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读书札记之四
作者 王文杰
诗经，楚辞，壁立于两千年中国文学史的开端。
我们这些在“文革”中度过中小学时代的人，文化基础之薄弱是显然的。即以对诗经和楚辞来说，学习和认识极为有限，等而下之者，可能压根儿就没有接触过。
近日不耐久坐，躺在床上翻了翻饶宗颐先生主编的“中信国学大典”之一《楚辞》，算是在楚辞的山脚下转悠了一圈。
噫吁嚱，危乎高哉。
群山连绵，必有主峰。从网上搜出司马迁《屈原列传》，对照《离骚》《 九歌》《天问》《九章》 等作品，那个忠而被疑，信而被谤，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的三闾大夫形象，也充实丰满起来。
可怜可敬的屈子，已矣哉。
楚辞的现代意义，在于“能使当代读者滋生永恒不变的审美愉悦”。屈原的人格，中国文人士子永恒的精神家园。
魂兮归来，楚辞。魂无恙否，三闾大夫？
全面把握，深入钻研，系统理解楚辞和屈原，在我既无可能，亦无必要。虽年过花甲，读书的能力，基本还在捕食好词好句上。本次阅读饶宗颐先生的《楚辞》，仍没有脱离这样的中小学生层次。
不胜惊喜的是，本书体察我等读者之需，在书末专辟楚辞“名句索引”——楚辞之魂，屈原之魄，深获我心。
《楚辞》中的“名句索引”，以笔画为序排列。类似现代*治中，**大员的选举排名。入选者没有三六九等的区分，也就少了一些尴尬和难堪。以笔画来排列名句，没有*治的微妙和诡谲，也没有名句本身的高低贵贱之别，倒也顺理成章。
本文一仍其旧，从三笔画开启楚辞名句摩挲把玩，而无一画、二画之属，此望读者明鉴识之。
三画
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波滔滔兮来迎,鱼粼粼兮媵予。
女娲有体,孰制匠之？
广遂前画兮,未改此度也。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四画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丰肉微骨,调以娱只。
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
五画
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世溷浊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
六画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阴阳易位,时不当兮。
刓方以为圜兮,常度未替。
闭心自慎,终不失过兮。秉德无私,参天地兮。
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
七画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远有茝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言与行其可迹兮,情与貌其不变。
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
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
吾怨往昔之所冀兮,悼来者之悐悐。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闵奇思之不通兮,将去君而高翔。
八画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苟余心其端直兮,虽僻远之何伤!
变白以为黑兮,倒上以为下。
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茕茕而至曙。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
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
贫士失职而志不平。
彼寻常之汗渎兮,岂容吞舟之巨鱼?
九画
故众口其铄金兮,初若是而逢殆。惩于羹者而吹齑兮,何不变此志也?
哀州土之平乐兮,悲江介之遗风。
临沅湘之玄渊兮,遂自忍而流。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窃慕诗人之遗风兮,愿托志乎素餐。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十画
恐鹈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悟过改更,我又何言?
莫邪为钝兮,铅刀为铦。
十一画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惜诵以致愍兮,发愤以抒情。所作忠而言之兮,指苍天以为正。孰无施而有报兮,孰不实而有获?
惟郢路之辽远兮,魂一夕而九逝。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十二画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善不由外来兮,名不可以虚作。
悲回风之摇蕙兮,心冤结而内伤。
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而远游。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登苍天而高举兮,历众山而日远。
十三画及以上
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
澹乎若深渊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
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在我看来，名句也好，金句也罢，其界定和择取，总不免个人的识见和趣味。饶师“名句索引”可谓至矣，尽矣，蔑以加矣，但对我这样无知无畏者来说，总觉得少了那么几句。
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照单全收饶师惠赠之余，仅就记忆所及，在上述名句中，也窜入了自己的一点儿私货。
说蒹葭倚玉也可，说狗尾续貂也无妨。
孤芳自赏，完璧是求，知我罪我，在所不计矣。
（2024年4月14日9时46分，初稿于新*库尔勒市泰达名苑家中）
作者简介： 王文杰，男，在某国有银行地州分行和省区分行从事文字工作二十年；后于省会城市分行从事管理工作，亦且十年。目前，已无丝竹之绕耳，不复案牍之劳形。读闲书，写闲文，赏闲花，品闲酒——浮生若此，何复他求。纵不能尽至，然或得一二，亦悠悠然心向往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