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大哥魏斯,侠义江湖的传承者

带头大哥魏斯,侠义江湖的传承者

战国初期,晋国由四卿执政,魏氏与韩氏同属弱势阵营。知氏被灭后,赵氏一枝独秀,可惜的是,赵无恤一死,赵氏家族内部争权逐利,势力由是大衰。魏氏家族则在雄才大略的新掌门魏斯领导下,异军突起,后来居上,魏斯以其出类拔萃的才能领导三晋,成为名副其实的带头大哥。

魏斯是魏驹的孙子,他在公元前446年成为魏氏掌门人,在公元前403年被周天子册封为诸侯,史称“魏文侯”。

那么魏斯究竟有何本事呢?

历史学家钱穆在《先秦诸子系年》中有这么一段评价魏文侯魏斯的话:“魏文侯以大夫僭国,礼贤下士,以收人望,邀誉于诸侯,游士依以发迹,实开战国养士之风。”从这段话中可以看出,魏斯求才若渴,四处收拢名士以为己用。譬如说,他拜孔子**、大儒子夏为师,与著名儒者田子方、段干木亦师亦友,每次经过段干木的住处时,总是毕恭毕敬。这种礼贤下士的态度无疑使他很快声名远扬,天下英雄才士纷纷从各地赶来,投奔魏斯。除了以上几位名士之外,魏斯麾下有许多著名人物,如吴起、李悝、西门豹、乐羊等人,一时间人才济济。

公元前420年,晋国发生一件大事,这件事确立了魏斯在三晋中的领导地位。

这一年,晋幽公死了,而且死得很窝囊。这位有史以来靠前位反朝于三卿的晋国君主,长年郁郁不乐,只在美酒与女人中打发时间。可是他的权力实在太小了,估计后宫中美**不多,怎么办呢?索性半夜时偷偷摸摸地溜出城去找女人。可是他真的非常倒霉,在半路上被强盗给杀了。

当然,也有不同的说法。有些史籍上的说法是,晋幽公实际上死于夫人秦嬴之手,这也不难理解,自己的丈夫老跑出去泡女人,做老婆的恼羞成怒,找一帮人冒充强盗把他给做了。这件事给了魏斯一个表现的良机。他立即带着军队把杀害晋幽公的强盗一网打尽,并立幽公的儿子姬止为新的君主,史称晋烈公。尽管晋国君主如今惶惶如丧家之犬,可是魏斯安定公室仍然赢得了一片喝彩声。在喝彩声中,他的地位悄悄超越了赵氏。

此时晋国三卿的老掌门赵无恤、魏驹、韩虎都已去世,想当年三卿联手共灭知瑶,相互间自然惺惺相惜。但新一代掌门人没有那种同舟共济时产生的友谊,韩氏新掌门韩启章见赵氏由于权力斗争而爆发内乱,便打起了坏主意,想借机消灭赵氏。不过韩氏势力在三卿中最为薄弱,靠自己的力量肯定做不到,于是韩启章便找到魏斯,跟他大谈乘机瓜分赵氏的阴谋。魏斯当场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他正色地答道:“魏与赵是兄弟,恕我不能从命。”

赵氏内乱结束后,赵浣重新上台,得知韩氏竟然要在背上插上一刀,他大为愤怒,也找到魏斯建议说,三卿中韩氏力量最逊,赵愿与魏联手,把韩氏给灭了。然而魏斯也以同样的回答拒绝了:“魏与韩是兄弟,恕我不能从命。”

韩启章与赵浣都是头脑发热,只有魏斯最为清醒。

从历史来看,各大家族能团结一致,晋国就天下无敌,各大家族若勾心斗角,晋国就陷入灾难。

从地理位置来看,晋国处于四战之地,东有齐国,南有楚国,西有秦国,晋被夹在其中,随时要面临对手的压迫。晋国的生存之路,便是积极扩张,在对手强大之前将其打趴在地。在过去两百年里,晋国就是用这种方法死死压制住秦国与齐国。可是,晋国分裂了,一分为三,三卿倘若不能联合成一体,那么晋的辉煌将不再,而赵、魏、韩三家也将日落西山。魏斯看得明白,三家联合,对大家都有好处,三家勾心斗角,将大难临头。

魏斯以大局为重,避免了三家之间的内斗。韩启章、赵浣头脑清醒下来后,都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实属幼稚,便共同拥魏斯为带头大哥。

不过,这个带头大哥是不好当的。

无论魏、赵、韩三家多么亲近,始终改变不了晋国分裂的事实。三家各有各的利益所在,之间的矛盾也始终存在,就像一块大石头裂成三小块后,用黏土粘上后,表面上看还是一块大石头,实际上已经改变不了其脆弱的本质了。

晋国*治格局的巨变,对秦、齐这两个饱受其压制的诸侯国来说,是天大的喜讯,也是这两个国家翻身的良机。分裂后的晋国,要如何来应对呢?这也是带头大哥魏斯所要思考的头等大事。

魏斯有一种敏锐的*治嗅觉,能嗅出敌人的味道。晋国最可怕的敌人,不在中原,不在南方,而是西方的秦国。

其实秦国几乎被中原诸国给遗忘了。

公元前627年的殽山之战,秦军遭到晋军毁灭性的打击。此后两百多年时间里,秦国被死死地被阻挡在黄河西岸,不能进中原半步。秦国虽然不是晋国的对手,但在广阔的西部却也如鱼得水、称雄称霸,频频打击狄戎部落,自得其乐。公元前505年,吴军破楚都,楚国向秦国求援,秦以五百辆战车驰援楚国,并打败了当时雄视天下的吴国兵团,此役展现了秦国铁血军团的虎狼本色。

睿智的魏斯比谁都清楚秦国的潜力,秦将是魏的劲敌与心腹之患,他必须要先下手为强。公元前419年,魏筑少梁城。少梁位于黄河西岸,在当时是有名的渡口,为黄河水路交通枢纽,是兵家必争之地。由于黄河天险的存在,晋国向来对黄河西岸的控制力有限,这也限制了其对秦国进行深入的打击。魏斯在黄河西岸修筑少梁城,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在黄河西岸建立一个桥头堡,以便随时发动对秦国的进攻。

魏斯已经释放战争的信号。

少梁城如同一根楔子**黄河西岸,秦灵公要在魏军还立足不稳时,把少梁城一举端掉。于是在公元前418年,秦军与魏军大战于少梁。

这次战役的结果,史书上没有明确记录,但是从次年魏斯再度修筑少梁城来看,魏军保住了城池,但城邑受损严重。这只是秦、魏争夺少梁的开始,在后来的战争中,双方还将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争夺这个战略要地而浴血奋战。

强攻不成,秦国人改变了策略,在少梁北部修筑两座城邑以为防备,一为籍姑城,一为繁庞城,以威胁魏在黄河西岸的桥头堡。然而秦的防御徒劳无功,公元前412年,魏斯派儿子魏击率领军队包围繁庞,一举击破,并把城里的秦国人赶出去。

对魏斯来说,打败秦国的关键是要在黄河西岸站稳脚跟。为实现这个战略意图,光一座少梁城显然是不够的,必须在河的对岸建筑更多的城堡。公元前409年,魏在少梁城以南约八十公里处筑临晋城,在少梁西南约五十公里处筑元里城。

这样,魏斯在河西布置的三个军事据点遥相呼应,全面夺取河西之地的时机已成熟。

河西之地,指的是黄河以西到洛水一带的土地,这也是秦、晋历来争夺的重点地区。公元前408年,魏斯亲自率领大军,渡过黄河,入侵秦国。在三座城池的策应下,把秦国势力完全驱逐,尽占河西之地,而后又筑洛阴、郃阳两城。吃了败仗的秦国人全面退守洛水,并沿着洛水修筑防御工程。

至此,魏斯对秦国的打击告一段落。在河西战争中,魏军占尽优势,这也可以看出在魏斯统治时,魏的军力是十分强大的。夺取河西之地后,越往西地势越险要,易守难攻。这对进攻一方的魏军相当不利。魏斯审时度势,暂时放弃对秦国的打击,转而向北攻略中山国。攻略中山国一役,是魏文侯时代重要的一场战争。

中山国的前身是鲜虞国,乃是狄人所建之国。狄人一度是中原最大的威胁,然而到春秋中后期,遭到晋国接二连三的打击,几乎被摧毁殆尽。进入战国后,晋国的知瑶、赵无恤等先后征伐中山,吞并其不少土地,中山国的势力更加衰微。魏斯想把中山纳入囊中,但有一个问题:中山国与魏国并不接壤。

魏与中山之间,隔了一个赵。魏斯要攻打中山,就必须从赵的土地上跨过,这有点不太合适。不过这时魏、赵还不是两个完全*的国家,仍然是属于晋国的一部分,再加上魏斯是三晋的带头大哥,赵小弟不至于拒绝魏军借路。

公元前408年,魏斯发动对中山的战争,远征军借道赵境,突入中山国,指挥此次远征的大将是乐羊。

魏斯以善用人才而著称,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便是重用大将乐羊。乐羊本是中山国人,后来不知发生什么事,他逃到了魏国。魏斯很欣赏他的军事才华,加上他对中山国的情况了如指掌,故而魏斯大胆地起用他为远征军总司令。这个任命遭到很多的人反对:用一名中山降将去攻打中山国,这种人靠得住吗?以前他背叛自己的国家,现在会把魏军带入一条不归路吗?更令人担忧的是,乐羊还有一个儿子留在中山国,中山国随时会拿他儿子当人质来威胁他。可是魏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把远征军托付给乐羊。

这场战争前后持续三年。

到了公元前406年,在魏军的围困之下,中山国已是强弩之末,危在旦夕了。乐羊见状,下令军队加大攻城力度。眼看国家即将不保,中山人也狗急跳墙了,他们手上还有最后一张王牌,便是乐羊的儿子,中山人把人质绑着押上城头。其实乐羊的儿子也算倒霉,这场战争本来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仅仅因为他是敌方将领的儿子,糊里糊涂就被当作讨价还价的筹码。

中山国的守将在城头上对乐羊喊说:“你要不退兵,我们便把你儿子给煮了。”

可是乐羊无动于衷,回话说:“君臣之义,不得以子为私。”他置人质于不顾,更加疯狂地攻城。这下子中山守军可气坏了,他们丧心病狂地把乐羊的儿子用大锅给煮了。煮了还不解气,还盛了一碗人肉羹,差人送去给乐羊。

中山使者拎着死者的人头与人肉羹,送到魏军兵营,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使者大惊失色,终生难忘。乐羊竟然若无其事地端起人肉羹就吃了一口,那是自己儿子的肉。中山国人想用人肉羹打垮乐羊的意志,可是最后却被乐羊强大的意志征服了,乐羊的血是冷的,冷血者总是可怕的人。中山使者仓皇回城,心惊肉跳地回复君主:“乐羊能忍人之所不能忍。”中山君臣听罢面面相觑,除了投降之外,能有更好的选择吗?

中山国灭亡了,乐羊为魏斯立下汗马功劳。当魏斯听说乐羊吃了自己儿子的人肉羹时,不禁一阵唏嘘,对睹师赞说:“乐羊真是忠心啊,因为我的缘故,他竟然吃了自己儿子的肉。”睹师赞有点不屑一顾地答道:“连自己儿子的肉都吃,还有谁的肉不能吃呢?”

这话对魏斯是当头一棒,他下意识地想起齐桓公的故事。当年齐桓公曾说不知人肉的味道,佞臣易牙便杀了自己的儿子,煮给齐桓公吃。齐桓公认为他非常忠心而倍加宠幸,可没想到最后的下场是死在易牙之手。

想到这里,魏斯内心不由得打了寒战。

乐羊从前线返回后,自以为功劳很大,一脸骄气。魏斯对他更加提防了,决定要打击一下他的骄气,于是让人抬出两个大箱子,摆在乐羊面前,箱子里面装满了竹简。

“你看看吧。”魏斯指着竹简对乐羊说。

乐羊随手翻开几卷,不由得冷汗直冒。原来两大箱子中所装的,都是针对乐羊的进谏信,尽是告诫魏斯不可用这位中山国降将。乐羊本来还为战功而沾沾自喜,根本没有想到在另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多少人袖出暗箭来算计他。他安然无恙,甚至毫无察觉,都是因为魏斯张开铁布衫,将这些暗箭都挡了回去。

一身冷汗的乐羊拜倒在地,向魏斯磕头说:“消灭中山国,非臣之力,主公之功也。”赏罚分明的魏斯把灵寿(中山国境内城邑)封给乐羊,以表彰他灭中山之功,但是乐羊的官运也就到此为止。魏斯时不时想起睹师赞的话,对乐羊的信任不如从前,此后这位名将便失宠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乐氏家族并没有因此而一蹶不振,后来还冒出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便是战国时代燕国名将乐毅,他就是乐羊的后代。

魏斯消灭中山国后,声威赫赫,威震天下。

可是这场战争并没有给魏带来多少实际的好处,因为中山与魏的土地根本不接壤,中间被赵隔开了。灭中山国三年后,魏、赵、韩*式被列为诸侯,完全*出来,魏国更不可能越过赵国去管理中山的土地。在若干年后,由于魏国对中山的控制力度越来越弱,中山掀起复国运动,重新立国(时间是公元前380年左右),直到公元前296年,才亡于赵国之手,此是后话,这里表过不提。

那么一个疑问浮出水面了,魏斯耗费三年时间攻略中山国,其目的究竟何在呢?这位雄才伟略的一代名君,绝不可能花费巨大人力、物力去做无用功。当我们把那个时代所发生的重要事件一一罗列后,一条线索变得清晰可见了:醉翁之意不在酒,魏斯夺取中山,打击的矛头其实直指齐国。

中山位于齐国的西北部,占领该地后,魏斯便可以随时从南、北两线同时进军,钳击齐国。这符合晋国的一贯战略,在西线压制秦国,在东线压制齐国。故而夺取中山的意义是建立进攻齐国的桥头堡,就如夺取河西的意义是建立进攻秦国的桥头堡。

很显然,魏斯的下一目标,就是齐国。

齐国风头正劲。

此时齐国大权已完全控制在田氏家族手中,齐国的公室(开国者姜子牙的后代)已丧失了权力。一向被晋国视为软脚虾的齐国,自从田常大力改*军政以来,军力有了长足的进步。赵、魏、韩三家分晋后,面对分裂的晋国,齐国人的信心大受鼓舞,他们相信中原的权力格局已发生巨变,齐国这条东方巨龙将重新腾空而起,俯视中原大地。

很快,中原大地掀起一阵齐国旋风,这阵旋风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我们来看看齐国人所缔造的军事奇迹:公元前413年,齐师攻魏,毁黄城,包围阳狐;公元前412年,齐师攻鲁;公元前411年,齐师攻鲁,取一城;同年,齐师伐赵,围平邑;公元前408年,齐师伐鲁,取郕城;公元前407年,齐师伐卫,取贯丘。

在这七年时间里,齐国军队连续出击,屡屡得手,毫无败绩,甚至打败了实力超强的魏、赵军队,俨然成为中原新的领袖。魏斯怎么能咽下这口恶气呢?只是这位雄主的战略非常清晰,他之所以迟迟不对齐国报复,是怕陷入双线作战的危险,只有西线战争稳定下来后,才能腾出手来解决东线问题。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公元前408年,魏完全占领河西之地;公元前406年,又消灭中山国,对齐国的报复战争已排上日程。

魏斯还没开打,齐国却先内乱了。

公元前405年,齐国权臣田布杀大夫公孙孙,引发了一场*治动荡,公孙会出逃廪丘,献城投降晋国赵氏。

田布立即出动军队,包围廪丘,一场大战已是迫在眉睫。这原本是齐国的内乱,可是既然公孙会献城投降,晋国赵氏当然不会坐视不救。此时赵氏的掌门人是赵籍,他派孔青为总司令,率领一支由死士组成的敢死队前往救援。不过面对近年来屡战屡胜的齐师,赵籍心里不是很有底,他便派人通知魏斯,请带头大哥出马。

魏斯早就密谋攻齐了,这不,机会正好来了,当下痛快答应。在他看来,这次出兵意义非凡,不仅能打击齐国的嚣张气焰,而且也是对兄弟友邦的支援。魏斯的伟大之处,在于他能抛开一己私利,站在三晋的立场来权衡利弊。尽管晋国一分为三,但不应各家自扫门前雪,而应该三位一体。三个兄弟一条心,就像当年三个兄弟联合起来打垮知瑶一样,只要团结一致,必定也能打败齐国。他不仅要出兵相助,还要拉上小弟韩虔(韩氏掌门人)。韩氏以前想打赵氏的主意,双方有点积怨,正好可以通过此役化解历史恩怨,故而韩虔也同意了。

这样,在三家联合灭知瑶后,赵、魏、韩第二次携手合作。

齐国人注定要倒霉了。

曾经风光无限的齐师在三晋兵团的联手阻击下,完全失去昔日的风采。究竟谁才是中原的强者,不是靠赢得很多次小战斗来证明,而是要靠硬碰硬的大战役来决定。廪丘之战,是齐国自春秋以来最惨的败仗,仅被遗弃在沙场上的齐军尸体便有两万具之多(也有称三万),被三晋兵团所缴获的战车超过两千辆。

赵军总司令孔青把齐国阵亡将士的尸体堆积起来,建起两座“京观”。京观就是很高的大坟,是胜利的一方用于炫耀武力的象征。

谋臣甯越对总司令孔青说:“可惜了,我们应该把尸体还给他们。战车、兵甲这些装备是在战斗中消耗掉的,而府库里的钱却会在安葬尸体中消耗掉。”我们知道中国传统思想中有“厚葬”的观念,是役齐国人战死两万多人,这在战国初期可谓是大数目。甯越想利用齐兵尸体来做文章,让齐国的钱财在“厚葬”的传统下烧光。这便是经济战,这便是超限战!由此看来,墨子提出“节葬”的主张,确实有其深刻的社会背景。战争规模越来越大,人员伤亡也随之增多,一味坚持“厚葬”的主张,最终只能让对手有机可乘罢了。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一点,春秋时代战争中体现出来的人道主义传统,在战国时代一点一滴地消失,甚至士兵的尸体也被当作经济战争的筹码,这并非仁义之道。

廪丘一役的胜利,证实了魏斯的理论,只要三晋团结,就没有打不败的对手。

齐国人被打得焦头烂额了,可是魏斯并不想就此停手。尽管齐军损失了两万人与两千辆战车,但对于这个东方大国来说,这种损失还承受得起,只要有喘息的机会,他们很快还会东山再起。对落水狗就得痛打,不然它游上岸后还得咬人。压制齐国的较好方法,莫过于趁热打铁,尽快发动新一轮的攻势。

但是不要忘了,齐国是一个很特殊的国家。

特殊在哪里呢?原来西周成立之初,周王室给了齐国特殊权力,若有其他诸侯国不听王命者,齐国都可以征伐。魏斯继承了春秋时代的“霸主”思维:在*治上要掌握主动权,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虽说到了战国,周天子真的是一个子儿都不值,可是对付齐国这样的大国,扛出“王命”的旗帜,还是可以吓唬人,可以威慑其他诸侯。

于是魏斯略施小计,从周天子那里“申请”来了一张王命。被高高架在空中的周威烈王自然“义正词严”地发布一道王命,“命令”魏、赵、韩**齐国。三家掌门人魏斯、韩虔、赵籍假惺惺地欣然领旨,于是乎三晋兵团又雄赳赳、气昂昂地向东方挺进。

不得不说,三晋兵团的战斗力真不是吹出来的,无论在战术水平还是在将士的素质上,都比齐国高出一截。齐国人的自信心在攻势凌厉的三晋联军压迫下荡然无存,西部的长城形同虚设,被轻而易举地突破。这里我们看到,随着战争规模的扩大,一种新的防御手段出现了,便是修筑长城。齐国的这段长城,西起防门(山东肥城西北),东至琅琊入海,是战国时代较早的长城。但是这个貌似坚固的防御体系,却阻挡不住三晋的隆隆战车。

这一年是公元前404年,继上一年廪丘惨败后,齐国人再吞苦果。

事实证明了魏斯的远见卓识。他挂羊头卖狗肉,高举“王命”的旗帜征伐齐国,凯旋后,又到周王室领地内搞了一个盛大的献俘仪式,为周天子挣足了面子。那么魏斯能从傀儡天子那里得到什么呢?

回报是丰盛的。

周威烈王封魏斯为上卿,这只是个开端罢了。

魏斯、韩虔、赵籍所谋求的,乃是获得诸侯之名。其实晋国早已经一裂为三,赵、韩、魏三足鼎立,势力强大,有国家之实,却无诸侯之名。原来还差一道程序的认定,诸侯之名必须要由天子册封。可是从周朝的礼法来看,赵氏、韩氏、魏氏以臣子的身份凌驾于君主之上,显然是乱臣贼子,大乱礼法,这种人怎么可以册封为诸侯呢?

周天子试图维持住最后的底线,可是却禁不住三家软硬兼施的巨大压力。终于在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低下高贵的头颅,正式册封赵、韩、魏三家为诸侯。魏斯就是魏文侯,韩虔就是韩景侯,赵籍就是赵烈侯。

对魏、赵、韩三氏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跨越,从卿大夫一跃而成诸侯。他们终于与晋国划清了界线,不再是晋国的一部分,而是崭新的国家。当然,晋国还存在了一段时间,只是它再也不是那个令对手胆战心惊的国家,而是其国君沦为不起眼、只有几处破屋遮风避雨的穷诸侯了。曾经雄震天下的晋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沉了,在低声下气半个世纪后,于公元前349年最终走向灭亡。

传统的儒家史学认为,赵、韩、魏三家身为臣子,竟然瓜分晋国,君君臣臣的*治体系完全被破坏。在这种纲常散坏的情况下,周天子封三家为诸侯,承认他们瓜分晋国的合法性,使得君臣之礼完全崩溃。后来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痛心疾首地说:“君臣之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灭,生民之类糜灭几尽,岂不哀哉!”把战国时代的祸乱归结于周天子自毁纲纪。

可是我们不得不说,传统史观的结论太简单了,只是站在君王的立场上来看问题,好像周天子不承认三晋诸侯,周王室就可以走向复兴似的。事实上,战国时代的周天子,比起春秋时代更加羸弱,完全没有任何权力。所谓的“册立诸侯”,无非是对既存事实的承认罢了。

这是一个巨变的时代,这个变局是全方位的,绝不可能依靠过去的经验来解决新的问题,变革是必须的,也是时代的大势所趋。

春秋时代诸侯的权柄落入卿大夫之手,三家分晋意味着旧的诸侯制解体,新的诸侯制兴起。由卿大夫篡夺君位而来的新诸侯,自然有自己的经验为戒,权力必须牢牢掌握在手中,不得与臣下分享。**制度由是兴起,战国时代,便是贵族政体向君主**政体转变的阶段,到最后演变为皇权制度,并统治中国达两千年之久。

魏、赵、韩三家的*之路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靠前个阶段是公元前475年知瑶上台到公元前453年的晋阳之战,知氏家族被消灭,晋国被赵、韩、魏三氏所控制;第二个阶段是公元前452年到公元前433年,晋侯反朝三家,象征着晋国被三卿瓜分;第三个阶段是公元前432年到公元前403年,周天子正式封三家为诸侯,宣告三个国家完全从晋国脱离出来。

一个崭新的时代开始了。

晋国的变局直接影响天下诸侯强弱格局。

三家一同被册封为诸侯,皆大欢喜。可是皆大欢喜的背后,又不容乐观。在三个新兴国家中,赵国的地理位置较好,位于北面,北边没有强大的军事集团与之对垒;地理位置最差的是魏国,魏国北有赵国、南有韩国,东有齐国,西有秦国,东南与楚国接壤。在战国七雄中,它与五雄为邻,是典型的夹心饼干类型的国家。这种地理位置有点类似于近代欧洲的德国,必须为拓展生存空间而奋斗。

一个潜在的危险悄悄地威胁着赵、韩、魏三国,各自封侯后,三家还能有一种向心力吗?能不能维持兄弟般的情谊与团结呢?由于历史的惯性,短暂的团结是有可能的,但长期的团结绝无可能,因为国与国之间不可避免有矛盾与冲突。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矛盾与冲突将尖锐化,最终导致化友为敌。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兄弟。

真正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只有使自己更壮、更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放眼未来,危机重重,新的形势必须要有新的思维,国家政策的出发点是“富国强兵”,一切都围绕这四个字来进行。

(摘自《大争之世:战国全史》 醉罢君山/著 现代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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