魄的,你就别装明白人啦。”我从我的藏身处出来了,我没好气地打断他:“你就别装招魂的啦。你心里很没底很不稳当对吧?你跟虞啸卿成朋友啦,都不是热乎是腻乎啦,他手下都快妒忌疯了。从不屈就的他在屈就你,从不刚直的你一脸刚直地奉承他。您二位在捧哏双簧逗咳嗽好嘛。为什么?”死啦死啦:“......为什么?”我:“麦师傅说了,谈判桌上的战还在打,到了轮不轮得上咱这边厢出头露面还是悬案,所以你的上峰的上峰,和上峰的上峰的上峰至今也没表示过赞成。”死啦死啦:“也没反对。”我:“没赞成没反对。所以您两位干柴烈火烧着可心里倍没底是吧?他怕你不去打南天门,你怕他不让你打南天门,您两位心里虚着,互相哄着,相携相扶,风雨共渡,可是乖乖,前边是座独木桥,它只能上一个人...”死啦死啦:“不是出头露面。谈判桌上十个倒有九个不会说中文,我们自己家,这点事不该由他们说了算。这也是虞师座想的。”我:“事情本来该有的样子?”死啦死啦:“该有的样子。不该有的样子是我们真被打亡国灭族了,我们被灭我们的人当古给考啦,逢年过节的他们还给我们烧点纸钱。该有的样子是,我给他们烧纸钱。”我:“豪迈。你都飘起来啦。”死啦死啦不由看看自己脚下,有点尬。如果不是阵前忽悠,他其实真不习惯豪迈的,又修枪。死啦死啦:“痛快的。你不是来说这个的,简单点。”我犹豫了会:“我...不怕黑了,我,可以继续三米以内。”咣咣咣咣中给出个大拇指。可我要的不是赞扬。我:“我是让你拿我们的命当命!!!”死啦死啦:“拿你们的命当命我打不了这一仗。不拿你们的命当命我凭什么打这一仗?”我们都沉默了,就象他把他该死的汽油桶埋了一整圈,我们摸着瞎在里边跑没完了的死循环,所以我们都很高兴听到那个脚步声,在崎岖的山地也走得象在平路正步一样。死啦死啦扮了个鬼脸,我吁了口长气。我:“他自己都不信这小会不见他就会找过来。两位大人如胶似漆,小的们遭秧啊。”来的人不用看,虞啸卿是也,在曲里拐变的林子里走着一条他自订的直路,一脸的严峻和天降大任-我住了嘴也缩了脖子,反正他看见我跟没见一样。虞啸卿:“我自己又推了一次,就算扯足顺风,你们的火力也压不住日军的波形攻势。巴祖卡和喷火器都给你们没问题,可我是说持续火力。你们的机枪打几百发就得换管子,日本人可最擅长找这机会往上轮。”死啦死啦:“谨候师座教诲。”虞啸卿不耐烦地挥着手,肯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连这种小动作他都透着下意识的亲近:“天塌了的时候你也不会谨候。可你们带挺马克沁,老旧了点可是水冷,只要有水有弹就不会停,只要带上去再找个好位置,日本人波出折子也轮你们不下来。”死啦死啦皱皱眉:“太沉。空身就六十多斤。”虞啸卿:“到时候你会谢谢我。”死啦死啦便拿定了主意:“我会想想。”准备好一番辩驳的虞啸卿有些失落,然后盯上了那枝霰弹枪:“这就你刚才吵死人的玩意?”他伸手便拿了过来,掰开了枪筒看看有弹,抬了起来便要放枪。我:“......嗳?”我被虞啸卿扫了一眼,先就闭了嘴,不管你好意恶意,他瞪过来的眼神一准先是责难。虞啸卿:“连黑都怕的家伙要说什么?”死啦死啦:“现在已经不怕黑的这只草包想说,枪刚改的,手艺很臭,刚试枪就差炸膛。他希望师座保重贵体。”虞啸卿便翻了我一眼:“怕黑丢人,可每回钻进去都不落人后,奋勇当先,那就很不丢人。谢你提醒,谢你争先。”他的对象要是张立宪们,至少得热泪一下子,我只好装作感动,反正他对我的表演也没啥兴趣,他就是找死啦死啦说话。虞啸卿:“手艺太潮,你该找人教。”死啦死啦:“枪的原主倒能教。可我说的是借来使使,不日归还。”虞啸卿:“你跟我不也这么说-干脆就是把自杀枪。”然后虞啸卿抬起了持枪的手,那枪短到那地步已经可以让他一手持射,所以真是快到不及掩耳,轰然巨响疑似炸膛,因为几乎没有枪管让声音闷着。几米外的树丛忽被大号铅子的暴雨浇过了一样。虞啸卿意犹未尽,又轰掉了剩下的子弹,他连眼都没眨一下,倒象在拿着水壶浇花。试完枪的虞啸卿简直飞扬:“这拿到洞里打老鼠着实不错。”死啦死啦:“我没师座的好武艺,就有那地方也没处施展。只好这样。”虞啸卿:“壮丽之至。”那小子平静地激动着,让我感受着他和我们一样又不一样的魔障:“乍见就知道你不是杂草,会是这滇边群山怒发的一朵奇花。真想跟你上南天门,拿着这把短命的自杀枪。我辈行伍,一生总该这样盛放一回。”死啦死啦:“这个是绝对没门。”虞啸卿不满得有点愤憎起来,倒不是对任何人,是对他不错的命运:“当时没居你的功多好,那我也大概还是个团长,团长去钻老鼠洞就有门了。”他扫了我一眼:“不算草包的小子,你走运,我羡慕。”他把枪还了死啦死啦,最想要的东西没得,倒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一边走开一边挥了挥手,那意思你们跟着。我们当然得跟着。12、山间-基地外·夜·晴因为我的存在,这两位一直很沉默,我在思考我是否该滚犊子。虞啸卿:“一想起要你们去打这样的仗,我就想号哭一场,不过还没有哭过-我希望永远不要。”死啦死啦跟在他身后,我跟在死啦死啦身后,我们都不吭气,直到我们俩都觉得有些冷场。死啦死啦:“只要师座能在一天之内赶到,此仗估计是真壮烈不起来,师座大可不必。”虞啸卿:“我已经说了一百遍,现在说一百零一遍-我四小时内赶到,跟你在山顶上的树堡里庆功。别让我再说一百零二遍。问个不打紧的事,你光绪三十四年生人,哪天?”死啦死啦:“我倒是知道师座的生辰。有愧,我痴长师座十天。”虞啸卿便沉默了一会:“原来我该称你为兄。”他说得很温和,可这话不怎么好回,死啦死啦和我又只好沉默。林子外已经传进来喧哗和笑闹,伴着透进林子里的火光,虞啸卿往那里看了一眼。虞啸卿:“老鼠洞里掏出来的死尸又活过来了。看看去。”于是我们便跟在他身后走着,因为他习惯性的大步流星,我们落后了,死啦死啦看了看我。枪早扔还给他了,他向我晃了晃。死啦死啦:“他拿这个开了枪。”我:“你得拿这个开很多枪。所以你们都是心里虚着,互相哄着。”死啦死啦:“别疑神疑鬼啦,要去打这样的仗,怎么还有力气疑神疑鬼?!”他已经有点急啦,所以我加快了语速:“他说四小时打到南天门树堡接应我们,你拿一天压他,可你让我们准备好四天-因为我们能背着撞南天门的给养较多四天。好啦我不说啦,我三米以内,谨听长官教诲。”我的团长再没教诲,于是我也没有说话。第四集:1、山间-基地外/夜/晴我们出林子时便明白了为啥死尸们又活了,因为迷龙已经活了过来,不但活过来,本着越难挨越要闹腾的炮灰团逻辑,他喧嚣得不可开交:火光燃得比我们吃饭时更猛烈,家伙们圈坐的地方照得都有点耀眼。迷龙仍穿着何书光的尉官服,衣服在他身上显小,在反复折*中已经脱线,迷龙在火堆边转着,舞着,一边在炮灰团的哄笑和张立宪们的瞪视下把身上的衣服扯将下来,他已经把左袖子变成了布条,现在正在对付右边袖子,看来他真是喜欢坎肩。迷龙唱歌:“(演员自订)。”何书光眼光光瞪着,就要往起里冒,张立宪老成持重地拉住。何书光:“那我衣服啊!明天还要换回来的!”炮灰们听见就笑得更欢。何书光:“那我撕你的!”他可真是擅长挖坑再自己往里跳,他从迷龙那换过来的衣服一只袖子开线到腋窝,在他的跳踉中如旌旗招展,一只袖子袖口好着却脱线过了肘,让他不用脱衣服也乍泄春光,能有的口袋都耸拉得象**猪刚喂过的奶自,几乎找不到一粒完好的扣子...你还能怎么撕啊?炮灰们笑得震耳发聩,连张立宪余治们也只好干笑,踹着膝弯让那傻缺坐下。迷龙就更来劲了,扭着他得心应手的大秧歌,一边扭着,一边连挑衅带挑逗着呼呼喘大气的何书光。迷龙唱歌:“(演员自订)。”何书光:“你姥姥!”他又一次蹦了起来,但瞧着虞啸卿过来了的张立宪又一次把何书光抱住了,这不算,为了让何书光的怒容转为笑脸,还猛挠何书光的痒痒。显然作为好友,他是很清楚何书光的痒痒肉的,于是何书光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大骂。何书光:“死东北佬-哈哈哈......救命啊......你姥姥!”迷龙开心了,他开心的时候就不会针对谁了,他就着已经被撕成坎肩的尉官服开始大跳临时自编的的脱衣舞,那是一种戏曲架子加上了秧歌、二人转、打架、所有他随手拣来的各种似舞非舞的混合,中间甚至还夹杂着大部分人协助式的摇屁股和麦师傅的印第安战舞。(哦,忘了,这个前边祭旗坡宴会时咱们两个美国弟兄可以跳跳)迷龙唱歌:“(自己找拿手)。”我早已不甘只缩在虞啸卿和死啦死啦的身后看,我离开了他们,在人圈子周围转着圈看。发大飙的迷龙狂野得有些荒诞,他猛烈地从他自膝盖已经撕作几根布条的裤子里跳了出来,现在他的躯体终于自由了,我们粗野地哄笑,精锐们笑得不乏嫌恶,但无疑他们也喜欢这样的粗野。我们瞧着迷龙不知从哪操起个洋铁盆,他拿那盆给自己打了两下拍子,不辣的唿哨吹得最响,于是他甩手把盆扔给了不辣,于是现在不辣成了他的伴奏。(...我们打个全下半身的超级大号马赛克?但是真想让他脱了...图个再无羁绊的意境)迷龙唱歌,这回是在学死啦死啦了。他不知打哪操来个赶苍蝇的指尘,挥着舞着,款着蹈着。迷龙:“魂兮归来,去君那啥的恒干,何为哪谁的四方...”好吧,这真不是他的菜,能记住这些已经很难为他了,所以他很快换成他习惯的:“床帮神,床帮神,小儿张立宪,摔跤丢了魂。”笑声和唿哨,因为迷龙唱着就把拂尘在手上转悠,套住了张立宪的脖子。张立宪有些瞠目,但迷龙趁人家瞠目时把人拉起来一起扭-这家伙还真在叫魂。不辣在张立宪都绷成干硬的脸边敲打着盆...我发现我国的民间甭管东西南北还真都有叫魂的习俗,而且风马牛不相及还能压上韵-不辣现在蹦得活脱只湖南蚂蚱:“白马大将军,魂魄快上身。”迷龙:“远的你去寻,近的你去问。”张立宪猛的把迷龙的手摔开,有点恼羞又不好成怒,那张脸子可真是好看死了。迷龙反正一脸友好但其实叵测的笑容,他精确地把事情控制在一个要打又打不起来的程度,他甚至用力搂抱了张立宪一下,在张立宪发狠之前便闪身而退。迷龙:“我儿何书光,没魂哪里寻?”何书光及时地树起了两个拳头,迷龙哈哈大笑地闪开了,但转身时他两手抓着拂尘的头尾,如同做了个套索,一甩就套住了正冷着个脸站在那的李冰。迷龙:“我儿冷脸子冰,爹给你唤魂。”不辣在人脸边敲打:“男左你走右,你走白虎门。”李冰人如其名,真很冰,真难为他了,连没着气过的张立宪们都在发笑,他仍坚强地绷着脸,确实他也是在迷龙的胡闹中连笑纹都没有过的唯一一个。于是迷龙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我们一下子都哑然了。李冰又僵了两秒钟然后脸色大变,他躲瘟疫一样地猛退,然后绊在特务营的人身上,摔得我们只看见人堆里的两只脚-于是又没法不哄堂大笑了。迷龙:“我的宝,我的宝,我那个骑着坦克尿炕的心肝宝......”余治听见丫这段哼怕是全身都硬了,扎人堆里就跑,一边大骂:“死东北佬,你倒是去搞你们川军团!”这对迷龙没杀伤力,迷龙照旧猛追,于是余治终于想起改口:“东北哥东北爷,我都让你进我坦克啦!”迷龙还算是恩怨分明,不追了,他现在跟抽疯似的,瞧着谁算谁。他转过身来时正好瞧见跟着他一起猛追的不辣。迷龙:“湖南佬,我整死你!”他吼一声就扑过去了,不辣当得上是惊喜交集,一个混蛋东北佬和一个混蛋湖南佬立刻就扭在一起。一片哗然中并无来自炮灰团的惊慌,因为我们实在已经习惯了以这种方式来表示友好和善意,当然也时常表现到鼻青脸肿。蛇屁股他们不甘落后,扭成一团或者压将上去,张立宪们只好一半鄙薄一半眼热地看着,后来迷龙不知道怎么从一片胳臂大腿和屁股的夹七缠八中挣了出来,他踩在炮灰团之上嚎他的丧。迷龙唱歌:“全是我的儿,老子来叫魂。遇山你答应,隔河你应声...”他迅速地被人给搬倒了,当不辣什么的也从人堆子里挣出来,这纯粹是魔乱舞了,连丧门星和豆饼这样的老实人也在尽可能难听地嚎丧,嚎什么是他们自己的高兴,连精锐们也开始活动自己早已发痒的骨头,而何书光在胸前奏着他已经不存在了的手风琴。但一群人中间最抢人眼珠子的仍是迷龙,在发人来疯方面他是比死啦死啦还强的皇帝。我(OS):“我看见天下靠前的戏子。他们声称如果太较真,他们背井离乡的靠前天就会死去。可他们天下靠前,用百劫不死百毒不侵的烂命在唱关于活着的大戏。东北人嚎着黄梅戏,广东人嚎着梆子,因为在被迫的有难同当中,我们混淆不清的不光是口音和小曲,还有我们的灵魂。”那样的一片嘈杂中,我忽然听见一个轻轻的哼唱声,湖南腔,来自我的身后。虞啸卿在唱歌(OS):“(演员自订?建议是湖南民间情歌)”我回头,虞啸卿轻轻地在用他的乡音哼唱,他脸上有一种确切无疑的温柔表情。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色,这样的癫狂,他的表情让我很想哭泣。而这终于让死啦死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虞啸卿:“少见多怪。我是个再没机会回湖南的湖南人。”我真的很想哭,于是我蹿了起来,迈着一个瘸子的大步流星,我丑陋地加入那场群魔乱舞,妖怪也罢,神仙也成,或者就是我们老老实实的凡人,它都是生命之舞。我:“(《少年中国说》?《出师表》?满江红?演员自订。但我建议某人咏哦而不是清唱)”虞啸卿(OS):“好!好!”然后是响亮的拍着巴掌,那种非常结实的拍法,这样拍巴掌的人好象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掌给拍了肿起来。我们消停下来,不仅因为巴掌声,也因为占我们中多半的精锐忽然肃然起来,,之前他们也在群魔乱舞,现在又成了我们敬而远之的克制和坚忍。拍巴掌的是虞啸卿,他还在用力地拍着,看起来很享受他孤独的掌声。而我们一个个象扭曲的雕像,最惨重的是迷龙,他刚发现虞啸卿在场,于是乎一只手仍在屁股后边支着他当尾巴的拂尘,另一只手从不辣手上抢过来洋铁盆,然后他就把那个盆遮在自己的胯前,就这样可笑地定格了。我(OS):“我该企望今晚就这么结束,那迷龙今天也许就还在我们身边。有这样的家伙年华老去,七八十岁仍没羞没臊地和他老婆做拆床游戏,一定是我生命中最大的快乐。可见识过太多苦难的人就会无限度地欢乐,迷龙一直疯到虞啸卿想完了家乡,想起了战争。”我们僵硬着,而虞啸卿一直生猛地拍着巴掌,他不怕冷场也不是做秀,我想他的神经也许坚强到能这样全无回应地拍上几个小时,只要他想。虞啸卿:“好!这位来自东北的弟兄-!”迷龙现在明白掌声居然是为他一人而发了,操着他的道具前遮后拦地就想往人堆里扎,但是晚了。虞啸卿:“好一场生者向死的舞蹈!对着死亡能如此舞蹈的人是我打心里拜服的壮士!”虞啸卿指着迷龙,于是即使是迷龙也不好一头扎进人群里就此消失:“你是我们首战首攻的突击队员!”一下变得很安静。精锐们妒忌得眼睛发红,人渣们吓得不敢说话,迷龙无声地嘀咕着什么,从口形看来是“妈妈耶”这类的念叨。我(OS):“被关在这里训练的足足三百人,除了适应之外,虞啸卿和死啦死啦就是想选出六十人的突击队,这是跟美式武器一起拿来的美式委婉,它的战损率应是灰飞烟灭或者大于百分之八十,就是敢死队。”虞啸卿并不喜欢这种静默,今晚他不寻常,他想听人说话:“我的壮士想说什么?”迷龙也他妈的太过顽劣,他翻了一个白眼,直挺挺地往后一倒,扑通一声,戏台子上不折不扣的大栽碑。虞啸卿并不会心地会心一笑,迷龙是粗俗的,从来都是,可现在他的粗俗成了只有虞大师座才能领会到的高级玩笑。虞啸卿:“好!生来死去,嘻笑怒骂对之,军人本色!-从此刻起,你是这一仗中绝无二选的突击队长!”没人说话,精锐们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何书光:“......这不公平。”他再度被张立宪踢灭了。而我们有一种迷龙你死定啦的古怪表情。死啦死啦轻轻拉了一下,让虞啸卿看了看他的表。虞啸卿:“时候不早,大家休息。”于是我们嗡嗡地散去,其实更该说张立宪们轻声的,嗡嗡着,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我们炮灰团的人,炮灰团的人还沉默地呆在原地,如退潮后海滩上的砾石。迷龙索性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不起来了。豆饼还跟那惊喜呢:“迷龙哥你升官啦!你是队长嗳,那那那-那我就是副队长啦!带好多人...”迷龙:“升你个蛤蟆腿啊!我来带队你们是想死还是不想活啦?不还得死啦死啦吗?这就是冲靠前个,死靠前个,脑门上写着准死无疑的队长!”我们终于决定去扶他,一拥而上,人渣们的同情总是这样的,带着幸灾乐祸,悲伤时也总舍不得放弃那点滴的快乐。丧门星:“唉,前留三步好走,后留三步好退......”他极有涵养地承受了迷龙的一脚,叹口气:“将死之人,我不计较。”克虏伯:“我们吃过饭没有?”我们被胖子永远饥饿的神通搞得冷场了一下,迷龙在我们乱七八糟的搀扶中开始呻吟:“......可我就是想乐呵,不是想死啊。”我们就嘿嘿地笑,同情越来越少,幸灾乐祸越来越多,迷龙在我们的胳臂上叹着气:“要死啦。老子不想死啊。”就有人摸他的头:“乖,乖啦。”迷龙:“就不!”然后他愣住了,我们也愣住了,因为摸他头的是豆饼。迷龙的老大架子早就魂飞魄散了,惟独在他的副射手豆饼跟前是维持着的。迷龙:“你这傻狍子死猫驴子,你就是跟老子屁股后边的!我死一你准死二-一发子弹就能把我们俩串了!”豆饼哑巴了,我们吃吃地笑着,豆饼现在跟迷龙快相携相扶了。我们搀着迷龙回我们的帐篷。我(OS):“虞啸卿彻底误会,迷龙绝不是在对着死亡舞什么鬼的蹈,他实在是我们中间最眷恋生命的人,他只是眷恋得没头没脑没羞没臊。往下我很想逃跑,因为迷龙和豆饼。”可被夹在我们中间的迷龙和豆饼两个就没住过嘴。迷龙:“不玩了。”豆饼:“完啦。”迷龙:“不玩了。”豆饼:“完啦。”迷龙:“不玩了。”豆饼:“完啦。”2、山间-基地外·日·晴不用怼靠前波的人都可以用走的,用怼靠前波的人则只能用爬的-他们忙他们的日常,而我们全装状态地在他们脚下爬行。我们被绳子拴成了串,人渣们都鸡贼地包了肘子和膝,精锐们却好个军装笔挺,于是他们爬得更啮牙咧嘴。我们绕着空地中央的迷龙在爬行。那货据着挺马克沁-他得完成从轻机**往重机**的转型-对我们脑袋上浇着成箱的子弹。又有几箱子弹爬了过来,那是他家骆驼豆饼。我们绕着张立宪爬行,绕着何书光爬行,因为真的没多少时间,所以虞啸卿和死啦死啦只好让我们上体育课时背诵着英语-听着并不沉重是吗?这只是比喻,我们得爬着吃喝,以及...不辣:“团座,我要尿尿!”死啦死啦:“爬过去!爬回来!爬着尿!”他顺便招呼了他旁边总是不缺的特务营狗腿子:“你盯着。”不辣:“............”我们都没空去瞧不辣在驱赶下悲苦的蠕动,我们继续瞧张立宪和何书光。张立宪扛着巴祖卡,几发备用弹和卡宾枪让他成了高富帅版豆饼。何书光又被塞进了防燃服里,背着喷火器,这真是够受的,他俩都一脸生无可恋-好吧,我们也是。我的团长已经用白灰画完了张立宪屁股后边的扇面,和围绕着何书光的一个巨大白圈。他亢奋地叫嚣-因为不这样就会输给我们的漫不经心,于是他民了从缅甸把我们拖回国时的状态。死啦死啦:“我怎么跟左右都分不清的讲后方危险区?只好演给傻子看。张立宪,FIRE!-”张立宪半死不搭活地:“嘭。”他身后扇区里次第站着的特务营狗腿子齐齐翻倒,还姿态各异的,随距离远近有了无生气的,有假得不能再假呻吟的。死啦死啦:“不辣你没得尿啦!你死啦!”不辣:“憋不住啦...咯里又莫得白线啊?!”死啦死啦捶胸顿足:“老子打南天门时还在他屁股后边拉两条二十多米长保险绳吗?!!!”不辣四仰八叉吐**死球。死啦死啦:“还有你呀,一屁喷翻四分之一突击队的英雄,你凭啥没事?”张立宪自觉背书:“我的弟兄成了我的障碍,火药燃气折回,我也完球。”我们伏尸狼藉。虞啸卿掏枪就给了何书光几枪-头顶上。虞啸卿的冷冰冰和死啦死啦小丑的亢奋相映成趣:“我打中了你的罐子。你着了,你糊了,你爆了,你炸了。”何书光平淡地:“师座来世再见。轰隆隆。”他倒下,白圈的都倒下,他们倒省心,连挣扎和呻吟都省了,因为那样的燃爆之后不用太考虑活着的机率了。不幸也在白圈里的迷龙还在很嘿地用子弹浇我们,被死啦死啦瞪了半晌,服帖趴倒,被弹壳烫出了“唉呀妈呀”。我们爬行,我们一边绕着圈爬行一边看他展示我们会怎么死。虞啸卿:“罐子里是混合燃料和压缩气体。所以他就是个炸弹,要是被日本人抓住绝对是剥皮凌迟,因为杀伤力巨大,对你们也一样杀伤力巨大。友军资料用他这玩意的战场伤亡率百分之九十...其实就是死亡率吧,这就算拖得下来也不用治啦。”我们爬行,我们没好气地看着何书光与有荣焉,只有他这样的楞子才会对自己一堆焦炭的未来偷偷树大拇指吧?死啦死啦:“他就是一坨屎!这俩位就是两坨屎!两坨会炸得满天飞,崩你们满头满脸满嘴子的屎!”虞啸卿的壮怀激烈也被他恶心得难以为继,已经死了张立宪和何书光趴在地上痛不欲生。死啦死啦:“我们为啥要带着两坨屎打仗呢?因为要用他们炸日本人-在他们开炸时,躲着他们,防着他们,超过防日本人。在他们没炸时,挡着他们,护着他们。哪怕用你自己去挡机枪,也好过他们在你屁股后开炸-因为那只让你死得更惨。我假话很多,可这是真话。”我们爬行,我们绕着被他们勒令扮演尸体的特务营爬行。我(OS):“闲暇的时候,他们就向我们展示在南天门上的四百种死法。鉴于要去钻老鼠洞的也就两百来号人,我们在死法上真是格外的富足。对,我们现在正是闲暇之时,闲暇到你恨不得下一个小时就开仗。我们什么也不会,唯一的老师叫作死亡。虞啸卿现在也许懂了,我的团长因为怕死学会了打仗,我们因为不想那样去死,所以学会了打仗。”(我看弹幕觉得很多观众不明白张立宪何书光的位置,加一段吧...好象也有趣些)3、山间-基地外·日·晴车在发动,等着我们。我们杂乱无序地往车上蹿,我们和张立宪们。我们都换了新衣,这身衣服如果加上那堆能勒死人的装备,就是我们以后死在南天门时所穿的衣服,原来的衣服早在无数次折*中纤维状态了。(原来这段戏至打南天门好象又换了一套,不太现实)我(OS):“很多天的老鼠洞后终于轮上没老鼠洞的一天。今天回禅达,这是战前我们最后一次回禅达。说放松,其实心照不宣,了却一下最后的心事。如果没死,被我们告别过的人会当我们是爱吹牛的王八-我们多希望我们真是爱吹牛的王八。”我被阿译拉上了车,然后阿译安静地看着仍在往上爬的人们-我不知道他怎么能做到从来这里这么多天就只有一种眼神:崇敬崇拜再加上艳羡。我:“你怎么就能一直呆在这?”预感到我又要不说好话的阿译委屈着坐开了些,真是可怜又可气。我:“我是说,能不能别象克虏伯看饭碗看炮弹一样看着我们?日常点好吗?”我被什么砸了,是烟卷。死啦死啦在车下给人渣和精锐们一视同仁地乱甩着烟卷,往自己嘴上叼一根,剩下的全乌七乱糟地乱甩给别人。我:“我又不抽烟!”死啦死啦:“哦,对了。你也就这点好了。这才是给你的。”往下我就灾情惨重了,因为他砸过来的是一个美军用的邮政布袋,满当当的,我被砸摔在张立宪身上,张立宪一把手揪住,没任何表示地帮我回自己座上,那实在是比骂更讨厌。我只好对着车下叫嚣:“什么玩意?”死啦死啦:“吃的!饼干,肉,罐头!我从伙房偷的!拿回去孝敬你爹妈!”有这样嚷嚷这件事的吗?我身后响起窃笑甚至哄笑,那是人渣,更让人难受的是精锐们一边装没听见一边蔑视-而那家伙还向所有人涎笑着。我:“我不要偷来的东西。”死啦死啦:“别拿肿脸充胖子啊。我又不是给你,是给你爹妈的。”我:“他们更不会要。我不要从一起打仗的弟兄嘴里偷吃的。”-我不知道精锐们咋想,反正人渣们在起哄:最穷的时候我也偷过罐头给小醉,而且是明目张胆。死啦死啦:“汽油桶里打翻天的时候咋不说弟兄呢?再说你的弟兄们也吃不完啊。”我:“那我也不是泔水桶。”阿译:“没什么好笑的啦,弟兄们。爸妈嗳,你们有吗?有的话,还健在吗?”他因此而又要酸楚了,赶紧崩下一句:“哦哦,肯定都健在的啦。可是在这里吗?在禅达吗?”话说阿译自从杀死一只羊后可真是出息大涨了,精锐人渣都万马齐喑,而张立宪们偷瞧那口袋子的不怀好意已成了很难掩饰的羡慕...好象我是父母健在并在禅达的唯一一个,这让我觉得做被枷死的逃兵也很值得了。死啦死啦给阿译狠狠鼓了两下掌:“督导兼副团长说得好。现在我说,孟烦了,你是不是没脸去见你爹妈?”我:“......瞎说什么。我就是去见他们。”死啦死啦就诡笑着,扳着车厢板把脸凑了上来。死啦死啦:“真只见他们?”我就不好说什么了,因为不是真的。我真希望司机不耐烦到把车开了走掉,可他算是新近的小人得势,司机中找不出这么大胆子。我听着迷龙在我身后嘀咕:“走不走啊?偷就偷呗。觉得没面子就给我。”死啦死啦:“可惜烦啦永远活不成迷龙啊。”然后他又找上了我:“我知道了,你个孽畜子,你偷了你爹妈要紧的东西,你不敢去见他们了。”我:“我......我偷什么了?他们又有什么要紧东西?书吗?”死啦死啦:“骑驴找驴的家伙-你呀!你要拿他们儿子去打那样的仗,你偷了他们的儿子去打那样的仗。”我们忽然变得很哑然,人渣和精锐,现在被阿译搞出来的黯然现在成了他漫不经心甩给我们的沉痛。我:“......是你偷了我们,是你偷的。”死啦死啦:“所以我偷了这个,孝敬他们-我猜你爹那人也不在乎这点东西,可在乎你孝敬他们。”他放了手,让自己落在地上:“走啦走啦!办你们的娘们事去!”我尽力地还击着:“你不上来啊?”死啦死啦:“我双亲早逝,予然一身,如果打赢这仗的犒劳是阴曹地府放他们回来一天,让我用美国罐头英国酒尽一天的孝顺,那可真是啊哈哈哈哈得其所哉吾宁也死乎啊!爹娘啊!”他他妈在狂歌当哭所以根本不会哭。我们的视线没地搁,只好瞪着那个有点狂诞的背影。车开了,我只好悻悻然在一车的沉默中坐下。我:“王*蛋。他真是个王*蛋。”何书光忽然开始哭泣,带动了余治,张立宪两眼婆娑地轻轻地拍打着他们。我们在摇晃和颠簸中一起前往禅达。我(OS):“是的,他一语中的,我们同为窃贼。满腔热血,却偷走了我们父母的儿子。我们永远不敢让他们知道我们要去打那样的仗,我们偷了他们的儿子去打那样的仗。”4、禅达·街头外·日·晴车在禅达街头行驶,这座小城的临战感已经越来越强,在某些当街处都已经垒起了高射炮位-这也是件好事,说明我们的物资比以前充沛。车上的气氛很沉闷,因为死啦死啦造的孽,也因为要去赴死的人容易触景生情。我们总忍不住去偷窥一些看着车外眼圈发红的家伙-这通常是精锐,然后发现被我们窥的人就会狠巴巴瞪回来,后来这发展成一场大家一声不吭的大眼瞪小眼。哪怕老鼠洞里的厮打,也比现在的冷战来得融洽。我(OS):“有些事不能使劲去想这事,会伤心死。郝兽医就是这样死的。所以我们就瞪着彼此的伤心。别人的伤心看久了就觉得荒唐,然后自己就不那么伤心。可这是冒犯。”所以从车停下我们就站了起来,站得跟禅达的屋檐一般高,我瞪着张立宪,迷龙瞪着何书光,张三瞪着李四,某人又瞪着某人,有时候我们又交叉瞪着。吉普车从我们旁边一驶而过。虞啸卿开着车,愤怒到都懒得看我们,死啦死啦则在煽风点火。死啦死啦:“打!打死你们自己!乐死对过的日本子!”然后两战争狂就从禅达的街头,也从我们的今天消失了,张立宪们因师座的存在已经明显气馁,我们...一巴掌怎么拍?张立宪:“今天打了架,明天就没得战打了。”我:“好啊,我们都想做逃兵。”张立宪:“死瘸子,是不是口是心非老天才罚你做瘸子?”我:“不。是因为装死被日本兵在腿上捅了一刀。”很奇怪的是现在我可以坦然说出我的秘密。张立宪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口是心非。”他向他仍生拉一个架子的弟兄:“......下车。你们不下车?”迷龙:“下啊。”这家伙毫无必要地又补了一句:“下他个王八。”正要往下跳的何书光悬崖勒马,进退两难只好又瞪过来。所以迷龙很干脆地跳了下去:“下啊。活得跟五花大绑了似的。”5、禅达·街头外·日·晴于是王八们下了车,车走了,让王八们无处安放的眼神更加无处安放。我:“算了算了,就是眼睛不知道往哪看...阿译,你看着迷龙-用你这几天的眼神,这可是虞师座额头上划了标记要死靠前个的突击队长。”阿译看迷龙,真是脉脉的他看谁都那么脉脉。迷龙:“唉呀呀,这鸡皮疙瘩。”他把阿译的脑袋调整往精锐方向。我:“瞧,就是眼珠子就没地方放。”丧门星提示:“凡事都要讲那么分明就是挑事。说就此别过好了嘛。”我:“就此别过。”张立宪:“就此别过不错。”他他妈的也纯属多余:“或者上哥们那泡个茶也可以。”不辣:“老子家有茶。还是就你家有桌子?”何书光:“你们那破团还真没几张桌子。”迷龙就打哈哈:“哈,破?你是新。小嫩孩,可你脸上都被我收拾出茧子了。”张立宪:“行了行了。行了!我说你们,没地方去就直说!”不辣:“有地方去啊!是没地方打架!”余治:“打架还找地方啊?就这。这儿。”迷龙:“那就整呗。你个小老鼠脸子。”余治:“......王八再让你进我的坦克!”我开始叫嚣-不是想打,而是实在听不下去了:“打!都打死算了!”我们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气势汹汹以拳相向,连豆饼都捏着个拳头滥竽充数,而阿译的退后不是明哲保身而是原则的维护。眼看是又要拳头见肉了-丧门星手比脑快,已经对冒失冲上来的余治给了一拳,迷龙跟何书光已经搂在了一起,看起来亲热得要命,我跟张立宪互相抓着对方的衣领子,举着拳头......我们彼此瞪着,象两条被链子拴着没法把牙齿咬到对方身上的恶狗。张立宪:“够喽!在汽油桶里都打吐喽!听我讲话,分配。谁有地可去?谁去的地方想别人一起去?谁去的地方想自己一个去?”迷龙:“凭啥你来分来配...”我:“大喇叭你闭嘴。是让我们说话,说人话,又不是他来分配。”张立宪:“各人说话。你要去哪?”我们互相看着,疲惫而警惕。余治摸着挨揍的部位,丧门星一脸抱歉地拍拍。6、禅达·街头外·日·晴我们一脸古怪表情地分开,走向两头,再不是人渣和精锐这样齐刷刷的两拔,而是分出几茬子参差不齐:不辣、蛇屁股居然跟上了张立宪们,而余治跟着我们。我(OS):“好好说话,便生惊诧。原来精锐并不总想装精锐,人渣也并不总想混人渣。不辣跟了人去看他的某相好,司马昭之心;蛇屁股跟了去吃好的,尽管最近吃得不差;丧门星要去寺庙为他弟的骸骨祈祷,余治跟了去就不知要为谁祈祷;克虏伯希望去看师里的大炮;而豆饼哪都想去,除了跟着迷龙-他想得心乱如麻,就想把一个饼掰成六瓣花。”豆饼向我们招着手:“迷龙哥,我走啦。转脸就回来。”迷龙:“别转,别回来。回来也不认识你。”迷龙很悻悻,因为我们走得很孤独,实际上分完拔以后我们这一大群就剩了我和迷龙两个。还有两个更孤独的,张立宪和阿译都还站在原地发呆发木。我:“气什么呀?你不一直嫌他烦吗?”迷龙:“没气啊!”可他的脸都扭曲的:“回头我炼死他!”我也懒得说他,便向阿译叫唤:“你还没想好?”阿译苦恼加孤独地摇了摇头,让我觉得理他都是多余,那便留着他对着个张立宪想去,我和迷龙走开。我(OS):“阿译还没想好,通常最平常的一天对他都是左右为难的一天,那今天他得想到蜡炬成灰。张立宪去哪,谁也不告诉,何书光因此快跟他急-那也不告诉。”我转过身去的时候,迷龙已经一头钻进路边店为他的儿子挑选零食和玩具。7、迷龙家·院子外·日·晴迷龙:“乖儿子耶!”然后他就象一只大笨熊一样对着雷宝儿拱过去了,雷宝儿灵巧地手足并用地推擞他硕大的头颅,没办法,这小子表示任何热情时都是没分没寸的,是个人的靠前反应就是拒绝。他的儿子并不乖,拿他的脑袋当鼓敲,但这无关紧要,迷龙很快乐,他拱在雷宝儿怀里,雷宝儿大笑,迷龙就假哭。迷龙:“儿子嗳,爸爸难受,快来哄爸爸高兴。”于是雷宝儿就哄:“龙爸爸!”迷龙吸鼻子:“还难受。”雷宝儿接着哄:“龙爸爸龙爸爸。”迷龙干嚎啕。雷宝儿只好被迫地在迷龙脸上亲了一下,真是委屈得很,迷龙不嚎啕了,但是皱一张苦瓜脸。迷龙:“还是难受。”于是雷宝儿忍无可忍连踢带踹地从他怀里挣出来了:“屁爸爸!”-然后他一头扎上楼了。我跟迷龙面面相觑。我:“长大了喔。让你老跟家冒脏字。”迷龙傻乐:“屁来喽,屁来喽!”他开始唱歌:“我是一个大臭屁,放出来熏死你!”雷宝儿快乐疯了,迷龙从我手上抢了为雷宝儿买的那些零散就追了上去,而我还拿着一份,是死啦死啦塞给我的那一大袋子。我父母不在,还没起,或者没出屋,我看了看迷龙老婆,她刚早起床干了很长时间家务了,我们刚才一直一起看着迷龙和儿子的浑闹。我把我那整袋子都递给她,我知道她一定能处理得当的,反倒是我会拿这些东西不知道该咋办。我:“......过日子零碎,用得上的。”她接了,拿进了伙房,再没出来,我不用再操心我从不擅长的部分了,我开始帮着做一些搬送的粗重活,有时候我停下来看这院子,炮灰团在禅达唯一的家。我(OS):“迷龙的家,也是我父母的家,贫穷又富有,安静又嘈杂。我现在奢望活下来了,所以我开始觉得,它也许也是我的家。我的团长说啦,本地的怪味你都吃得惯了,为什么还非得回北平?”迷龙老婆出来,我拿来的食物已经被她分出来了,公公平平的,把一半给回我手上。她总是把事情做得很好,做得那么好。我不怎么好意思地笑笑,死啦死啦也就罢了,被一个女人太知道你的心理总不是多好意思的事情。迷龙老婆:“你等一会再过去吧。他们快起来了。”我嗯了一声,迷龙和雷宝儿嘈杂着从楼上下来,这回是迷龙把雷宝儿从楼上扛了下来,而雷宝儿一直在连踢带打地抗议,迷龙一脸焦虑地陈述着他的理由,也不管孩子要不要听。迷龙:“你老子我回来不光为陪你玩的,你老子是要做大事的!”大事是什么?大事就是迷龙下了楼,把一小堆吃的玩的塞上给雷宝儿,然后就混到他老婆身边,扒拉着他老婆的肩膀,就那脸见不得人的表情孙子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了-雷宝儿在旁边没好气地踢着他小腿肚子,他也知道大事是什么的。我哼哼地冷笑:“大事?”迷龙:“没功夫管你啦。老婆,跟你商量点咱们家的要紧事...也是烦啦家的要紧事。”我:“与我无关,与我无关。”他管呢,把雷宝儿扒拉到我怀里,拖着他老婆就又上楼了。我还算配合地抓着雷宝儿,雷宝儿愤怒地鼓起腮帮子冲着他不屑之父砸石头子,我赞同地给他又递过去一把。但雷宝儿再砸不到他爹时我开始用纸团做耳塞子试巴雷宝儿的耳朵眼,迷龙也许不在乎,可我在就还是别让孩子听那鬼动静为好。但是雷宝儿今天不知道抽的啥疯,把迷龙塞给他的东西都塞给了我,然后竭力打算从我的手里挣开。我揣测不出来他怎么个想法:“你啥意思?都送给我了?”雷宝儿玩命挣:“我要去啦。就要去。”我就嘿嘿地笑:“那可就不大成话。”雷宝儿:“爸爸”。-然后就如对他老爹一样敷衍了事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这明摆着他在用他仅有的资本做一笔和成年人的交易。我有点发愣,而雷宝儿趁着我这发愣挣脱,他连滚带爬地上楼,我连滚带爬地追在后边,还得闷着嗓子叫。我:“回来!回来!”回来有鬼了,雷宝儿手脚并用爬那窄楼梯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幸好迷龙正从楼梯上下来,拎他那机枪似的一把手把雷宝儿拎了起来。迷龙:“忙死了忙死了!忙忘了!”。我挤在一边给他让出道,一边诧异地看着跟他下来的迷龙老婆,迷龙老婆只是给我个模糊的笑脸。迷龙夹着雷宝儿从我身边挤过。迷龙:“我没功夫管你啊。”然后他下楼了,下楼,把雷宝儿放下,我看着他忙活:他的院子里多了堆建筑用的泥沙、钉子锤子钳子剪子、铁皮的-通常用来装弹药物资的军用箱子、更多的这种箱子、一些敲了一半或者整根的铁槽或者铁管-连上边的军用绿漆也没有去掉。迷龙找了个地,开始敲敲打打那些玩意,雷宝儿现在莫名其妙地又乖觉了,纯属搞乱地帮他敲打。那孩子依恋,见鬼的第六感让他本能地依恋。我:“要紧事?”迷龙:“要紧啊。这老瓦檐,下个雨就淌成满院子,你们南方湿气重,爱生苔,不是好地方。”我:“我是北方人。”迷龙:“北平是南方啊。淌水就生苔打滑,你爸也摔,我儿子也摔......”我皱皱眉:“嘴干净点。”迷龙:“没咋滴啊。我整个水槽子把水归拢了,让它往一处淌。”我:“今天?”迷龙在和我说话时就没歇过,今天他又有了在南天门山上一小时造一口八寸棺材的神彩:“明天在哪呢?没功夫了,没功夫。”我:“别乌鸦啊。”迷龙就温和地笑了笑:“没功夫管你了。-我要赶紧地干完了,然后,哪啥。”他色迷迷瞧了瞧他正在干活的老婆,很是得意,那也没辄,谁让他是我们中唯一有老婆的一个。我瞧了会那个叮叮当当的背影,决定帮他敲打点什么,以便让他尽早得偿所愿,但看来要把这活结了是搭上整天也完不了的事情。然后我的父亲便出现了,衣冠笔楚,显然起床已不是一时半会了,但例行的下床之气还没过得去,一脸酸酸的气恼,这阵子敲打已经让他气恼加深了,再看见我和迷龙,恼火便又平增了一倍。我父亲:“敲敲敲!砸砸砸!如入菜市,尽遇莽夫!一大早就搞出这套拆房揭瓦的动静来,这地方还住得活人么?!”迷龙嘿嘿地笑:“这不才敲了五分钟不到吗?老爷子这气头,把你装到我们的坦克上那是连发动机都省了。”我心说就要大事不好了:“嗳嗳,你别吹!”我父亲...那是油瓶倒了肯定不扶,却一定能听见这些跟他不相干的东西:“TANK?可是那由衍化而来的器物?甲坚炮利,无坚不摧,所向披靡-老夫吝缘得见,你们倒是连TANK都有了?”就甭管这英语夹白话有多别扭了,反正迷龙也听不懂,只管吹:“嗯哪嗯哪。我们家桌子就那么厉害。”我父亲想痛心疾首时就能痛心疾首,于是痛心疾首:“那怎的还由得倭人肆虐,只管在这里敲敲砸砸?须知你们早一日光复河山,我辈才能放得下书桌,才造得出吾国吾民的TANK,PLANE、RADIO!!!”(老头脑子还在前清,所以说-炮舰)迷龙已经目瞪口呆了,挠头,敲砸,砸了手。他活该。可是我父亲现在开始看着我。他恐怕靠前眼看见的就是我,却做一副刚看到的样子。我就硬着头皮,鞠了一个足够觉到腰痛的大躬:“爹。”我父亲:“回来了?你妈一天倒跟我念你七八十遍,还真能把个人念得回来,倒也不易。”我只好又来一次腰痛式的大躬:“军务繁忙,劳您二老费心了。”我父亲:“我没费心,是你母亲费心。”他扁了扁嘴,我就知道大事不好,连酸带寒地又要来了:“军务如此繁忙,又有TANK,那就是光复在望了?”我能如何回答呢?解释TANK在这滇边还不如给我个手榴弹?惹祸的迷龙一边叮叮当当的,没出声,可那个表情跟笑岔气了差不多。我:“孩儿与弟兄们一起,确是枕戈待旦,不敢稍有松懈。”我父亲:“哦,枕了多少年,后枕骨都枕塌了,这笔烂帐也不要提了。我倒是有正事与你商量。”我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忙把头又低了低:“了儿听着。”我父亲:“伤好得怎么样了?-这倒不是我要问的,是你母亲问的。”我:“本来就是皮肉伤,没大碍了。”我想我的样子一定近乎于讨好:“了儿这些年在外边,别的长进没有,倒是练了个皮糙肉厚。”我父亲:“照旧是随了我,臭皮囊包一副骨头架子。这倒也不用说了,我们什么时候搬家?”我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所有装的乖脸全飞散了:“啥?”我父亲:“我知道你和他们是桃园之义,可这样久居篱下,总也不是个事情吧?男儿于世,当有立锥之地,我跟你说的,也只是有个放得下一张书桌的地方,可无论如何,不是这个叮叮当当的打铁铺子。”我只好茫然看了眼迷龙老婆,她只好苦笑。雷宝儿吹了个口水泡。望了眼迷龙,他低着头在抡锤子,身子在发颤,我以为他替我难过的时候他喷出了笑声。迷龙:“桃、桃、桃那啥的......”-他笑到把锤子抡到了自己手上。我只好又看着我的父亲,父亲很客观地看着我,摊了摊手让我说话。我知道他已经很耐心了,他居然能把这样一件事拿出来商量,我的弟兄们功不可没。只是我象在烈日下一样,有些发晕,后来我跪了下来。父亲明显地愣了愣,今天他并没在兴师问罪,就人而论他已算得上和蔼可亲了,我没必要下跪。我:“爹,这世道太破,放不下您安静的书桌。我这去给您打块放书桌的地方回来,只求您别再怨这世道太破。”我的父亲忽然显出了一些虚弱,他很想急,但他也看出了我身上有某些不对,又不愿冒然就急:“这是......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我:“我只想您真的能用上这张桌子,不要象我一样。”我站了起来,迷龙用一种又惊讶又好笑的神情看着我,迷龙老婆看我好象在说这小孩终于做了一直想做的那件错事,我父亲瞪着我,狼狈又茫然,那比什么都让我痛心,我很想逃走,也这样做了,冲到院门前我才想起来我忘了拿分给小醉的那份食物,于是我只好又转回身,父亲还在那里,离了整整一个院子看着我。我跪了下来,跪在我孟家已是家常便饭,但我心里很痛,痛得我给他磕了三个响头:“爹,打了儿不再是个蒙童,晓得这世间并不象您说的那样风雅有序,了儿就开始了有头无尾,颠三倒四。”我照常应该已经开骂的父亲有些作难,他大概也感觉到了我的情绪:“...这也是人情之常,我何尝不也是...”我:“这样不肯好好过活,又不肯去死的儿子,是让您觉得难堪,还是觉得骄傲?”父亲嘴唇发着颤,瞪着我,不知道该维护他的尊严还是问出他的担心。我拿了那袋子食物出去,我知道这多是我作为一个活人最后一次见他了。8、街道·迷龙家院外外·日·晴离开院子的时候我听见父亲在院子里叫我:“了儿,回来!”我知道他绝不可能出来追我的,事关我也深受其害的倨傲和某种所谓的尊严-于是我尽快地离开了。我(OS):“家父给了我象他一样的骄傲,然后我象他一样四处碰壁,我的人渣弟兄让我没脸说什么安静的书桌,可我对待世界的方式比他更象哭嚎。我没做过什么可以让他骄傲。他一生都渴望骄傲,可只会因为我和他的相似,无穷无尽的难堪。”9、小巷·小醉家外外·日·晴当到小醉家门外时我已经恢复过来,不能习惯那就无耻,从我的父亲到小醉都是,报以连小醉家门外的明沟我都觉得比整个拙政园更加雅致。门关着,挂着牌子,天晓得,杀了我头也想不过为什么以前来这里会让我觉得紧张,现在这条败落的巷子让我除了轻松就是轻松。我敲门,敲门的同时摘下了那块木牌,我臭不要脸地把它揣进了自己的口袋。于是小醉应门时我自觉地就进了院,而小醉在我身后偷偷的想做的靠前件事是下了那牌子,至少是把它翻掉。我让她诧异了好一阵,然后拿出那块牌子在她眼前晃荡。于是我着了一拳加一脚,但是我敢打赌,这一切比藏着掖着要好多了。10、小醉家·院子外·日·晴我从袋子里掏出死啦死啦塞进去的那些宝贝,丰富得很,以至我怀疑迷龙老婆不是从里边掏出了什么,而是又塞进去了什么-罐头、面粉、咖啡、酒,甚至还有几条腊肉,正是这几条腊肉让我对迷龙老婆起了疑心。我和小醉象两个花子,不,我们就是两个花子,每当我们从中掏出一件我们没想到的东西时就要讶然和赞叹一阵,尽管相比之下,我的赞叹显得做作。我(OS):“人是无耻的,当真正的快乐来临时他是可以无耻的。因为他不能永远承担那些耻辱。所以这是真正的快乐,我拿给她那些食物,这是快乐。我的团长甚至在里边塞了瓶酒,我发誓他当时准淫贱地想过我和小醉的酒后,但是就不。”我恨恨地瞪着那瓶酒,洋的,我又给自己找了个对立面。我:“谁他妈的要喝酒啊?”小醉就顺着我:“不喝。”我:“你不会喝酒吧?”小醉就顺着我:“不会。”我(OS):“但是快乐。”11、小醉家·小醉屋里内·日·晴我和小醉坐在她的屋里,酒瓶在桌上,已经空了一多半。我很没面子,不胜酒力到**已经有点发直。小醉酡红着脸瞪着我,最要命的是她还拿着杯子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我们俩都没啥话。小醉一个劲儿冲着我挤眉弄眼,看得我眼睛有点发直。我:“......啥、啥?你说说啥?”小醉:“......我们要把生米煮成熟饭吗?”我:“......煮饭?刚弄了个酒饱,干嘛还要煮饭?”小醉也许该举桌子把我拍了,但她顺着我:“不煮。”我想明白了煮的是啥饭时,就忙看了小醉一眼,好在她跟没事人一样。我:“那个饭......也不煮。”小醉:“不煮。”我们开始不大好意思瞧对方,后来就对着傻笑,也许往我们中间扔个打死了郝老头的那种炮弹,我们还会一样傻笑。我(OS):“这是快乐的-这也许是孟烦了活过的最后一天。那又怎么样?反正这是快乐。我压根不用费心告诉她我要去做什么,为了军纪,也因为每趟出门她都认为有一百条枪对着我,说也白说。”梆梆的有人在外边敲院门,让我联想到一个比我喝得更多的醉汉。小醉的表情就没有原来那样好看,原来那样只给我一个人看。我就呵呵地乐:“隔壁王大妈?”小醉就咬着嘴唇乐:“搞不好是王大爷嘞。王大妈冒把屋门钥匙留给他。”我:“王大爷可以爬墙嘞。反正王大妈一不在他就偷鸡摸狗,蹿屋上梁,练得一副好身手。”小醉就连嘴唇都咬不住了:“要不得。王大爷屋里的墙好高。”我:“有好高嘞?”小醉:“墙我是量不出来。反正王大爷每回耍子回来,过门槛都要架*子。”我:“嗳呀,好身手呢,这样的王大爷,硬是要派他去打南天门。”小醉已经岔气了好几回,但外边那个死敲门的就不停歇,我们终于有点撑不下去。小醉:“没得人在家嘛。哪里有打门打这么久的?”我:“有这个劲头子不派去前线真是亏了。”小醉:“你们要去前线?”我就连忙大打哈哈:“问得奇怪。我们一直就在前线啊。”然后外边那头混蛋终于开始鬼叫,我发誓我一听就知道他是谁,因为我们就同路来的,而且我最近做梦都是丫骂人的川音:“我晓得你在里头!我是军人,不光用眼睛看事情的!”小醉:“哈哈。”她也知道是谁了,她看的时候就有些难堪,我没给她任何鼓励,因为几秒钟内我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了很多。我:“我认得他。”小醉:“我晓得你认得他。我不晓得是他,他一直礼貌彬彬的。”我:“一直。你们还常来常往嘛。”小醉:“也没得。后头他来过三两次。”我:“也没几天。三两次?三次还是两次?还是三次加两次?那就五次。”小醉看了我一眼,我阴着脸,我知道在她眼里我忽然变得不好打交道了。我也知道,但永远控制情绪是我孟家遗风。(哦,我个人觉得原片演得仿佛小醉对张立宪有那么点意思,感觉没这必要-不仅是这时段,而是全片中。因为事件流程会让观众脑补一切-不用烦啦哄小醉,小醉哄烦啦就好,小醉在烦啦面前有多顺在张立宪面前就有横,这个完全不用复杂化)小醉:“他来也不做么子,是来找老乡讲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有你信。他要找个四川人说话不用费这老劲的,直接让他的狐群狗友小喽罗一绳子捆来就好了。”小醉只好笑笑:“你讲得他好象个恶霸一样。”我:“不用象了。就是。”而外边那个强抢民女的小恶霸在呻吟,尽管他用了叫嚣的力度-我都能想得张立宪那厮扒拉着门框子的丑态。张立宪:“讲啥子你都笑。我又不是个呆子,晓得你笑啥子-你就笑当我是个呆子。就是嘛,我是个呆子。我送把你都不要的一个呆子,你不要笑,别的男人讲他是个英雄,是个好汉,是个大官,是个财主,他什么都是,就不是个呆子。我就讲我是个呆子......你不会要,我晓得,我听到你在里边笑。”我忙看了小醉一眼,确定外边那个傻子是在幻听,小醉没笑,只是在听着-我宁可她笑。我:“哈哈。”我肯定小醉并不喜欢我的干哈哈,因为她直接告诉我了:“不好笑。”我:“他干嘛不爬墙?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墙。”小醉:“他也不是小人嘛。”我:“我受够了他这样的君子。我都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一个扒在女人门框上,贴着门缝看,鼻子都快挤平了,急得快要尿裤裆。君子。”12、小醉家·小醉家门外外·日·晴张立宪扒在门框上,贴着门缝看,鼻子都快挤平了,什么也看不着,他转回了身,贴着门板溜坐了下来,一副快尿裤裆又找不着茅坑的德行。张立宪:“我晓得,你也早讲得明明白白,你连命都交代把那条跛子。你不喜欢我叫他跛子,冒法子,我就不想叫他名字。”丫咬牙切齿地:“他,就是一条鸡肠狗肚,老鼠子眼,一粒米都能把他憋死的,小人。”13、小醉家·小醉屋里内·日·晴我一边恨恨地咬着牙,一边泛出一脸笑意。小醉倒直接得多:“他脑壳乔得很。”我:“什么是乔得很?“小醉敲自己的脑袋:“他这里头有问题。”我:“我这里头也有问题。”14、小醉家·小醉家门外外·日·晴张立宪在外边拍着自己的胸脯,拍得山响,你只好当他在对老天爷讲。张立宪:“他这里头有问题!你看他那个小三角眼,小老鼠头,三角眼看人,拿老鼠子脑壳想,能想出啥子好来?他看啥子都是黑龋龋的。这些子黑龋龋一辈子要搞死他。我不是要讲他坏话,真不想讲他坏话。他做老鼠子还是老虎跟我相干个锤子?我是看你着急,他着实害得死你-不讲了不讲了,再讲你又要出来骂我,其实你不出来也好,隔着个门板子倒也安逸。”15、小醉家·小醉屋里外·日·晴我现在已经坐了下来,我把我的手放在桌子上,我泛一脸笑意,但是我在玩自己的手指,通常这样就表明我已经郁闷到了极点。我一个一个咔嚓着我的骨节,小醉使劲按摩着我的肩背,但即使她抽空亲上我一口也无法稍解。小醉:“你不要搞嘛。搞得人心里硬是凉嗖嗖的。”我让自己成了一个斗鸡眼,然后把她拉过来看我的斗鸡眼:“三角眼。”小醉强忍着笑,拼命地不要看-当她不笑时就变得很正经。小醉:“我出去赶走那个瓜西西的。”我拉住她,我知道我很恶毒:“别去。他就是死也要来看你一眼,那咱就是不给他看你这一眼。”小醉:“他为啥子死也要看我一眼?你们是不是要...”关于我的安危-而非外边那货的安危-她总是很敏感,我赶紧打碴:“因为他瓜西西的还是个乔脑壳。”我彻底打碴,使劲拉紧自己的面皮,拉出一副鼠相:“因为他长不出我这样别致的老鼠子脑壳。”小醉又一次笑得想滚到地上,但那是装的,她不笑的时候就紧张地看着我,是的,她感觉到了,当我放回自己的面皮时,就是一张因将死而漠无表情的脸,一张憎恶的脸,甚至不知道自己憎恶的是生是死。而门外那家伙拼命去就门槛上的一条缝,以至屁股怼了有半天高。能这样的人,无疑,他憎恶的是死,他贪恋和拥抱的是生。他在门外慷慨激昂,他的才学不足以让他作诗,但说真的,当象他这样贪恋时,谁都可以是一个让李太白也艳羡的诗人。我(OS):“他壮怀激烈,他入骨缠绵,他要养她,他要娶她,他什么都不要,他能看着就好,他只要她好。他要带她回他们的四川家乡,这事死跛子办不到。他是她的哥哥她的弟弟,她的丈夫她的情人,再呜咽下去他就会成她的儿子。哦,他什么都不要,只是要把他未知的全部将来在十分钟内全部许诺掉。”16、小醉家·小醉家门外外·日·晴门外的那个家伙已经是倚着门框,语无伦次地在哼哼:“我晓得,你不会要,你总讲凡事都好得不能再好了。你就差讲,你喜欢没衣没食,天天没着没落,喜欢个自己屁股都擦不干净的男人,喜欢跛子,不跛你还不要......你也没啥子好的嘛。还这么一意孤行,最后你就好跟个跛子扯蛋......看得老子着急......”然后他扒拉着门前的野草与土砖,本来就如丧考妣的,现在终于开始哭嚎起来:“我要死啦。我被你急死啦!我要死啦。可我不是急死的!是战死的!可我还没战死就先要被你急死啦!我不怕死!可现在有个挨球的杀千万的,死啦死啦的!他是一天十七八趟翻着花样告诉我我会怎么死啊!我就冒搞头了。我不能带你回四川了,我晓得你也冒答应我去,我应承你的事都做不得数了,我晓得你也冒求我,是我自己应自己承。我们要去打仗了,打南天门,我一定是会死的,我们打头先的那都是要死的......”那家伙一边哼唧,一边在身上摸索。17、小醉家·小醉屋里外·日·晴我听着,来自那家伙的哭诉。小醉看着我,看着门外声音飘来的方向,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耸耸肩。那个塌了架子的硬家伙就是一滩泥,那滩泥发出泥的哭诉:“......大后天你能不能起得早一点?美国人讲是大雾天,可你听得到南天门高头爆炸,那里头有我发的声。我是最早发声的,最早发声那都是要死的......”我变了脸,之前我还强撑着跟小醉耍鬼脸,可现在那家伙出卖掉自己后就开始出卖我们了-我们指所有参与这一役的精锐和炮灰,我的弟兄和他的弟兄。我:“......再说你就要不发声地死掉了。”小醉:“你讲么子?”我:“......小王*蛋。”小醉:“......小娃娃。”我:“熊孩子。”小醉就顺我了:“那就熊孩子。”那并不能让我快乐多少,我瞪着院墙,如果我的目光能高过院墙,就能看见院门外那个向来虞啸卿二号,现在却在一个土娼门外蜷作一团的家伙,如果再高一点,就能看见那个垮在院门外的家伙在浑身上下摸索着自己的所有:纸币、银元、钢笔、手表。他把抠出来的一块土砖放在自己肚腹上,抽噎得丢尽了面子。我(OS):“我们没费太多功夫去说保密,因为真参与这事的人都是冲在最前的,哪怕为自己的命也要在嘴上挂三把锁,可有个*人半个嗑巴没打就把他所知的秘密抖个干净,不奇怪,他的整个世界都抵当给了他至今未求到的一滴眼泪。他得手了,小醉在哭,他赚翻了,赚到的可不止一滴。”我瞧着小醉。小醉看着我。我尽量让她看到我不在意,可我知道从那家伙一发声我便再难掩藏我的悻悻。而那家伙还在那里哭诉加哼哼:“......你要是耳力好,就听得到我发的声。我扛的是巴祖卡,哦,你不晓得它是啥子,你只要晓得它发的声。嘭-嗖-空通。蛮好认。”那家伙开始做一个忘却了台词的口技演员:“空-哧-轰通。搞不好是。轰-嘶-通空。也有可能......记不得了。那东西声音好大,每回我这个扛着它的人想听倒听不清。”我没法不笑出来,而小醉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我脸上还挂着那个恶毒的笑容,因为小醉哭了,我笑得越发恶毒了。我:“他可以死了。你总算为他哭了。”于是小醉一耳光扇在我脸上,我都不知道她手这么重的。她怒吼,我都不知道她还会怒吼的。小醉:“我哭!我哭!我哭的是你!”然后她就之前乘以十的温柔:“......你是不是也要去?”我再也笑不出来了,我僵住,我面前的是花,门外那货是草,而我是最肮脏的,是人类的排泄物。小醉抚摸她刚扇过的地方,我脏得觉得受不了我自己,不,这不重要,这感觉我习惯了,我受不了的是我也想哭,我来这真不是为了啥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两秒钟以后我发现我冲出了屋门,五秒钟以后我发现我正在打开那道上了闩的院门。18、小醉家·小醉家门外外·日·晴我打开了院门,迎接我的是那位高傲的骄子高撅的屁股-他正背着门躬着腰在做什么,我一脚飞了过去,他扑倒,用土砖压好的钱币和细软散了满地-他总觉得有更多的东西可以留下,于是总在那一小堆里添加更多的内容。那就是他刚才在忙活的鸟事。我看了一眼散作一地的干戈寥落,确定那是我不可能留给小醉的质和量-即使是我不用照料我的父母-这个发现让我更加怒火中烧,于是我迎对他摔上去的一个耳光也更加理直气壮。我:“是嘭!嘶!空通!孙贼!”他迅速地反扑了上来,那是靠前反应导致的勇气:“挨球的瓜娃子!”我:“来呀来呀!到时候没空打了!”那家伙胸有成竹地把拳头捏得嘎巴响,那是,他至少有和迷龙打平的能力:“铲你还不用刮耳屎的劲!”我:“啊————!!!”他简直本能地回应和冲上去:“啊————!!!”我:“师座说泄露此次军机是什么处罚?!”那家伙便愣了,我正好冲着他送上来的脸一个大耳光摔了过去:“你把我们连骨头卖得干净,就为一个永远瞧不上你的女人!”张立宪:“我不是......!”我管你是不是呢,反正我趁着他心慌意乱,巴掌一挥就又赚到一个:“玩你个川猴子的罗曼蒂克!你当我们去干球毛?-去死!”张立宪:“罗什么......?”什么他也罗不出来了,因为我掐着他的脖子,把他顶在墙上:“去拿这条小命拼死!大人物!你当你死成骨架子还一表人才么?大家都是土坑下的烂肉!你拿堆隔几天就要烂完的仪表堂堂来这里卖?你的资本?小娃娃你没格来赚活人的眼泪!骗子!因为你跟我一样,都他妈的要去死!”他没反抗,尽管我快把他掐死了但他没反抗,然后他伸出一只大拇指,往旁边指了指,我往旁边看了眼-真难为他,被我掐得都翻白眼了还注意到小醉已经出来了,站在院门里呆呆地看着我们。然后他拍了拍我的手,那是希望我把他放开。我放开了,那家伙咳了两声,整理他的衣领,随着他一起恢复的除了他的喉管,还有他在一个心仪女子面前说死不倒的骄傲。张立宪:“一死以谢。带我去见师座。”于是我又一把掐住了他,我存心的,把他刚整好的领口又撕烂了:“看到她你就可以去死了是吧?我就不明白,她连个好脸都没给过你,你就凭什么把你的烂命和你的零碎往这儿扔?她想要吗?-现在,你去死吧!”然后我猛地把他推进了小醉的院门,我在小醉的眼前把门重重关上,小醉惊恐欲绝也哀伤欲绝的脸随着猛撞上的院门刻进我脑子里。我迅速地离开这里,如果上次做逃兵时我以这样的速度奔跑,我也许已经做成了逃兵。我(OS):“让我去死吧。老天,但是让我活下去。我的团长曾在遇见一支红色游击队时濒临崩溃,他们说祖国昌盛,民族万岁,我们在我们苍老的心里呻吟:他真年青,哦,他妈的他们真年青。我现在也在心里呜咽:他真年青,哦,他妈的他们真年青。”我奔突过禅达的街巷,我是一个丑陋到活该自惭形秽的瘸子,我是一个面目狰狞,未老先衰的年青人。第五集:1、怒江东岸·祭旗坡外·黎明·雾我(OS):“D日,大雾。美国盟友准确地预报了这场大雾,换句话说,准确地为我们划定了死亡时间。没天没地,没东岸没西岸,只有一片茫茫,我们在千军万马中体会孤独。”祭旗坡在攻击计划中是一个佯攻点-即使是佯攻,也导致过糟糕的路况上发生了从来没有过的交通堵塞。两辆车撞在一起,一堆厉兵秣马家伙互相指责。余治和他的车手们停在曾经宴会的空地上,把满基数的炮弹传递入炮塔。老地,却没有了旧人,很粘人的余治满脸落寞,他现在无人可粘。2、祭旗坡·阵地外·黎明·雾这里又有个落寞家伙,同样上不了南天门的克虏伯在拭擦炮弹,今天有很多炮弹,但缺了死啦死啦的嚷嚷和我们的诅咒,胖胖的心脏里满是空落。一个巨大的影子把他连人带炮给笼罩了,那是余治和我们的履带式餐桌。75大管子和37小管子天花板高度VS拉屎高度地对视了一会,犹豫着是否该继续互相蔑视。余治:“...你每次老鼠洞子都钻了。到最后真开打他们怎么好意思不带上你?”克虏伯:“你也是。”余治:“来战车连时亏我还高兴得要死...”他踹了他的宝贝,跟脚过不去的力度:“臭铁疙瘩。”克虏伯呸他的37炮:“我也是。”但远比余治贫穷的他犹豫一下,立刻去拭擦自己的唾沫。无论如何,两位留守人员迅速完成了从相互蔑视到同病相怜的转型。3、怒江东岸外·黎明·云我(OS):“H时之前六小时,我们终于得窥虞啸卿和死啦死啦推倒重来上千次做出的计划。突击队六十人,来自炮灰团和特务营的百战老兵。名誉队长迷龙,真·队长死啦死啦,我们将用已有的一切和被生关死劫逼出来的一切,凿穿从江岸一防至山腰二防的老鼠洞。靠前梯队一百四十六人,紧随其后,张立宪何书光两活炸弹,麦师傅大部分人协助两活宝,全在其中。就算我们前六十个全突没了,他们也得杀进主甬道直刺峰顶的树堡指挥部。我们当然希望活着,所以更该好好计划我们的死亡。”六十个和一百四十六个现在正在江边-其中的大部分掩映在雾气和树丛里。死啦死啦带了我们几个在最后一次察探今日的水文,他只能事必躬亲,因为他是曾泅渡怒江的十几个人之一,在西岸一线江防爬行过的两个人之一,钻过南天门耗子洞并摸到了树堡树根的唯一一个人。麦师傅在一次次地念叨和划着十字。大部分人协助则更倾向于抱本地神明的大腿,他在撮土为炉插草为香,并且勾得几个中国兵也跟着磕。张立宪连巴祖卡带卡宾枪负重几十公斤的主,却惨白着脸惨白地憧憬...憧憬什么我懒得说,我也懒得看他,不如给死啦死啦和丧门星他们递递标深杆。何书光现在就是被阻燃服包裹的一块臭肉,现在他和他的喷火器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要求“离我远点”。何书光:“...哥?”张立宪:“离我远点。”何书光:“...你怎么也这样?”张立宪:“被那个鬼团长吓的...你还是离我远点。”于是在为之热血沸腾了经年的时刻到来之际,何书光只好继续生无可恋。4、怒江东岸外·黎明·雾我(OS):“第二梯队,阿译率领,是又补充了几百壮丁的炮灰团全体。别误会,没人指望他们的破枪能杀伤哪怕一名日军。他们将在我们攻进甬道后做出强渡姿态。哪怕渡河未济,连西岸的土都没摸着,那也是在我们鏖战耗子洞时混淆攻击方向。所以命中注定,阿译在这场战争中最英勇的行为是:杀死了一只羊。”阿译茫然而怔忡地向他正就位的褴褛部下敬礼,他注定失望,那帮家伙木然到一边就位一边不知道自己正在就位。5、怒江东岸外·黎明·暮我(OS):“第三梯队,海正冲率领。第四梯队,虞啸卿率领。真正的主攻,虞啸卿卧薪尝胆攒下的家当,虞师真正的主力,确有一战克南天门的火力和实力。他们将在我们攻克树堡,瘫痪南天门指挥后展开真正的强渡强攻。四个小时,攻进树堡,在日酋竹内连山的尸体上摆你的庆功桌。虞啸卿说。但总被我的团长口误成一天甚至四天。四个小时!虞啸卿至少咆哮了四百遍。我想跟你换个位置,不,跟你换命,我在树堡等你四个小时。可他是老虎雄鹰,可这是场老鼠打的仗。人各有其命。”炮兵在这里放列,军队在丛林和山洼里等候,成队的,成列的,成块的,靠前批抢渡器材已经泛水。虞啸卿近到鞋子已经踩进了怒江。雾气让人可以靠近往常露头就可能被射杀的江边,也让他躁动得象只就要被放出笼子的老虎。海正冲团长只好尽可能跟着,并且用表情告诉他靠得太近了。虞啸卿:“已经涉江了吧?”海正冲看了眼虞啸卿其实也在看的表,只好尽可能在脸上绽放理解和苦笑:“还没有。”虞啸卿叹口气:“...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带长铗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他用湖南话念诵着屈原的《涉江》,同时不满意地看着李冰在江岸边放下一张凳子-不满意是因为那位置比他现在离西岸更远。虞啸卿:“拿走。”但他又改变了主意:“放下。我需要积攒体力。”他真的坐了下来,闭目,静气,安抚他那颗已经杀进了树堡的心。6、怒江东岸外·晨·雾表终于跳到某个事先约定过几百次的节点。死啦死啦平静得不正常,轻微地叹口气-真是全无马革裹尸的豪情雄心。死啦死啦:“雾总会散的,人总会死的...下吧。”我们事先又在东西岸之间连了几根绳索,现在分成了几列浸入水中,在没被冲走、没被冻死和没被身上的装备压死之前尽快到达西岸。突击队浸入水中,我又回头看了看,张立宪在检查巴祖卡的防水,我很高兴看出他的恐慌。他和我对上了眼,因为怕被看出恐慌而更加不自在。我把目光转开,把自己浸入怒江,象我长久来的习惯那样,和我的团长三米以内。我(OS):“雾来了,雾散了,人生了,人死了。一向摆一脸生有何欢死有何惧的张立宪,现在象我一样眷恋生命了。我的眷恋很多很多,他的眷恋仅有一件-所以他比我更加眷恋生命。我有点难过,又有点高兴。”我在江水浸过我的口鼻前嘟囔了一声:“小醉。”我们把口浸在水里,鼻露在水上,装备被捆在事先扎制的小木排上,用绳索和我们每个人绑在一起。我们大气不敢喘,听着耳边湍急的水声和遥远的枪声,告诉自己没必要紧张,那不过大雾天里日军在打例行的盲射。一个特务营的家伙不堪重负,脱离了固定索,他打个晃便不见了。我们连伸出手去够他的余暇都没有,我们自顾不暇。我(OS):“我们庆幸,还好他不是我的朋友。他的朋友庆幸,还好那不是我。所有人都庆幸,虽然这场大雾让飞机大炮全部报废,却也隐藏了他顺流直下的尸体,否则我们得用爬行的速度去迎接西岸的火力。”7、怒江西岸·江畔外·黎明·雾突击队六十人已经登岸,跟土地结结实实地接触便算作休息吧,实际上是几无停留地沿着西岸的江沿线,把自己半浸在江水,或者裸于砾石中爬行。雾茫茫的,每个人都只能看清离自己最近的几个人,再远的人成为象要随雾气发散一样的鬼影,再远则成为虚无。我只看得见我身边的死啦死啦、身后的迷龙,身右的豆饼是一座爬行的辎重小山,身前的不辣,再远的丧门星无法看清。死啦死啦一向多条枪多个保险的暴发户原则,带足了他这些年搜罗来的那些破烂,汤姆逊、毛瑟二十响、柯尔特和截短的霰弹枪,现在他只好尽量让自己不要象个叮当乱响的铁匠铺。马克沁得到了阵地上才用,迷龙现在是跟我一样的卡宾。不辣除了身上挂的,还在负荷之外背了整包的马克2和马尾手榴弹,毕竟那是他保命的工具。爬行。日军的声音近得象只隔了一道门,“小心中国人”“看见你啦”之类的诈唬。盲射的子弹从我们头上划过,落入怒江。大家都在走夜路,只是我们没法吹口哨壮胆。这回的伤亡出在靠前梯队,因为死啦死啦坚持在四个小时之后要留出富余,他们每个人都被弹药补给撑得象巨型蜗牛。机枪弹道直直怼上了特务营的某只蜗牛,并且在那个位置停了好一会,雾气里的一挺日军机枪调低了射界,从来自特务营的一个倒霉蛋身上削过,那家伙在痉挛中死死抠住了江水里的礁石,他倒是到死没出一声。子弹在那具肉体中穿梭搅烂时,死啦死啦在爬行中埋头叹了口气。我(OS):“那家伙后来被授忠勇勋章,我们异口同声-他是为了大家。可其实都明白,是因为误会。他以为不出声子弹就不会再来钻他了。换成我们也会有同样的误会,人之将死,必存侥幸。”我们爬行,象被打湿了蹦不起来的蚂蚱,而冬天眼看就要来临。8、怒江西岸·江畔外·黎明·雾死啦死啦现在已经到了我曾和他藏身数天的石头之后,曾经和他一起泅渡过怒江的家伙没一个拉后:迷龙、丧门星、不辣,蛇屁股,我...哦,没了兽医。我们看着淹没了前方坡脊的雾气,看不见,只知道日军就在那里。死啦死啦又往前爬了一小段,准是已经把脑袋塞到人战壕里了。有个日本兵在哼小调,雾气中意外地好听,也审判了他们的死刑-因为往下稀稀拉拉因穷极而无聊的轻声鼓掌中,我们知道他们人数和大概方位了。死啦死啦回头,伸出了整个巴掌-五个人。我们爬上去连他十个人,但比我们十个更快的是一条狗-狗肉。9、南天门·日军一防外·黎明·雾战壕里的日军,抽着今天的靠前只烟;剥出昨天剩下的海苔饭团;给机枪刷着酒;抱怨着这江边湿地给伤腿带来的疼痛。在盲射中造成了我们第二例伤亡的家伙补充了子弹,又打了个短点。我们在他的转身中从雾气里冲了出来。他彻底懵了,他以为他一直打的是雾气。我们象塌陷的石方一样落进了战壕,刺刀、砍刀、工兵铲、铁锹和狗牙齿,差不多是两个甚至三个对付一个。我摔进战壕并向纵深掩入时,丧门星和迷龙们手头上的日军还在挣命。第二批人置若罔顾地向纵深掩进,收拾那些不喜欢早起的倒霉蛋。我往前拱时一个睡眼惺忪的日军也从他的防炮洞里拱出来,主动把脸杵到了我的枪口上。然后他直接跪地举手了,勇敢需要准备,而他现在只有本能。我的枪没上刺刀,只好一脸打算生俘的友善表情,另一只手抽出刺刀从他的颈窝垂直扎了下去。罗马人处决角斗士的方式...我们没打算也不可能抓俘虏。往下为了让刀尖进入他的心脏需要我放了枪双手用力,然后我费力地从这具新鲜的尸体上抬起身体,更费力地拔出我的刺刀。周围很静,雾气之中好象只剩下我一个人,这感觉很要命。雾气中死啦死啦如鬼一般浮现,为了让我们看得清楚,他猛力地挥动着手和手上的一个电筒-电筒的光暗淡之极,但意思也明确得很:往这边来。我向他的方向移动,而更多的人从雾里冒出来,奔向他的方向-于是我终于可以把悬起的心放回嗓子里。我奔向他时又沉重又窃喜:我们没死人。10、南天门·日军一防外·黎明·雾死啦死啦站在一堆战壕里的杂乱和两具日军的尸体旁边,不用他指出来了,狗肉正以它的方式在研究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窄小的圆形,以铁桶为壁,一模一样到让我们产生还在训练的错觉-就是它了。死啦死啦拿过来一盘长绳子,开始在我们腰上打结。死啦死啦:“我的突击队长呢?”迷龙:“我个子大,会卡住的。”死啦死啦:“训练时没卡住。痛快的。”他顺便给迷龙看他的枪,迷龙叹着气,把自己绑上绳结。迷龙:“没死的告我儿子别当兵,跟子弹讲理啊。”不辣:“你要舍不得死,你儿子还得打这场仗。”绳子事先处理过的,一根长绳上带着几十个结口,我们也开始给自己打着结。迷龙也不知道是懒得说服,还是被不辣或死啦说服了,刺刀叼在嘴上,长枪斜背了,猫腰钻了进去。我们只看得见他的屁股,然后连屁股都看不见了。死啦死啦督促我们:“练过无数次了。”绳子稍绷紧,下一个就上,每个绳结间隔着也就七八米。第二个是丧门星,第三个是不辣,然后是蛇屁股,我第五,死啦死啦和狗肉在我的后边,他后边的豆饼是最难为的,他的负荷根本不可能和他一起钻过油桶,所以他将携行架绑在身后拖行-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分量。我钻进甬道深处。黑暗来临了,但那早已经不是我最害怕的部分。11、南天门·甬道内·黎明·雾黑暗中的喘息和磕碰让我们觉得熟悉又陌生,和死啦死啦之前折*我们的几百次一样又不一样。后来我明白了,一样的是黑暗,不一样的是即使他也无法制造的压抑和恐惧,以及长年缺乏通风人类的臭气。然后有人在说话,远远的前方,日语。大约是谁一类的意思。我们全都不动了。纵然你有千军万马,这时能派上用场的也只有当头一人。迷龙...我们都被逼着学了几句日语,但我们现在听着他的日语咋就那么东北碴子:“空你那啥的鸡哇,哦哈哟。”我们事后想迷龙也是露馅了,因为那边倍紧张地拉动了枪栓,并且加重调地重复之前的话语,也难怪,连我们都听得懂的日语怎么可能是日语?我身后有个日本人大笑(日语):“肯定吓死他啦!我就说能吓到他的!”我吓得都抽抽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死啦死啦这台方言机器已经开动。与其说是发音不如说是他的语气让那边松快下来(日语):“小柳啊,我才没有被吓到...”刀刺入肉的声音,并且是连续的,被掩住了嘴的呻吟、甚至是大血这被切开血流的奔放声。他已经被迷龙摸到身边了,而黑漆麻乌的迷龙也吃不准要害,只好开肉铺子。本来就有的恶臭味、和忽然弥漫开来的血腥味混杂成一个难以言喻的世界。迷龙:“我整死你鸡哇...哦哈哟咱他妈一起死,空帮哇,哦呀思咪哪塞。”事后想起来迷龙纯粹是在渲泄恐惧,在胡言乱语中一刀刀白进红出。不辣:“听得懂的人都死啦,你还讲么子。”迷龙没吱声,但绳子又在牵扯,就是说他又在前进。丧门星:“死人还在动!”-他的话与呕吐一起爆发出来的。死啦死啦:“补刀!补刀!”之前的屠宰场肉铺子动静又来了一轮,我们听着丧门星简直在哀求:“你死吧,快点死吧...没道义哦,没道义。”绳子牵扯,继续前行。蛇屁股的脚蹬在我的脸上,连蹬了几脚,让我没法不想成垂死的抽搐。我:“怎么啦?...-屁股!说话!”蛇屁股:“蛇屁股:“没事......没事。...你马上就知道啦,慢慢瞧来细细品。”他似乎是卡了一会,然后加速爬走了,我听到他呕吐的声音。我现在遇到他刚才的问题了,那个现在可以确定已经死透了的日军守卫,我怀疑不止是迷龙和丧门星,而是之前的四个王*蛋都捅过他的刀,血喷得这个狭小的圆形空间里到处都是,最让我恶心的是,因为生前还以为来的是自己的朋友,他死成一个生机盈然的美好表情。(太血腥也通不过,不强调细节了...)我一心想把这个麻烦留给后边品尝,但终于被他占了我全部视野的幸福表情征服,爬在他身上也爬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血泊中,我开始呕吐。死啦死啦拿枪在后边捅我:“快点快点。”我:“死人,他妈的前边只管下刀子不管收场......”枪管子更粗暴地捅过来,如果我转得过身来一定就喊回去。死啦死啦:“弄走弄走!这是看出口的,附近有出口。”我:“卡住啦!”死啦死啦:“弄走弄走!狗肉后边是豆饼,那就真卡住啦!...赶紧啊!你害得我也快吐啦!吐虚脱了出去送死吗?!”他说得对,豆饼及他的辎重是无论如何通不过这道障碍的,那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我抱着尸体一起在管道里挪行,它神秘的微笑就在我颈根边晃悠。死啦死啦:“...我不做啦,我不做啦。-权当你抱的是你家小娘子。”听起来象挖苦,但他真的是在安慰,安慰得我又甜蜜又心酸又恶心。我想着那天小醉在河边对我这样喊着,让我又想死又想活。我:“我从来没有这样抱过她。”死啦死啦:“打完仗抱个够啊!”我终于摸到一条斜岔:“有啦!出口有啦!”嚷还不够,死啦死啦猛缒绳子提醒我:“出去!和你的死人滚出去!”我已经听到他在呕吐。12、南天门·一防二防之间外·黎明·雾那真的只是个出气口,斜向上行,同样用汽油桶搭成。幸亏我和我拥抱的尸体把个汽油桶卡得满满当当,否则真不知道怎么上去-以及死啦死啦在后边怼我们一死一活的两双脚。我把那尸体怼出来,然后我露头,万幸,一个联队并不够让南天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以我周围是雾霭重重的荒地。很安静,如果你不去计较雾深不知处日军的互相应和,简直让人心旷神怡-和我钻出来的地方相比。我这才想起去看我的死难友,他至少挨了十几刀,一半以上在要害。他的一只手耸拉下来,紧抓着一个九七式手榴弹-得感激这玩意的敲脑袋设计,如果是个拉发我们现在正在变成日军从汽油桶里掏的尸体。我把他的屁股帘拽到前边来遮住他愉悦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最后是如何在挣扎。如果他活着那表情会被我理解成狰狞,但他死了,他无害了。死啦死啦已经开始猛拽绳索:“走啊走啊!一根绳上的那位蚂蚱弟弟!”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多吸一口新鲜空气便意味全体在血污和呕吐物中窒息...我钻回我死都不想回去的老鼠洞。我(OS):“这场用肚皮前行,用牙齿和爪子进行的战斗大致如我的团长预计:要么全体死光,要么一个不死。我们一个没死。只是在剩下的日子里,我们中很多人完全丧失了嗅觉。”13、南天门·二防-半山石外·黎明·雾一个日军从甬道口爬出来。好吧,一个死去的日军被迷龙从甬道里顶出来,他象雷宝儿骑龙爸爸一样骑在迷龙肩上,所差的是那是立姿这是趴姿。迷龙把他和他造的孽顶出来,因为上述那种奇怪的姿势,他比他杀死的人更血糊糊的。丧门星,丧门星很有公德心地把死人拽开,以便后方出入。迷龙从绳子上把自己解下来,持枪警戒。雾比我们渡江时已经薄了些,但是这段没日军-只是看似没日军,之前死啦死啦反复灌输过:南天门的日军会从地底下钻出来。我们的人越来越多,先出来的人从洞口把后边的人拖将出来,也不管他在窒息、异味和漆黑中已经被弄了个半死,便把他推擞向半山石后搭筑阵地。我还立足未稳便被死啦死啦拿脑袋在后边顶开,他站了起来,没管那一身血污,穷心竭虑的追忆表情。我:“你上回打这上来的?”没跟我废话。他确定就走向山壁,用刀在某面伴山的土壁上划了个大大的十字,那里也许通着日军的主甬道,也许没有。死啦死啦:“往里挖。”我:“挖多深?”死啦死啦:“两米深此仗告捷,十米深...我们的脑袋在西岸眺望东岸,拿树棍子插着。”我甚至不敢去问你概约错了,我们挖的位置是实心咋办。蛇屁股们已经铲锹齐上往里掘进。甬道口还在往外吐人,豆饼他沉重的负荷先后从甬道里被人拖了出来,那意味着我们已经有了一些重火力-但是没有展开。迷龙:“架机枪!快架机枪!”我不知道累死的驴啥样,但豆饼现在就象马上就要累死的驴,他都没哼一声就晃荡着去了。我隐约地意识到迷龙这犊子好象把连枪身带枪架通常至少三人负荷的份量全甩给豆饼一人了,但是我忙着看死啦死啦凭记忆绘就的地图。我(OS):“第二步,我们正在掘进的山体后应该是日军连通整座南天门的交通主甬道。主甬道口枪炮如林,我们只能自力更生,在甬道半途再开个口。应该,因为唯一的凭仗是他的记忆,我们越挖就越怀疑,也许他估计错误,我们在挖实心的山体。暴露时间太长,于是也是最可能爆发恶战之地。一旦暴露,打拢了够一加强连的突击队和靠前梯队,在日军联队阵地中就是见光死。拼掉几百号敌军再死也叫见光死。”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其实都是焦心如焚。我:“慢了。”蛇屁股们其实已经是一个发狂的速度了,简直就是长在铲锹上的疯子。我看见他们有人被一铲子砍在手上都没带停。死啦死啦:“太慢...去帮忙。”他说的是我们钻上来时的老鼠洞,突击队已经出清,甬道口还在往外吐的已经是紧接我们其后的靠前梯队,要和我们一起攻打主甬道的人。我过去帮忙,拉了甬道里刚伸出来的一只手。那边很没好气,从那种地方钻出来谁也没好气:“卡住了-帮把手!”我努力先先拉出了一只手,然后拉出了张立宪的脑袋。我愣了一下,张立宪比我反应更快,把他的手拽了回去,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挣命。他的境遇我可清楚得很,后边拖着一架火箭发射器和备用弹,不帮就不帮。这时一块石头滚落下来,掉进壕沟,落在我的脚下。我抬头,我们所有人都抬头,雾里边冒出来的家伙倒背着三八枪,哼着日本的大概是农民调,在雾气打湿的山脊上打着出溜滑下来-大约是要去看哪位已成了我们刀下鬼的同僚,于没路处踩出一条路来逃避军纪。大雾让我们在同一时间内瞄见了彼此,让他逃命有点晚,而我们阻止他示警也有点晚。我们仰头看着他。他咧咧嘴也不知道是要哭要笑-他打赌他想过投降。不辣:“...空尼鸡哇...”这货是懵了,这大眼瞪小眼地空什么也没用了。丧门星已经冲了过去,但必须得说一下这块狗屎阵地:它是半废弃的,日军很不工匠精神地把挖出来的浮土顺着山势倾倒,以至从他所站之地到我们脚下都是坡形的浮土。豆饼想防侧面的机枪架子到现在还没打实,因为你先得把土面夯实。所以丧门星是冲上去三步滑下来两步,那家伙终于猛地转了身,把屁股着地变成了四肢着地,他连枪都摔得顺着山脊滑了下来,也是爬三步滑下来两步的。我们得有十几条枪瞄着他活跃之极的背影,可我们不敢开枪。丧门星拔刀挥砍,但还差着一尺的距离,并且被刀占了手,导致他进三退三...现在他差了两尺的距离。我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不喊叫却选择了比喊叫更有杀伤力的做法-他转过身来,手上抓着九七手榴弹,在头盔上磕开引信。死啦死啦的枪响了,汤姆逊,将近山脊的家伙翻滚直下。我和其他几个人也开枪,让他在翻滚中继续中弹,在翻滚中手榴弹爆炸。然后我们都有点傻懵了,在傻懵中万物皆寂,在万物皆寂中雾在翻滚,在雾的翻滚中日军喧哗和喊叫,近前。死啦死啦无需招呼我们警戒-因为我们早在警戒,只是我们需要警戒的是四面八方-他招呼大气也不敢喘的挖掘者们:“挖。”蛇屁股们大梦方觉地开挖,捞救命稻草一样的疯狂。近前,近前,甚至能感觉到方位模糊甬道里人奔跑的震动,但当快靠近时,他们没声了。没声最可怕。死啦死啦:“没声就是摸过来了。看狗肉。”我们一直疑神疑鬼地把枪口朝向日军可能出现的任何方位,我们以狗肉为标尺时仍在疑神疑鬼。几秒钟后,自以为隐蔽良好的日军在壕沟那段露头,然后被我们用自动武器猛扫。于是又一次安静了,雾气里偶尔传出几声呻吟。死啦死啦:“别挖了。炸药。”蛇屁股看了看这个狭隘的空间-这空间根本不够爆破安全区。蛇屁股:“会死人的!”死啦死啦:“当然会死人的。”他忽然挥了挥手:“安静!”还是狗肉先觉察的-之前那死鬼试图爬上去的山脊,日军闷闷的喊叫与命令声象从地底传来,又象从我们头上传来-不矛盾,雾里的表面阵地和土层下的甬道现在还都是他们的,后来碎石和土坷垃滚进我们脚下的战壕-他们在奔跑冲刺中带下来的。死啦死啦开枪,顺便用汤姆逊的枪托杵了蛇屁股。蛇屁股:““炸药!”我们不知道人在自己屁股下安置炸点时该准备什么,也懒得去想了,只是向斜上方集中火力,想从上方偷袭我们的日军很欢势地滚了下来,然后侧翼的战壕又来,那就打吧。迄今我们的自动武器让我们在这快把手动步枪废掉的大雾里占足了便宜,但是我百忙中看见同样是那个方向的土层动了一下,土石的滚落并不起眼,但往下露出的东西起眼得很-一个黑黝黝的九二重机枪枪口。我知道我们脚下的浮土哪来的了-来自挖我此时所见的那个暗堡,虽然太多的暗堡让竹内联队无法常驻机**,但他们到位时,其射界正好把我们完全笼罩在内。我:“鸡脖子!”(九二重机枪的中国诨名,盟军叫啄木鸟)我扑倒了死啦死啦,几个反应稍慢的家伙在喷吐的火舌中栽倒。我们都蹲伏了甚至趴下,但仍然很要命,它居高临下的,身子抬得稍高就会被它的火线扫倒,而且它还能造成跳弹。我们开始混乱。被一挺离我们就小几十米的重机枪拉锯,没法不混乱。我(OS):“日军联军长竹内连山,土木工程专业,转眼就让我们见识了建设者在毁灭时能如何阴鸷。浮土顺山势倾倒而下,冲上去舍命的三步,滑下来丢了命的两步。我们无法在浮土上构筑阵地,死无立锥之地。竹内一定在后悔没在这盖五六个暗堡,架七八挺机枪,可一个堡,一挺九二,够了。”我所说的一切正在我们眼前发生,我们在玩命地冲,可即使拿肉身顶子弹仍然不可能突破物理,甚至连靠前边人的尸体隐蔽来前仆后继都做不到,因为死者会翻滚滑落。不辣玩命地扔手榴弹也许有点障目的效果,但潮湿的浮土几乎没法造成他要想的“炸得雾起来”。炸药被送过来,送的人就在蛇屁股眼前开了天灵盖,蛇屁股只好趴在尸骸上嚎叫和翻腾:“炸药!炸药!”死啦死啦:“喷火的!喷火手!”我:“还闷在洞里呢!”死啦死啦一边用汤姆逊压制重机枪,我们也做同样的企图,可即使轻机枪也打不穿土层,何况我们为堑壕装备的冲锋枪卡宾枪全打的短弹。死啦死啦:“怎么还在洞里?!”我:“你说的啊!你说汽油桶搁太前,大家红焖!”迷龙:“架机枪!架上机枪!”他和豆饼玩命地挖掘土层,但我们不敢指望。张立宪倚在战壕壁上独自完成了巴祖卡的装弹,然后拖着那死沉玩意爬过死人,爬过活人。他蹲踞在战壕里,欲射。死啦死啦:“拦住他!”是的,暗堡位置太高,导致他仰角射击时尾焰是准定要怼在地上的。什么后果我们也不知道,但他爬得太前出了以至周遭无人阻拦。机枪向他猛扫了过来,张立宪在移近的火线前想坚持到最后一刻,然后在金属的铿锵声中被扫倒-他射击未遂,也许我该加上个幸亏。我扑过去,发现他没被击中-正在检查被击中的巴祖卡。我:“别他妈找死!找死也别拉着我死!”张立宪:“不能等死啊!”看来他也明白后果,他刚才是豁出去玩命了,因为他再没碰那无用的巴祖卡,用卡宾加入了我们徒劳的射击:“不能等死啊!”迷龙:“架好啦!机枪架好啦!”我们满怀希望地看着他和豆饼一起才把沉重的枪身架上枪架,然后...马克沁翻了-他们没法在浮土上让连枪带架四十多公斤的份量做到平衡。迷龙嚎得象哭:“再架上!再架上!”蛇屁股:“要炸啦!要炸啦!”然后炸了。土浪从蛇屁股们好容易掏出的土洞里喷涌而出,他之后跟着的爆破手因为没有足够的隐蔽点被掀了出去。死啦死啦:“接着炸!”蛇屁股:“再去炸!再去炸!”他们咳着土咳着血,掏着早晚让他们死在这上边的炸药,又冲回绝对能让人窒息的炸点。天翻地覆,一片混乱,我们徒劳无功地分泌着肾上腺素,我和张立宪被机枪封在最前沿,壮烈之举在我们身后时有发生,然后在机枪的攒射中连浪花也不起地被泯灭。迷龙:“架机枪!架机枪!”在他的哭嚎中机枪一点点地削掉我们。14、南天门·日军二防外·黎明·晨九二式扫除了大部分它认为的威胁,现在轮到我和张立宪这两威胁。火红的射杀线把隐蔽我们的浮土轻松削去,而我们使劲刨着,想把自己埋进我日它八辈子祖宗的浮土。手榴弹在我们头顶上炸开,不辣扔的,他连三接四地把手榴弹扔在我们极近的地方。九二式倒是被他炸得有点懵,但我和张立宪也快被他炸死了。我:“别扔啦!要自杀小太爷自己-...”我没嚷完,因为发现他并不是为了救我-较多算顺便吧-他冲着另一个方位叫着:“快点哪!快点哪!”另一个方向是迷龙和豆饼,他们大概是放弃了打枪架,但迷龙掐着豆饼的脖子在嚷什么,他指着某个合适射击的位置,然后豆饼懵懂地冲出了他的隐蔽地,迷龙跟着,抱着连着弹链的马克沁。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但我不敢相信。豆饼把自己蹿到了直面着地堡射界的位置,就跪下,鉴于他根本没时间放下身上的负荷,他跪得更象趔趄。如果暗堡视野良好他准已成了蜂窝,但不辣还在扔着他不要钱的手榴弹。然后迷龙冲过来,把马克泌砸在豆饼肩上,照常这准能把豆饼砸趴下,但豆饼没趴下,他抱住了水冷的枪筒。我:“...疯了吗?!”那两位大概就没听,至少我肯定豆饼没听,因为迷龙已经开火。豆饼抖得象癫痫,靠前个连射全甩上了暗堡之上的天空。迷龙:“没给你吃啊!枪架子就要把稳啊!”我离得最近,我冲过去:“这不是捷克式!”豆饼:“莫事。莫事。迷龙哥,再来,再来。”我愣登了,那孩子其实靠前个连发就晕菜了,眼泪鼻涕的,他晕忽忽地用两只小臂箍住了枪筒,把它拉实在自己肩上,也就是打算让可怕的后座更结实地作用在自己身上。他总在我们欺负他的时候大叫莫事,因为他深知被我们欺负是他唯一的价值-他只是不明白这回并不是欺负。我:“这是马克沁!”迷龙哭嚎,他之前就因绝望在哭嚎,现在不知是因什么在哭嚎:“帮个忙!别骂我!帮个忙!”豆饼:“莫事!莫事!”我看了眼他甚至被尿给洇湿了的裤子,然后做了帮忙行刑的凶手。能怎么办呢?暗堡里的九二式大概在装弹吧,它持续性是不如马克沁的,但现在弹道又向我们卷了过来-我们这挺马克沁,哪怕是没有架子的马克沁对它是最大的威胁。我帮他们托着弹链,以便迷龙打出可以震碎他那人肉枪架的持续射击。迷龙开火,震颤的弹着点偏离,打在暗堡射孔的右边。迷龙:“稳当!我要稳当!”豆饼在粗得象炮的枪筒子底下哭嚎,一点也不壮烈,你把一个叫花子打急了也会这样。他一边挥洒着眼泪和鼻涕,在枪筒上架上了两只手玩命往下拉,把后座和震动完全作用于自己身上。豆饼:“莫事!莫事!迷龙哥,莫事!...我莫事!啊――――莫事啊,迷龙哥!迷龙哥!迷龙哥!!!”事后想起来,他说莫事少说迷龙哥多的时候准在是求饶,因为很能扛的他也扛不住了。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机枪。我们三人在九二重机的火舌已经舔到豆饼身边时恢复了射击,帆布弹链在我手上跳跃,弹壳冰雹般地迸飞。豆饼不再叫了,每分钟六百五十发送出去的强装药子弹让他抖得象风中的残草,他迅速被枪烟熏成了一个活鬼,但可以肯定烟熏对他绝非最要命的伤害,我看见沸腾了的水冷烫得他冒着直拨,我至少肯定他这辈子再也不要想听见任何东西。这样全无间隙的射击让我们身边的土层都在震颤,我们现在的心跳频率和机枪声同步。豆饼不再叫了,他在哭嚎,没有理智,人呱呱坠地时想宣示自己存在的那种哭嚎,比那更为声嘶力竭,因为他要走了。豆饼...快二十了?弹雨终于钻进了那处阴险的暗堡射孔,在长久的连射后,九二重机迅速哑然,但我们仍在射击,因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射击的对象死了还是活着,而他活着我们就得死了,我们继续射击,暗堡里开始爆炸,它想必堆积了小山一样的弹药,现在它炸得象是用盆子罩住了的节日烟花。一个短点射从我们头上削过,那是死啦死啦干的,他已经只好用这种办法来让我们注意。死啦死啦:“他死啦!”-他很注意地看了豆饼一眼,那种“让我记住你”很愧疚的一眼,但他没说什么,转向仍在零落冒出来的日军:“上方!右翼!”那些我们用自动轻武器就足够收拾。用不着我们刚才那种该死的射击方式。我注意到张立宪一直在瞪着我们,他大概目瞪口呆完了整个过程,在我扫过去一眼后投入了死啦死啦们的射击。迷龙把那挺冒着蒸汽和余烟的玩意从豆饼肩上掀下来,我想扶他一把,扶到了糊烂的衣服和烧焦的皮。但豆饼自己缓慢但稳当地和他的生荷站了起来,他的脸如同刚从灶眼里爬出的小鬼,烟熏火燎,露着眼白和牙白,但除了几条烫伤炽伤外没有更多的伤痕,这真让我高兴,以后我会试着相信奇迹。我:“豆饼,好孩子...咱们...”我真不该摸他脸的,可我摸了,血从他的口鼻和耳孔里一齐奔流了出来。我:“豆饼......豆饼啊?”我听见我的声音让我陌生,不是在哭,但是在一个毫无意义的语气字压缩了比哭多得多的悲凉。我以前从郝兽医那老听到这种声音,有点烦,我没想到兽医没走几天我也学会了这种声音。迷龙在我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人也许想过要面对很糟糕的结果,可那真是说他能承受这个糟糕结果。那孩子并没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和我们的变化,他现在应该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哭着笑,让我们觉得他没事的那种笑,让大出血在他口鼻耳孔间流淌得更欢势的那种笑。豆饼:“莫事。我莫事。迷龙哥,我要歇歇。”他这样迟缓而茫然地告诉我们,并试图从我们身边走过。迷龙:“歇!快歇-豆饼你歇歇!”他现在醒来了,大刀阔斧地帮着豆饼从身上卸他背的东西,我也帮着卸,而豆饼还在走。几乎坠死了我们的份量让人心碎,光十几斤重的弹链他就背了四条,他背着的东西一定远远超过了他的体重,他在我们从没有正眼瞧他的情况下背了这么多。豆饼:“我要走了。我要回去了。”被卸掉重负的他象个被卸了压舱物就要飘走的热气球。迷龙一如既往,迟来地给着殷勤。迷龙:“走。嗯,别走。跟这歇,跟这歇。”我:“...歇你妈个头啊...兽医...救护兵!”师部派的救护兵一定忙死了,这么一小会已经有这么多人来耗他的医药箱,但我还是看着他从雾气和硝烟中向我们跑过来。我掉过头去找我们的伤员,豆饼没有了。我:“豆饼呢?”迷龙跟我一样在瞪着扯嗓子呢:“救护兵!...豆饼呢?”我们立刻找到了这一会就被我们弄丢了的豆饼,看来他刚才就没停下,正象一个只会走直线的野鬼似的走上沟沿,我们瞪着他,而他站在沟沿上看着一片雾气茫茫,虽然我们知道那个方向就是怒江和禅达,可我们看不见。他倒是一副很看得见的表情,看得见他就向那里迈开步子,在七十度的陡坡上象在平地上一样。我:“...豆饼?别走...别走啦。”我被人粗暴地猛擞了一下,摔在壕沟里,一双大脚从我身上跃了过去-迷龙干脆人,先抓住再说-可他晚了,豆饼迈开步子,一步、二步,然后翻滚直下,向没底的雾气里掉落。他迅速消失于我们的视野,而他滚落的地方便是雷区,雾气里传来的爆炸声让正要跳出去的迷龙失魂落魄。我跑到迷龙身边,看了看那个失魂的家伙,那家伙茫然指了指还在发生的爆炸,嘴角难看地蠕动了两下。我:“雷区。地雷。”蛇屁股:“要炸啦!要炸啦!”他和几个终于安装好炸药的家伙从爆破点滚爬着跑开,爆炸的烟尘在后边追逐,又一次先把他们后把我们都吞了。我跑开,去拿起刚扔下的武器,日军的子弹可还在我们之间穿梭。迷龙茫然地从流弹中走过,茫然程度象刚才的豆饼附在他身上了,直到我扔给他一枝枪。我加入了射击,迷龙也加入了射击。死啦死啦:“我的机**在滋尿吗?你马克沁呢?!给他个副射手!”他随手拍打了某个倒霉蛋:“你是副射手!”于是迷龙又有了副射手,这回有余暇打枪架所以用不着人肉。迷龙专注而迷茫地打着短点射,象是有点不舍豆饼拿命背上来的子弹。有时他回望一眼,那里还在隐隐传来爆炸。是的,豆饼仍在翻滚直下,当他在支离破碎中想要停下时,就又触发了别的地雷,一个小爆炸触发旁的大爆炸,让他更加破碎,直至掉进怒江。我(OS):“翻滚直下时他全无动静,流进雷区时他也全无动静,最后他就这样消失于雾中,被列为失踪人员。但我们确定他是一直滚进了怒江。他说他要回去,上次怒江该把他带走的,所以他从怒江里来,现在怒江把他带走了。”15、南天门日军二防外·黎明·雾何书光终于把自己挤出了甬道。也难为他,那么个易燃易爆品可不敢让他拖着走,所以他钻老鼠洞时的直径甚至超过豆饼和张立宪。何书光:“我来啦!我来啦!”然后他就懵圈啦:我们在向战壕上方射击,向战壕下方射击,向战壕左右两翼玩儿命地射击。一个抱着炮弹从上方向我们“乌哉”着过来的日军被我们集火打得爆掉,殉爆把他的一位同僚炸得直飞到我们中间,然后被丧门星很利落地补了一刀。到处都有子弹飞来,每个人都在开火。蛇屁股又一次“要炸啦!要炸啦”地惨叫着跑过,爆炸气流又一次席卷了整段战壕,他后边的爆破手又一次被掀飞再撞在壕壁上-真是滑稽到绝望,又绝望到滑稽。死啦死啦:“回去!这里塞不下他!”是塞不下他。四面来袭,八方流弹,还有我们自己的一次次爆破,我们的空间被压缩得很厉害,至少是绝没办法在360度无死角的流弹中保全他这颗人肉燃爆弹。何书光:“让我——”死啦死啦:“怼回去!”何书光绝望地用脸迎接了几只大脚巴丫子,其中不乏他特务营的死党。我收回了我的脚巴丫子。刚才的殉爆让没完了的日军有所消停,迷龙趁这功夫换下已经打到半空的弹链。现在他恨这玩意恨得要死,而他的恨谁都看得出来。我们的突击队长很是郁郁,他的郁郁也谁都看得出来,因为活着对他向来是一场狂欢。我:“迷龙?”迷龙:“他说我顾他,其实我揍他比顾他多得多。”我:“别想啦。”迷龙:“人哪...什么玩意。”我罔顾了何书光一直扒拉我堵在甬道口的双腿:“别想啦。”迷龙:“不想啦。我忘啦...什么玩意。”16、怒江东岸外·黎明·晴工兵营的家伙们浸在江滩齐腰的水里,打下木桩,。雾霭里起伏着整排候命的浮舟、橡皮艇、木船甚至木排。人们在忙碌,靠前批的抢渡船只已经试行泛水,日军的炮弹落在江水里溅着水柱,那样的盲射并无多大杀伤力,但已经造成了主力梯队的靠前起伤亡。江滩上忙碌的人们在经过时多少有点讶然,据说从未坐过的虞啸卿竟然拄一枝卡宾枪坐在那里,旁边架着他现在半点用不上的炮队镜。他听得到对面山峦里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尽管因雾气而显得遥远又失真,但他全神贯注地听着以至把身边的喧嚣当作假的,那是他的心神所系和他的享受。虞啸卿:“还没发信号吗?”海正冲:“前沿联络官来讯,突击队已悉数抵达南天门二防,一梯队正沿通道大部抵近二防。”虞啸卿就有些不高兴:“我问的是攻击信号。”海正冲:“师座您这是第七次发问,我第七次回答。这样的雾,东岸所有的判定都是误判。我们只能在龙团长觉得稳妥的时机,用电台通知我后继梯队发起攻击。”虞啸卿就听着雾气里传来的爆炸:“那绝对不是炮弹爆炸,是他们在拿炸药炸开坑道-攻打主甬道才需要这样反复的爆破,那就是信号。”海正冲:“计划不是这样的。”虞啸卿:“撞鬼的计划。”海正冲:“您定的计划。这样的天气强渡,擅改计划就一乱全乱。”虞啸卿:“按计划祭旗坡的第二梯队该发动佯攻,以分散龙团长攻打主甬道时的压力。按计划你的第三梯队应该开始强渡准备。”海正冲:“第二梯队可以佯攻。第三梯队的准备有点提前。”虞啸卿:“提前。”海正冲走开去传令,走两步又驻足:“按计划,师座若想渡江,请至少在第三梯队立足西岸之后。”虞啸卿:“行的,行的。我会坐等。”他真的坐下了:“绝非坐视,我会坐等。往下会很耗脑子和体力,我为我的千军万马做些节省。”海正冲:“这就好。”于是他走开。旌旗招展,老虞瞧着他的大军冲出大雾,漫进江水,又被大雾掩映,如箭在弦的感受确实很能让他这等样人满足。虞啸卿又开始用湖南话在咏哦他挚爱屈原的《涉江》。虞啸卿:“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佩宝璐。”雾气里轰鸣了一声,响彻两岸,正在渡江的人都为之稍顿。虞啸卿开始微笑:“世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唐基:“-驾青虬兮参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比光。”我们的唐副师座走来,两下应和,颇得逸趣。逸趣着的同时,把一个电文折成的条子捅到他的手上,很短的一句话,虞啸卿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把唐基看了一眼又一眼-尽管唐基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说明是非的表情。17、祭旗坡外·黎明·雾克虏伯仍在炮位上,这个孤独的胖子周围不是没有人,而是没有炮灰团的人。他听着爆炸在两岸回荡,空虚到只好在他终于备份充足了的炮弹上写字,“我饿了”,他写的这个。余治空虚到只好旁观,同样让他躁动的爆炸声让他没完了转着从坦克到37炮炮位的弯子,又想说话又怕丧失了骄傲。余治:“我坦克上有吃的。”克虏伯:“我有吃的。”余治:“那你吃啊。”克虏伯明白了那家伙的误会:“是我们饿了。是它饿了。”他们听着师部传令官嚷着林副团长一径风驰电掣,直往祭旗坡下第二梯队备命的江滩。余治拍了一下克虏伯的肩膀,拍出了一手油腻:“现在,咱们有得吃了。”他一边在衣服上蹭着那手油腻,一边钻进坦克。没命令坦克是不准发动的,但拦不住他们手搁在操纵杆上等候那声命令。克虏伯做得更多一点,他把那发“我饿了”填进炮膛。-然后听着另一个传令官嚷着林副团长风驰电掣。18、怒江东岸外·黎明·雾阿译:“大家要注意隐蔽,象唐副师座说那样的,令行禁止,如岳临渊。不要象我这样...我是军官啦,要前出观察掌握战情,和你们不一样的。”他这真是自瞒自欺,他正站在江滩上,做一颗望夫石。小腿浸在江水里,随着每一次雾霭里西岸传来的爆炸而微作颤抖,越想壮怀激烈,越是可怜兮兮。他被师部差来的传令官打断了,而且那位对他并没啥恭敬:“都这会了还嘞嘞个啥?师部急令!佯攻啦!佯攻啊!”阿译打醒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弟兄们,听见那让人心潮澎湃的爆炸声了吗?那是我们的团长!我们的血耻!我们的反攻!让我们――!!!”其实都轮不到他发令,师部自有督战在,推着擞着,号着令着,乱哄哄乱糟糟,佯攻的人们自然也用不着啥好枪好船,拖着拽着,拉着杠着,现绑的筏子都算好的,都快拉出独木舟来了...反正虞啸卿要看见这帮绝吟不出《涉江》。阿译不敢鼓动了,改降温了-他还是很想对临时交给他的这一千大几条人命负责的:“弟兄们,我们是佯攻!我已经给你们解释过很多次什么叫佯攻!是做出要渡江的样子,不一定要过江,当然能过去就较好,过不去也是...”传令官:“林副团长!林督导!师部急令!”-不是刚才那位,这是另一位圆滑得多的,对阿译这样没实权的吉祥物都透着恭敬。阿译:“正在执行!”传令官:“唐副师座急令!”阿译:“喔喔喔喔。”他迅速地看了,这个却不是电文条子,是唐基手写的条子。阿译反应慢,反没有虞啸卿那么大的反应,只是本来就煞白的小脸更加煞白。看传令的,传令官给他一个唐基式的鼓励的微笑:“唐副师座说,林副团长必不孚他所望。”阿译:“我会执行的啦。我敬重唐副师座,他一直是我黑夜里的明灯。”点头,微笑,退开一步。等着阿译发出他料定的某个号令。阿译指着雾霭里爆炸的方向,又激动又害怕,这一指都让他抖成簌糖。阿译:“所以,唐副师座现在得告诉我,我的弟兄,我的朋友,我的团长,怎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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