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玉雇凶持枪杀人案，抗日老英雄的悲凉暮年

1995年9月1日早晨，韶关市石油公司北郊加油站特油部经理正在位于韶关市北郊十里亭的北郊加油站值班，忽然听到远处油运车队驻地方向响了三声枪响，随着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向这里跑过来，经理认出这人是石油公司油运车队司机李建贵。

“快报案，救救我！”李建贵向特油部经理讲了这一句，就颓然倒在地下，不省人事。特油部经理见状大惊，立即赶到就近的十里亭派出所报警——

接到报警后，十里亭派出所一边将案情上报给韶关市公安局北江分局刑警大队报案，一边派人前往韶关市石油公司油运车队，围绕附近的店铺开展调查。不久，北江分局刑警大队和韶关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侦查、技术人员和法医陆续赶到现场，开展现场勘查、走访和尸体检查工作。

不久传来噩耗，李建贵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不治身亡。

由于案发时正下着小雨，案发地又在偏僻的郊外，行人稀少，侦查员百般寻找只找到了一名目击案发经过的个体店主。

据他所说：死者李建贵骑着摩托车来到十里亭的油运车队驻地门前时，突然遭到两名穿着雨衣、戴着头盔的歹徒拦截，其中一人持着猎枪冲上前二话不说就冲着李建贵“PIA、PIA、PIA”的一连开了三枪，中枪后的李建贵摔下摩托车，又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约60米外的北郊加油站特油部跑去。两名歹徒行完凶后，骑着一辆红色摩托车往十里亭镇方向逃之夭夭。

群众反映，死者李建贵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打架大王”，脾气暴躁且是个“直肠子”（钢铁直男），因此似乎很容易和人结仇怨。

李建贵的妻子周小玉反映：案发前十几天，李建贵的行为比较反常，晚上睡觉前都要检查一下门窗，并用木棍顶住门，枕头下面还要放一把匕首防身。她晚上和李建贵上街的时候，凡是走到暗处时，李建贵都特别小心提防。

根据走访结果，似乎这起案件是一起早有准备的蓄谋杀人案，杀人动机可能是仇杀。为此，韶关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反暴大队，北江分局刑警大队和十里亭派出所抽调精干警力组成专案组，围绕着李建贵的亲友、同事、工作关系展开了细致的寻访调查。

李建贵有个名头响当当的父亲，此人就是抗战初期就参加**的“老八路”，在1939年11月7日的黄土岭战役中亲自操作迫击炮，用4发炮弹击毙日军“名将之花”阿部规秀的功臣炮手李二喜。

不过，时年已经74岁的老英雄在家庭生活上却命运多舛，坎坷非常。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早年夭折，三儿子此时也已经病故，而李建贵是李二喜老人唯一能侍奉他养老的儿子，如今骤然被害，让李二喜老人第三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当专案组侦查员找李二喜老人了解情况时，悲愤不已的老人一口咬定儿子的死是儿媳妇周小玉所为，理由是“ 事亲不孝必逆子，事夫不顺必淫妇 ”。指责周小玉生性风流，在外有“野男人”，对儿子不忠，夫妻俩的关系长年紧张。

不过，大部分侦查员认为李二喜老英雄自己的脾气也不好，对儿媳周小玉有成见。理由是当年李建贵和周小玉是自由恋爱了三年才结婚的，两人的恋爱遭到周小玉的父母坚决反对，还是周小玉反复劝说、做通了她父母的工作，最后两人才得以成婚，婚后夫妻俩关系尚可，并没有太大的过节。而李二喜却始终不待见这个儿媳，觉得她性格强势且打扮时髦，公爹和儿媳之间的关系长期紧张。所以专案组对李二喜的说法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李建贵最要好的朋友——个体加油站老板李建新反映：案发前，李建贵曾经和一个女老板在南郊大排档吃饭时和人发生打斗。为此侦查员对南郊大道旁的数百家大排档和小饭店逐一进行查访，结果查了几个月却一无所获。

韶关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反暴大队的侦查员在对李建贵的工作关系进行排查时，发现了李建贵在经济方面的问题：作为开油罐车的司机，李建贵每运一趟油，总要在途中抽取一百来升的汽油卖给几个个体加油站，一次可以赚取百余元。有时，李建贵还以70号汽油冒充90号汽油给加油站，这样每月可以多赚1000元到2000元的“外快”。会不会是因为某个加油站老板认为李建贵“食得太咸”而对他起了杀心呢？为此，专案组不厌其烦地走访了韶关市范围内的四十个加油站，对和李建贵来往密切的十几个油老板进行走访，结果一无所获，这十几个油老板全部没有作案时间。

此外，李建贵由于长得“宝相庄严”，颇得姑娘的青睐。1979年参加工作时在韶关钢铁厂汽车队当司机时就三天两头地换“对象”，而且身强体壮的李建贵在和情敌争风吃醋的时候毫不手软，不止一个情敌当年因为和李建贵“抢姑娘”而被李建贵一顿老拳打得吐血住院。所以恨李建贵不死的仁兄也大有人在，会不会是某个“情敌”因爱生恨对李建贵痛下杀手呢？为此，专案组对曾经和李建贵谈过恋爱的前女友和“情敌”进行走访，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这些人也没有一个有作案时间。

至1996年春，此时已经大半年过去了，专案组总共走访了四五百人，案件卷宗已经有堆了半人高，可依然没有获得任何线索。为此，李二喜极为不满，以自己“老八路”和战斗英雄的身份投书*委、广东省公安厅和韶关市政法委，指责专案组“ 办案不力，有线索不查 ”，老英雄的上书上面自然没有无视的道理，层层批示下来，压力又全压到了专案组的头上，一些专案组成员对李二喜老人越级“上告”的做法是讨厌至极，认为这个老头实在太烦人了——

不过，有少部分专案组侦查员觉得李二喜老人对他的儿媳周小玉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们在负责对周小玉社会关系的排查中，在1996年1月排查出一条重要的情况：时年36岁的周小玉在工作单位——北江区医院有个“相好的”，那个“相好的”是医院时年28岁的电工黄鹏伟，两人背着李建贵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长达两年有余。传唤黄鹏伟，黄鹏伟居然对此坦然承认。但是，当时大部分专案组成员认为：黄鹏伟长得十分猥琐，颇有姿色的周小玉根本看不上他，也从没有起过“换老公”的念头。有个和周小玉关系密切的北江区医院女护士向侦查员反映说：周小玉不止一次得意洋洋地对她声称“还有三四个男朋友”，所以侦查员们认定黄鹏伟根本不是周小玉的“唯一”，周小玉断然不会因为黄鹏伟去杀掉自己的丈夫，所以对李二喜老人指控周小玉是杀夫凶手长时间不以为然。

而如今，作为“少数”的那部分侦查员又旧事重提，认为不该武断地否定李二喜老人的说法，而应该小心地去求证，此外对周小玉之前专案组叙述的李建贵的情况也应该重新查证。此时，已经焦头烂额的专案组领导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顺水推舟地表示同意。

果然，在对李建贵社会关系的复查中，侦查员们发现李建贵并不像一些人说得那么不堪。单位同事反映：李建贵在单位里还算遵规守纪，至于倒卖一些汽油，这在当时的油罐车司机群体里是“惯常操作”，也不算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

李建贵的亲朋好友表示，李建贵信奉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每次被他揍的人也都不是无辜的“小白兔”，而且李建贵与人结仇并受到威胁的话，肯定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的，说明李建贵是个心怀坦荡的人。而且那些曾经和李建贵谈过恋爱的“前女友”也都一致表示：李建贵和她们分手后断的非常干净，也从来不吃“回头草”，从来不会再回来纠缠她们。虽然有过很多任女朋友，但从来都是吹掉上一个、再结交下一个，从来没有“脚踏两条船”，可以说李建贵这个人的品性算“风流、但不下流”。

就算那些李建贵曾经的“情敌”也一致表示：李建贵这人不记仇，就算和他们因为争风吃醋有过冲突，往往第二天就会“化敌为友”，就算那个被李建贵打得吐血进医院的仁兄，李建贵也在第二天拎着营养品去病房探望并当场和解，最差的也是不再联系，从来不留“隔夜仇”。

李建贵的朋友和同事还普遍表示：李建贵这人不嫖不赌，就算被同事拉到卡拉OK玩，别人和“三陪”小姐左拥右抱时，唯独李建贵对她们“敬而远之”，尤其是和周小玉结婚后，李建贵就不再和别的女人来往了。从为人看，李建贵基本上能称得上是个“正人君子”。

当然，李建贵也不是没有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锱铢必较，把钱看得极重，从不借钱给别人，也不向别人借钱。但正因为如此，也可以排除李建贵和人产生经济纠纷而招来杀身之祸的可能性。

专案组认为，两名杀手是蓄意蹲在李建贵的单位门口等候李建贵的出现，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他的命，确系仇杀无疑。

1996年8月，根据广东省公安厅朱明健副厅长的批示，省厅刑侦局大要案处副处长侯同芬，正处级调研员曾凡胜带领一个工作组来到韶关，指导破案，在两位处级领导到来后召开的靠前次案情分析会上（从整个案件来说是第十九次案情分析会），周小玉的问题又被重新提了出来。

根据之前的调查，李建贵的社会关系中没有和他不死不休的仇人，而且白天外出的时候也没人看到他带着匕首之类的东西防身。所以周小玉所为的声称李建贵在枕头下面放匕首防身的说法很可能不是事实，如果周小玉说了假话的话，那她很可能真的和本案有关。很可能借助黄鹏伟的力量对自己的丈夫下手。

此外，根据对黄鹏伟的调查，他有一台红色的幸福牌摩托车，与现场目击者所见两名歹徒骑红色摩托车逃离现场的目击相吻合，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黄鹏伟有猎枪，但杀害李建贵的凶手有两个人，猎枪可能是另外一名同伙的。况且，在当时的韶关搞一支猎枪并不算太难。

此外，查访得知，周小玉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就算是和李建贵因为吵架产生肢体冲突，但是周小玉对外却从来不声张，因此专案组判断周小玉可能有意掩饰了夫妻间的紧张关系。

据此，曾凡胜同志代表省厅向专案组发表了指导意见：“ 专案组要摆脱从死者的财、仇、情方面寻找因果关系的既定思维，另辟蹊径。要将周小玉，黄鹏伟列为重点嫌疑对象，围绕两人和其关系人深挖细查。 ”

通过对黄鹏伟的排查，专案组查出黄鹏伟有个叫黄德辉的哥哥，住在十里亭挖掘机厂宿舍，抢劫、勒索、绑票等前科无所不为，是个恶名昭彰的惯犯。而对黄德辉的排查中，发现有个少年时期在劳教所里结识的“狱友”骆志伟，此人也是个前科累累的惯犯，两人经常混迹在一起，在韶关的“道儿”上也有响当当的“名声”。

十里亭挖掘机厂保卫科科长反映，曾看到黄德辉自用的“五菱”小面包车上藏着一支折叠式短把五连发猎枪。

黄德辉有猎枪，骆志伟和黄德辉形影不离，黄鹏伟有红色摩托车，黄鹏伟和李建贵的妻子周小玉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犯罪分子作案后骑着摩托车逃往十里亭，而黄德辉就住在十里亭，这样就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因果关系链条。

此外，在对周小玉的调查中发现，周小玉在案发前从银行里取出了3万元的现金，然后在某间甜品店里把钱交给了黄德辉。在案发后大半年的时间里，周小玉又在同一家甜品店三次和黄德辉见面，总共又交给他11.3万元。

这里头显然有事儿！

据此，专案组和韶关市公安局九科分别对黄鹏伟、黄德辉和周小玉进行监控，同时全力查找居无定所的骆志伟。

8月17日傍晚，骆志伟终于露面，专案组组长下令“收网”。当晚，骆志伟、黄德辉、黄鹏伟和周小玉同时被拘留审查，当夜周小玉、黄德辉、骆志伟就全招了，只有黄鹏伟一脸懵逼的表示自己啥都不知道，除了承认自己的摩托车经常被黄德辉骑走外自己是清清白白的。

1994年底，善于交际的周小玉通过黄鹏伟认识了黄德辉，周小玉帮助黄家买了一套低价的商品房，又凭借着与医院领导的良好关系，将单位的一间居街临河又傍着韶关市人民医院的极佳铺面以很低的价格租赁给黄德辉开了间自选商场，并以此和黄德辉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某天，黄德辉向周小玉建议：“ 这里（指自选商场）靠近医院，我们两家合资将商场改成药膳店，肯定好赚。 ”

周小玉回答：“ 不行，我老公老呷干醋，知道我与男人在外做生意，非打死我不可。 ”

黄德辉开玩笑说道：“ 那就干掉他啰！ ”

“我老公很恶的，你不是他的对手。”周小玉回答。

黄德辉表示不屑：“ 我什么恶人没见过？！ ”

从此之后，周小玉就起了借黄德辉的手杀掉李建贵的心思，根据她的交代，她认为自己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嫁给李建贵，而公婆却并不待见她，李建贵虽然平时对她百依百顺，但只要喝醉了酒就原形毕露对她耍酒疯，还甩过她大嘴巴。原本的美好梦乡和现实落差太大，导致性格强势的周小玉心态越发失衡（心理学家分析，周小玉属于忍耐极限较低的类型，打个通俗的比方，别人的爆发点是100的话，周小玉的爆发点可能只有80或者更低）。

终于，日积月累的戾气让周小玉决定动手，1995年8月初的某天，周小玉和黄德辉在一家甜品店里吃冰淇淋的时候向黄德辉试探性地说：“我老公长期**我，打得我七彩黄昏（意思是全身都是伤），谁能帮我杀死他，我给钱？”

黄德辉表示：“ 这事我就能干！ ”

周小玉接着又问：“ 给多少钱你才干？ ”

黄德辉拍了拍胸脯：“ 给个十万八万就行了，我们是朋友，你先给三万元订金就行了，剩下的可以分期给。 ”

几天后，周小玉从银行里取了三万元现金，又在同一家甜品店里将钱交给了黄德辉。黄德辉马上去找他曾经一起劳教的难兄难弟骆志伟，两人几经密谋，又数次跟踪李建贵，观察其活动规律并选择下手地点，骆志伟还提出要选择雨天下手，一则雨天路上行人少，二则雨天可以穿雨衣、戴头盔，这样没人可以认得出来。

1995年9月1日一早，两人携带枪械，骑着黄鹏伟的红色幸福摩托车来到李建贵的单位门前蹲守，当李建贵骑着摩托车到来的时候立即冲出拦路并向李建贵开枪。

在得到李建贵的死讯后，在案发后的大半年时间里，周小玉又在同一家甜品店分三次总共向黄德辉转交了11.3万元的现金。

至于黄鹏伟，经核实除了他经常借摩托车给黄德辉骑用外的确和本案无关，所以在8月18日被释放。

至此，本案真相大白，周小玉、黄德辉、骆志伟因故意杀人罪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判决结果欢迎知情小伙伴积极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