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有悔,时光倒流的救赎》

《青春有悔,时光倒流的救赎》

青春有悔

我十二岁那年,人们都说我就像个大女人。我不知道大女人的标准是什么,以为不过就是个头高大吧,以为就是身体胖胖的罢了,以为就是多嘴贫舌罢了……这些我还真的都具有了,可我只有十二岁啊,就凭这些就像个大女人了?

我不明白。正因为我不明白个中原因,所以我就想,既然你们说我像个大女人,我干脆做个大女人算了。在我心目中,一个大女人最起码的标准就是她必须有个男人。

我的大大是个不错的男人,他身材魁伟,浑身长着蛮横的肌肉,满是力气大手,不论抓了哪个装满粮食的麻袋,或是一块看起来很重的石头,他“哼”得一下就能把它放在该放的地方。他的脸上残留着青春痘的遗迹,疤疤贱贱的,一点也不好看,却颇具男人的那种魅力。在我十二岁的稚嫩的心里,大大成了我选男人的标准。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我的那些男同学中,没有一个是这样的,他们当中虽说也有个头不低的,但像大大那样结实的,还真没有。而我也清楚,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是不能框出这个圈去找一个有妇之夫的人来做心灵的寄托者,倒不是说我有多么高尚的道德情操,我知道是那个男人看不上我,村里每个长我年岁的人都叫我孙女侄女的,最小不过的辈分也是妹妹的。他们都是真正的男人了,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女人。

我便前所未有地迷茫烦闷起来。人们说我皱着眉头想心思更像一个大女人了。

“一个娃娃家,瞎操心啥哩!”隔壁三婶不知道这样说过我多少次了。

“女娃娃们开心早,嘿……”便有其他人应和。

“啥叫开心哩?”我傻里傻气地问。

“那女儿,兰花跟二后生在芨芨草里亲嘴嘴就叫开心哩。”这话刚一落下,便是一大堆嘻嘻哈哈的笑声。

我才不怕她们笑呢!我还跟着她们一块儿笑。笑哇,笑哇。老师说,笑一笑,十年少。啥是十年少呢?我不笑也就是十几岁的孩子啊?可是,人们说我像个大女人。

我不念书了。不是大大不供,是我自个儿不想念了。就为这事儿,大大那天抽了我一鞭子,我说,你抽哇,抽完了我就上吊去。

我妈跑过来,护住我,说,俺娃才不会说这话哩,毒死了。

我说我就是念不进去了,不想念了。我妈说,不念就不念哇。甭哭,甭哭,后晌就跟我下地里干活去。啊。

我妈是个灵人,她不是真心让我跟她下地干活,是想整治整治我。她想让我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回归,回归到学校去,好好念书。她是个文盲,不知道啥叫字啥叫数,但她知道樊大明在城里上班是因为好好念书的缘故,每回回来,给他妈他大拿这拿那,都是因为念书才攒了钱的。

我鬼迷心窍了,学校一下子也不想去了。我不想看我的老师,不想看那些连一点儿男人味也没的男生。我倒是觉得在地里干活挺有意思,吃点苦受点累,没啥,真没啥。人来世上,谁还不吃点苦哇,不受点罪的。

就在我铁了心不打算去学校的时候,学样里换老师了,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老师,戴着一架明亮的晃人的眼镜,说着一口外地话,绒扑扑的,很好听,就跟电视里那播音员一个样儿。他的脸上出奇地白净,没有一粒青春痘走过的痕迹,似乎在他走过的青春岁月里,青春痘从未光临过他的脸一样。

我的心一下子迷乱起来,在我十二岁的世界里,我才明白,男人原来也是有好多种的,大大那样的是一种,这个新老师这样的是另一种。

我每天下地的时候,总要在学校的大门口看上一会儿,看那个新老师在刷牙,在背书,在伸拳摸胳膊地锻炼身体。

老师原来是个胆小鬼,竟然不敢看我。只要感觉到我要出现在大门口了,就会找各种方式来回避。他的回避令我心里很不快。其实他也回避不到哪里去,学校的院墙不过是向日葵杆编的,满是缝隙,所谓大门,不过是那个地方没插这种杆罢了。但他的听力好像很灵,一下子就能辨别出来人是不是我。只要不是我,他就会主动向他们打招呼,“早上好”或者“什么什么时候好”之类是他常说的。他从来不像村里人一样,一见面就问“吃了没”。

他的躲避我的行为让我不解,我也不过是想看看他罢了。怎样才能每天都在他的眼皮低下呢?哦,我只有回到学校去。是啊,为什么不回到学校呢?我才十二岁,才是一个正二八经的年级学生啊!

我妈听了我的话,感觉就像大夏天下了白毛儿雪一样,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女爱见那个新老师哩。”三婶偷偷地跟我妈说这话时,我正好听见了。

“爱见哩,咋呀?”我扑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三婶说,“你不也爱见人家七光棍么!”

我妈吐了我一脸唾沫,骂一声“愣女”就把我推走了。

我回头看看三婶,眼睛里一定满是愤怒。三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好大一会儿没乏上话来。她要七光棍的事,人们都知道,说她们知道图个啥。要说七光棍也不好看,家里穷得啥也没有。真个是图财没财,图色没色。看来人们说得好: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我却没有回到学校去,那个来我们村的老师还没有屁股蛋焐热就走了,走得很匆匆。人们说人家是来实习的。啥叫实习,谁也说不清。

我再也看不见那个脸儿白白净净的男人了。我还像一个啥大女人呢!我不想活了,但又不想死。我想找那个男人去,真的!我知道这就是村里人所说的不要脸,可是,要脸有啥用?三婶要了七光棍就不要脸了。

我没有去找那个男人去,我在这个叫小王村的地方长了十二年,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临近的几个村庄,那个男人去了哪里,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我背地里哭过好几回。我骂自己为啥在那个时候不念书了,为啥?你为啥?

我一直在家里地里做活,一直做,直到做到十五岁的时候才罢手。要不是我的舅舅在乡里开一个小卖部缺个售货员,我恐怕要一辈子在小王村受苦了。但是我有个好舅舅,他把我从小王村“调”到了乡里。

舅舅的小卖部里有一股诱人的甜甜的味道,那是糖的味道,是糕点的味道,是所有好吃地散发出来的味道的总和。小卖里货色齐全,进来买东西的人很多,大多是那个村里的人,我大多也认识,都是姥爷舅舅表姐表弟,跟在小王村没什么两样。

我就那么闲闲地打着杂活儿,稍有空儿了,就看那台十来英吋的小黑白电视。都是武打片,飞天入地的,很有意思。

有一天,我正在看《陈真》,忽听柜台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说是要买点什么东西。我已经不像当初来时那么热情了,头也没回,问买什么。那声音说,就买那个娃娃们玩的小汽车。

这东西就在我的手边,我顺手把那小玩具扔到柜台上,说,看吧,有没有毛病?

那声音传来,说,没毛病,多少钱?

我不得已起来接钱,才看见那个说话的人是那么脸熟。是的,那是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我在小王村的学校门口多想看到啊,却在这里看到了。他显然也认出了我,脸上竟然少有地出现了红晕。哦,男人也会脸啊。男人的脸皮不是很厚么!

那时的我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在小卖部已经历练得很娴熟了。看着那张曾经日思夜想的脸,说,不用了,你拿给孩子玩吧。

他说,那哪能呢,那哪能呢。说着,丢下十块钱就要走,我说,才三块钱,三块。拉着他的手,把钱找到他的手心里。他的手就像触着电一样,倏地从我的手拔出去,然后便是拉着他的孩子落荒而逃了。

他原来在乡中当老师啊。他原来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当老师啊!天,我怎么不知道呢?老天爷,你怎么就不告我一声呢?让我在空想中走过了难以煎熬的三个年头?

他还有了孩子!他竟然有了孩子!他怎么可以就有了孩子呢!

我空落落地坐了下来,气自己,气得要死。

青春的脚步从未踏步过,我也一样,我后悔我没能像兰花拉着二后生一样把他拉到那片茂盛的芨芨草里头;我后悔没有像三婶要七光棍一样把他拉自家的热炕上……

青春有悔,青春有悔,涩涩的青春的岁月里有我一段难以明言的悔啊!十五年的风风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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