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场
第八届“龙少年文学奖”
高中组 三等奖
浙江省温州育英国际实验学校 严浩
夏夜，安宁统治的国度。鸣蝉贴在榕树干上，享受难得的自在。它不知疲倦，向着近旁暗蓝色的窗吟唱，吟唱他最为自信的乐曲。
忽然，窗内迸溅出灯光。鸣蝉受之一惊，噤了声。
屋中，床榻上的少年刚一触着室灯开关，便猛地弹起，一手扼住嘴部，一手胡乱而焦急地摸索，终抓着垫了套袋的纸篓。他迅速将其拉近身旁，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待喉咙再度痉挛时，浑浊的胃酸顺着他的食道上逆，一股脑儿滚在漆黑的塑料袋中。
弓着身子，细密的汗珠自他苍白如纸的皮肤上渗出。几声苦苦挣扎般的呻吟过后，更激烈的生理反应接踵而至。折磨稍缓后，他抻着脖子，只剩大口地喘息。沾了胃酸的牙齿变得似磨砂一般，他也无暇顾及体内的残局尚需清理，眼下他只能抵抗百般不适。
少年名叫温忍冬，是其就读高中的学生会副会长。待至天明，他将登上讲台，在千百人前进行高考前夕的动员演讲。
这项意义非凡的任务本由学生会会长承担。不料，会长逢时突遭一场急病。大考当前，家里人不敢怠慢，立刻接其住院调养。那份留有会长努力痕迹的讲稿便不得不由温忍冬接过。
旁人毫无顾虑。虽然素日未曾见过副会长演讲的模样，然与之共事者无不赞叹他出类拔萃的才学与近乎可怖的行事效率，因而都对他钦敬有加。付诸信赖，绝无闪失！
基数庞大的群体如此笃信着，从未想象过副会长竟会有无法克服的痼疾怯场的痼疾。
这听起来十分可笑，然而温忍冬自己确认无疑。
年幼时，家长曾携他参加一场有水平的演讲竞赛。不想，当温忍冬觑视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时，他的双腿就若受了寒一般不住战栗，五脏六腑横冲直撞，仿佛要从他体内逃逸。在登台前一刻，他终于抑制不住，竟呕吐起来……
过度紧张引发的内分泌失调。医师的诊断像给他的一纸判决书。简明地说，他若无法克服众多人前演讲的恐惧心理，便永无登台讲演的勇气。
温忍冬从伊始的狂躁到木然，到坦然接受。他作别讲台，将时间沉淀到无言的工作上，从中培养的才干成了他广受信赖的凭据。可如今，讲台再度逼近了他。
演讲那般从容的会长怎在这个节骨眼上患病？温忍冬满心煎熬。他今早申请了一日假，逃难似的躲回家，仍于事无补。温忍冬徒劳地仰躺着，难以入眠，用手掌盖住双眼，暗自嗟叹。
夜固然长久，但总归是要明亮的。
不知恍惚过了多久，温忍冬仿佛听见手机微微的振动声。一条消息：“睡了么？”来自会长。
他困惑而埋怨：困惑会长怎在深夜向他传语，又埋怨对方患病仍不注意调理休息。矛盾间，他不知是否应回答，但信息标识的“已读”出卖了他。
“我很好，只是你……”
会长与他犹如心有灵犀，“你果然没睡。我从老师那打听到你请假，想必你还在怯场？”
一段段直触心底的字有序跳出。即便平日里温忍冬已被信赖感包覆得严严实实，毕竟还是让同他共事最久的会长察觉到了本质。“听着，你知道这场动员的意义何在么？”
温忍冬没有作答，他清楚会长将为他指点迷津。
“这场动员所面向的是直面高考的同学。但你要明确一点，他们同你我一样，与你我感同身受。他们同样在怯场只不过所惧怕的是那名为考场的平台。
“在高考迫近下，再坚毅的心志也难免忐忑疑虑。你想，大家都在怯场，无非是轻重之别。怯场并不羞耻，它来源于追求卓越成果而勉励自身的主情绪。
“你想，大家的焦虑与你无二。大家因信赖塑造了一个毫无瑕疵以致给你带来压力的形象，是因为他们需要你。你从来都有资格自信，任何人都有资格自信。”
“最后，希望你能在知道后好受些，”会长留下一语，“我突然生病，不过是因为过度紧张罢了这是我从小面对考试怯场的**病。”
屏幕另一端的心灵之友向他道祝晚安。
温忍冬坦然地睡去了，他健壮而满怀热忱的心脏正激昂搏动。
天已明，鸣蝉对着熙攘人流，充满自信地唱响它的专属歌。
老师评语：
本文精彩之处有三：
结构上，首尾呼应，条理井然。文章以“鸣蝉自信吟唱”开头，反衬出下文主人公因怯场而备受煎熬和折磨；结尾又以“鸣蝉对着熙攘人流鸣唱”收束，暗示了主人公性情的转变，从而升华了主题。
情节安排趣味盎然。造成人物性情反转的原因竟是学生会长也怯场，也许正是这种同病相怜的默契才激发了主人公的自信。
细节描写细腻生动，可圈可点。主人公早起时的一系列动作描写及后文中他回忆自己初次登台演讲时的心理描写都十分精确恰当。
第九届“龙少年文学奖”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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