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璜》乔治·戈登·拜伦,拿了浪子牌的老实人。
在这个糟糕的世界,爱是我们唯一的锚点,挂在躯体的血肉当中,是伤口也是救赎。《唐璜》里面写了一个西班牙男青年,因为他爱上了已婚贵族妇女,而引来了上流社会的敌意,然后他的母亲就只好将他送出国,从此就再也不能相见了。失去锚点的他踏上了异国轮船,遭遇了海难,死里逃生。
活下来的唐璜就开始疯狂的热爱这个世界,他的人生因此就如同十九世纪的欧洲一样动荡,多次坠入情网,却都以悲剧收场,始终追求自由,却又一次一次被现实所困。
简单来说,拜伦笔下的唐璜就是一个拿了浪子牌的老实人,意志薄弱又坚强,人菜瘾大还头铁,既挡不住女人的诱惑,却又总是在克制自己,不要彻底的堕落。唐璜游走在这两个极端之间,覆盖面很大,所以你总是能从他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你是谁,唐璜就是谁,这就是拜伦这本《唐璜》绝妙的地方。
人不是因为他是谁才需要什么,人是因为他需要了什么才决定了他究竟是谁,所以他从不避讳自己的真实,哪怕渣也要渣的明明白白。他是这么说的:"既然与人类的各种弱点都周旋过了,这必然会使我们变得自私,像贝壳一样关注自身"。其实人人都有自私的刹那,人人都将是唐璜。
拜伦其实写的不是唐璜,而是在写他自己。唐璜这个角色不是拜伦的原创,而是西班牙民间流传的一个游戏人间,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浪子。在拜伦之前,有大多数的创作者都是这么塑造唐璜的,在那些作品当中,每个人看到的唐璜都是一样的。直到十九世纪,这个IP出现在诗人拜伦的笔下,才拥有了崭新的生命。
这一行行的叙事长诗当中,在爱情的鲜花和美酒之下,拜伦藏着一柄刺向人心的长矛,诗句里面直白地揭开了虚假和罪恶。而每当经历这种凛冽的时刻,唐璜心里面往往想的却是他那众多的情人中的某一个,他的朱莉亚、他的海带、他的古尔佩霞、他的喀萨琳、他的阿德林、奥罗拉和费兹甫尔克夫人。
这些人就像他生命航线当中的锚,每当恶浪滔天,冰冷的现实里面锚定的那些曼妙的温柔就成为一种强烈的对比。更有趣的是拜伦本人就是这些名利场上卑鄙的一员,也就是说他刺向那些自己置身其中的经历,仿佛在镜中照见一个华丽又不堪的自己。于是唐璜是谁,拜伦就是谁。
如果说爱是我们的锚,为何又会成为我们的伤口?因为我们难免爱过错误,甚至不堪。当这份爱被迫消亡,锚点被拔掉之后,我们就会在绝望当中暂时地溺亡。这一刻其实很诡异的,因为每一个爱的伤口都是因为留恋过去而痛恨当下造就的。
对失去爱的那个人来说,过去的每一个瞬间都化成一万只利箭,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射穿身体,就像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锚扎入海床。你会盯着带血的箭头,流连起来了,这闪着寒光的尖箭可是你亲手打磨的,多么的熟悉又依依不舍,你甚至都不舍得拔下来,仿佛这个伤口是这个糟糕的、丑陋的、无情的世界中唯一的安慰。
迷茫的唐璜也是一样的,他带着伤口在海上逃亡,过去的一切都成为那片日落或阴天的海洋。他从父母的海湾里面获得生命,从爱人的海湾里面获得激情,和我们每个人的遭遇一样,给予我们一切的海并不把我们当做*的生命,它燃烧你的激情,同时也将耗尽你的能量。
当你幸存下来,你会捂着伤口冷漠地告诉全世界:"我再也不相信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唐璜不是,他只要活着,他就仍然渴望着手握着锚点,等待下一个将它固定的机会。
唐璜挨过了风暴,被海盗的女儿所救,又一次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这恋爱脑吗?又一次无能为力地失去了他的锚点。头铁的人的人生就这几个字:"无可救药的追求,无能为力的放手。"如此循环往复,到激素分泌不了的那一天。
那么在拜伦笔下,爱从来没有离开过唐璜,不以他爱上的人是已婚妇女,还是海盗的女儿为转移,也不以危不危险,值不值得为转移。爱唯一的评判标准就是你敢不敢,或者你能不能。因为爱的本质是一种超能力,定点抛锚,带着痛向前泅渡。
也许拜伦意识到了热情终究有徒劳的一面,在这首长诗写了1.6万行之后,他死了,《唐璜》成了一部未完成的烂尾。这件事情漫长到死了都没有尽头。他说"读者,我无法强迫你把它读完,这是你的事。然后他又说"我已经用尽了我的生命,连本带利,而且不认为括号,以前我曾认为)我的灵魂是无敌的。"相互的爱只是一场梦呓,人们都匆匆爱一阵便转瞬即逝,但"恨"这种乐趣却能长久保持"。--乔治·戈登·拜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