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摩托坐三人,菲律宾部落独特交通景观

一辆摩托坐三人,菲律宾部落独特交通景观

  • 靠前章 号角声处

    那天中午的咖啡美味极了,我喝得心跳加速,早过了我认为的“安全警戒线”,可是,当又一杯咖啡递上来的时候,我还是没能拒绝。这浓烈而甜美的餐前咖啡,让我和季乐、包龙鹏三人沉浸其中,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突然,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把我们惊醒,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处。我发现一些女人和孩子吓得张大嘴巴,哭喊着从房子前面跑开了。

    此前,我唯一一次看到人们被吓成这样,是有人被鬼附身,那是若干年以前的事了。那时我就发现,自己没有应付鬼附身这类问题的本事。这虽然让我非常沮丧,但既然事实如此,我也就不勉强自己,很自然地待在原地,看着季乐冲到外面。

    季乐在外面喊道:“要是你真想那样,就把他带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杀了他!不过,你得连我也一起杀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之前可从没听过有人对被鬼附体的人这样说话。

    季乐跑出去三次,每次跑出去后,都回到屋里和包龙鹏低声商量着什么。眼前发生的事情显然让他们感到焦躁不安,而我却安稳地坐在原地。然而,这样三次之后,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问包龙鹏:“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包龙鹏看了我几秒钟,用颤抖的声音说到:“有两个人拿着枪,想要杀人!”

    “杀谁?”

    “杀你!”

    “杀我!”

    有人要拿枪杀我?我们来菲律宾可不是为了送死啊!

    圣经翻译与菲律宾

    我和朱迪丝两人十几岁的时候成为基督徒。早在信仰生活的初期,我们就有一个愿望,要把关于耶稣的福音告诉那些从未听说过的人。在4年的时间里,我们参加了三个宣教机构的例会,也在我们教会听了许多宣教士的演讲。其中最吸引我们的是有关圣经翻译的话题。

    1967年,在维多利亚的一次奋兴会上,我们听了威克利夫圣经翻译会的澳大利亚理事大卫·卡明斯的演讲。这次演讲的主题**是《哥林多前书》14章8节:“若吹无定的号声,谁能预备打仗呢?”

    “假如士兵正等着上战场,需要号手吹响进军的号声。”他说,“如果号手吹出来的声音不够清晰,士兵就不会明白官长的意图。人们看到用自己不能理解的语言写成的圣经时,情况也差不多。因为他们也是只闻其声,却不知其意。”

    大卫的这一席话打动了我们,促使我们思考这对我们有何启示。我们喜欢读圣经,并且理所当然地认为圣经就是用英文写的。可是,倘若圣经只能用另外一种我们不了解的语言来写,那我们怎能明白它呢?同样的,对于许许多多不懂英语的人来说,要理解英文圣经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假如我们能帮助那些人把圣经用他们自己的语言翻译出来,那他们就有机会知道,上帝对他们也同样有特别的话语。至此,我们俩都明白了上帝要我们做什么。

    我和朱迪丝1968年结婚,1969年在维多利亚圣经学院开始为期三年的圣经学习,其间我们有了头两个孩子:大卫和伊丽莎白。之后我们参加了暑期语言学院(简称SIL),学习未成文语言的分析和翻译。

    在圣经学院的那几年里,我们常常祷告:“主啊,你要我们去哪里服侍你?”我们当时想,可能要去巴布亚新几内亚,不是所有澳大利亚人都去那里吗?可是,我们就是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后来到了暑期语言学院,给我们上靠前堂课的老师是罗斯玛丽·罗德,她曾在菲律宾做翻译。于是,第二天我们就问她:“能跟我们讲讲菲律宾吗?”

    罗斯玛丽笑了一下,深呼了一口气,讲了起来。在接下来的10个星期里,她给我们讲菲律宾的风土人情,也讲到那里正急需大量的译员。到课程结束的时候,我们不但明确了去哪个国家,甚至更具体地确定了我们将要学习的语种——南菲律宾邦吉部落的语言。

    我们向威克利夫圣经翻译协会提交了申请,并于1972年3月成为会员。在被分派到菲律宾工作之前的16个月里,我们先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参加了一个太平洋地区环境适应性课程,然后又学习了一个高级语言课程,最后组建了一支信仰坚定且有足够经济资助的团队。之后,我们就飞往马尼拉,盼望着尽快去邦吉开展工作。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我们一到马尼拉,就听说所有新到成员必须先学习菲律宾的国语——塔加路语。这要花9个月的时间啊!邦吉怎么办?我们还想去那里开展工作呢!

    但是,如此安排的好处是,我们在这9个月的时间里可以很好地了解菲律宾的文化、风土人情,还能有一个课堂环境来学习菲律宾语言的简单运用。

    所以,我们没有乘船去南菲律宾,而是乘公交车到了马尼拉南部80公里的利巴市,在那里租了一处房子,打算好好利用这9个月的“延误”。不过,我们很快又发现,课程要一个月之后才会开始,延期就从9个月就变成了10个月。我们决定先去马尼拉北部山区拜访几个译员,借此大致了解一下我们后面的安排。

    我们北上的靠前站是镶嵌在闻名遐迩的巴拿威梯田上的阿玛甘村。巴拿威梯田据说已有3000年的历史,被当地人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我们的美国同事安妮·韦斯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

    漫步村中,我们被映入眼帘的一个骷髅人头吓了一跳。安妮指着房子周围一捆捆用布打成的包裹介绍说,阿玛甘人将保留先人遗骨视为对祖先的尊敬。他们每年都会将遗骨拿出来清洗、晾干、仔细包好,然后再放回到房子下面的某个特殊位置。面对这些骷髅,村民习以为常,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总觉得有点阴森怪异。

    高耸的群山上,层层叠叠地镶刻着无数的田地,看上去就像是铺了翡翠地毯的巨大楼梯台阶。我们禁不住感慨:“这真是安居的仙境啊!”

    这里的山区景色宜人,但不是为我们预备的。令人心旷神怡的山间暮色也好,热情好客的村民也罢,当地引人留恋的一切都不能诱使我们偏离方向。我们的目标是南方那个热带小岛,纵使那里白天热浪逼人,夜里暑气难消,我们也义无反顾!

    第二天,我们搭乘一架小型飞机向北,去距离阿玛甘10分钟航程的巴兰高拜访另一个美国翻译员乔安妮·薛勒。乔安妮在那里工作了10年。当飞机降落在一个长度比航母上的飞机跑道还要短的狭窄斜坡上时,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梯田边的山路又窄又陡,然而山区的景色却是美得让人惊叹,甚至比阿玛甘还要略胜一筹。我们就这样沿着山路小心翼翼地来到了乔安妮的住所。

    五个钟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其间,乔安妮和她巴兰高的朋友向我们讲述了当地教会创立时期的故事。几个信徒的见证表明了圣经译文对他们生命的影响。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是建安——一个巴兰高教会的长者。

    建安与乔安妮情同父女。大约在10年前,乔安妮同她的靠前个同事安妮·费泽尔来到巴兰高时,着实让建安吃了一惊。他们期盼着前来与他们朝夕相处的美国语言学家竟然是两位女士。建安对她们说:“你们不晓得女人来这里是很危险的吗?我们可都是会猎取人头的粗蛮之人!”

    她们何尝不知呢!只是建安对她们的态度让她们始料未及。建安说:“你们需要有人保护。既然你们的父亲不在身边,就让我来做你们在这里的父亲吧。”一种温情脉脉的家庭关系就此形成,后来安妮因为结婚离开,建安与乔安妮继续维持着这种关系,直到20年后建安去世。

    那天,在我们起身要走的时候,建安指着近处的一个山脉肯定地说:“我要向上帝祷告,求他差你们去南卡林加地区。”

    “谢谢您的好意,”我们说,“我们的目的地是距此2000公里的菲律宾南部。那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什么也不能改变我们的方向!”

    异域生活初体验

    回到利巴城之后,我们开始了塔加路语的学习,而且很快发现了学习这门语言的实用价值。尽管英语是菲律宾广泛使用的第二语言,当地人还是不易听懂我们带有澳大利亚口音的英语。要想沟通顺畅,我们就需要说塔加路语。

    有一次朱迪丝去一个药店兼杂货店买新孢霉素软膏,店里的女售货员愣了一阵子后给了她一罐坎贝尔牌子的汤。还有一次,我去买清洁用的钢丝球,我用尽各种方法解释我要买的东西,女售货员就是不明白,坚持说没有这个东西。她越是坚持,我就越想解释清楚。我能看到有几个钢丝球就放在她身后的货架上,但是我又意识到,若我指给她看,她会因为意识到自己犯错而非常尴尬。最终,我只好两手空空地离开了货店。

    有时候我们的澳洲英语把美国人都弄糊涂了。有一次我和另一个澳洲人正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什么,旁边站了几个美国同事。我发现,我们说得越起劲儿,他们就越紧张。终于,其中一个插嘴说道:“要不是我知道你俩是好朋友,我就会认为你们在吵架!”另一个美国同事说:“我知道你们说的是英语,但是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我们遇到的另一些小故事,也可以归因于这种“文化冲击”的范畴。暑期语言学院在马尼拉有一个招待所,蒂莎是那里菲律宾炊事班的头儿。有一次她见到我,就用塔加路语说:“你胖了。”当我弄明白她实际上是在恭维我时,我很开心。因为“胖”在这里是指身体很健康。

    在马尼拉的一条街上,我们还注意到奇怪的房屋编号方式,像101,103,105,81,83,85,87,111……我们始终弄不明白个中缘由。

    塔加路语的语法对我们是个不小的挑战。变化多端的前后词缀,以及每个词缀的不同词义,常常让我们摸不着头脑。记得一天晚上,我绞尽脑汁地学习那些与英语截然不同的语法特性,突然产生了极度的挫败感,我一下子合上书,大声喊道:“我们究竟来这里干吗?”

    一个孩子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我们来这里,是因为我们属于耶稣!”这是我4岁的儿子大卫的声音。我重新打开书本,又开始看上面的语法难题。至少有那么一会儿,我没有再抱怨。

    我们在语言学习上的一些长进要归功于罗莉给我们提供的轻松环境。罗莉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帮朱迪丝料理家务,还在我们学习的时候照看两个孩子。大卫和伊丽莎白很快就喜欢上了她,和她成了好朋友。后来我们很荣幸地得以资助她完成在圣经学院的学习。之后她结了婚,现在一个教会工作,估计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罗莉管我们夫妇叫“爸爸”和“妈妈”。我们把她当女儿待。

    一天早上我们正准备出门去语言学校,大卫说:“爸妈再见,我们为你们祷告。”然后他们就跑回到卧室,在窗口向我们挥手。我们离开房子,走到人行道上抬头看时,发现他们正跪在窗台上祷告。他们祷告完了又冲我们挥挥手。噢,多美的孩子们!

    马尼拉的街上总是车满为患。汽车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在拥挤混乱的街道上左冲右突。出租车或公交车后视镜上通常挂着玫瑰念珠或兔脚饰品,仿佛是靠着它们的保佑,这样的交通系统才能运行自如。

    我们偶尔会乘公交车去马尼拉,其经历用“惊心动魄”尚不足以形容。在我们看来,疯狂并非担当公交车司机的必要条件,但它的确能帮不少忙。他们开车的方式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驾驶技术仅仅是成为一名司机的入门资格罢了。

    我们也对售票员的表现连连称奇。在行程开始的20分钟内,他从车头到车尾来回走了4次。靠前次他先逐一确认大概60个乘客的目的地。然后,他回到车头,把日期、时间、出发地和目的地等信息用打孔机打到60张车票上,再回来将车票挨个递到乘客手里。第三趟,他收取每个乘客的车票钱。最后,如果有谁需要找零,他再把零钱送出去——整个过程全凭记忆!同样让我们惊叹不已的是,在没有中间过道,只有单面车厢的公交车上,售票员在时速100公里甚至更高车速的情况下,在伸出车外的甲板上挤来挤去,竟然毫不在乎这样做的危险!

    在新的行程开始不久,司机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我们正在猜想今天将有怎样的疯狂之旅,就看到我们正路过一个天主教堂,于是明白了,这只是司机作为天主**的一个惯常举动,别无他意。

    还有一次,我去马尼拉寄信,顺带买一些日常用品。匆匆办完事情之后,我在路边等公交车回家。在火辣辣的太阳下等了三个小时,路过的公交车却没有一辆停下来,每一辆都挤满了人。终于有一辆车,虽然看起来也是人满为患,在靠近我的时候却意外地减速了。原来是一个叫沃克马的语言学校的学生坐在汽车前排看到了我,于是让司机停车。我远远地认出是沃克马之后,松了口气,急忙充满感激地对他挥了挥手。谁知司机看到我挥手,非但没有停车,反而突然加速,一溜烟儿地跑掉了。我这才明白,原来我挥手的方式是在告诉司机“不,我不需要搭车,谢谢”。结果,我又在烈日下等了两个小时,才最终筋疲力尽地搭上了一辆开得慢腾腾的公交车。

    我搭乘的那辆公交车破旧不堪,而且我敢说它肯定“历经坎坷”,甚至亲吻过每一个路面上的大坑小洞。我把手掌放在满是汗水的额头前,挡住刺眼的阳光,却看到车厢的地板上有一只老鼠被吓得在座位下面四处乱窜,而人们正试图抬脚踩住它。随后,因为另外一辆公交车抛锚,我们这辆本来就拥挤不堪的车里又塞进了22个乘客。于是,有心消遣的“捉老鼠”变成了无福消受的“人挤人”。从车窗外路人的表情上,我们就知道这辆车是如何拥挤不堪,不过奇怪的是,车上竟没有一个人出声抱怨。

    然而,身处此境,我却产生了一个与此情此景毫不相干的想法:“主啊,谢谢你带我们到菲律宾来。”

    这里的三轮摩托车也非同寻常,它们是摩托车侧面加一个车斗组成的。我们曾见过三轮摩托的行李架上捆着一头猪。还有一次,我们看到一辆载满了人的三轮摩托车正吃力地爬一个陡坡,车上连坐带站地足有10个人,而且每个人都背着在集市上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

    还有让人费解的邮递系统。平信从马尼拉寄到我们所在的利巴城只需要一天,而用“特快专递”却需要六天——因为他们说特快专递需要大量的文书工作!又如,从马尼拉到北部300公里的巴嘎巴,平邮比航空邮寄至少要早到一个星期。为了达成寄信者的意愿,标有“航空邮件”的信件必须经过航空系统——尽管最近的机场在巴嘎巴以北200公里。信件要先空运到机场,然后再经陆路绕回到巴嘎巴。

    艰难的抉择

    大约在学了4个月塔加路语之后,某天清晨醒来,我们突然对去不去邦吉这个问题感到茫然。这个问题就像一座越变越大的山压在心头,我们想移开它,它却纹丝不动。我们为何有这种感觉?不是上帝让我们去邦吉的吗?早在到达菲律宾之前,我们不是就非常清楚这个事实了吗?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去邦吉的热情迅速降温,很快我们就彻底打消了去那里的念头。

    我们对此大惑不解,也常常祷告,但是情况毫无改观。简而言之,我们心里没有平安。于是,我们写信给南菲律宾翻译团队的负责人查克·沃尔顿,把近期的感受告诉他。信件寄到他办公室时,一个叫洁姬·洛施的同事也在那里。洁姬后来告诉我们,查克看了我们的信之后说:“要是他们不去邦吉,我会很难过的。”

    后来,我们听说有另外两个同事决定去邦吉,一个是美国来的乔安·高特,另一个是来自英格兰的尤尼斯·达蒙。她们是比我们早一期的塔加路语学员。

    (一年半之后,尤尼斯被当地造反者绑架,需要支付大笔赎金才能释放。我当时不禁想到:被绑架的本来可能是我啊!那段时间许多人为她祷告。尤尼斯被囚禁了三个星期后,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这让我们都松了口气。)

    同时,我们请求马尼拉的理事丹·韦弗在北菲律宾给我们安排工作。丹几次试图说服我们,说南方除了邦吉,还有其他几个地方急需翻译。我们每次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最后,他终于同意考虑我们的请求。至于为什么选择北方,我们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牵引着。

    几个星期之后,丹来信说,北方有三个地区可以选择:本格特省的中、南部以及坎坎奈。前两个地区距离有着菲律宾“夏都”之称的碧瑶市很近。碧瑶市海拔1600米,可以让你们避开低洼地区的闷热,暂时放松一下。我们就回信说:“丹,这三个地方都可以,不过我们更喜欢去本格特中部或南部。”

    三个星期后,我们终于收到了期待已久的回信。丹在信中说:“你们已被安排到坎坎奈地区工作。”这是三个地区当中我们最不愿意去的一个地方,不过没关系,我们仍然很高兴。第二天,我们去马尼拉与丹商量具体计划。

    然而,我们到了招待所以后,发现等着我们的是丹的另外一封信,通篇只有两句话:“安排有所更改。你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坎坎奈,是南卡林加地区。”

    我们大吃一惊。对卡林加我们早有耳闻,那可是蛮夷之地!虽然我们需要融入当地的文化,可是要融入到什么程度呢?卡林加可是个连人身安全都没有保证的地方,我们怎能将孩子放在那里呢?我们闷闷不乐地打开招待所的门,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迎面碰到正要进门的乔安妮·薛勒。她看到我们忧心忡忡的样子,就张开双臂抱住我们夫妇,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刚开始解释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乔安妮就打断了我们,平静地说:“我认识一些卡林加人,他们非常友好。实际上,许多巴兰高人的祖先就是卡林加人。我们不如去冰激凌店边坐边聊吧!”

    随着几杯可口的木兰花味冰激凌在胃中渐渐融化,我们的头脑也慢慢清醒起来。几个小时之后,我们决定去卡林加工作。

    初探卡林加

    塔加路语的学习终于结束,我们搬到了北边巴嘎巴郊区的SIL中心。因为我们每年至少要在这里的翻译工作室待上三个月,所以等我们在卡林加地区的某个村子安了家之后,这里将成为我们的第二个家。

    我们终于可以放手开展“实实在在”的工作啦,这才是我们来菲律宾的真正目的啊!

    首先,我要去一趟南卡林加地区,与当地政府官员碰面,以确定其12个村子当中哪一个最适合我们居住和工作。同事迪科·吉瑟陪我一同前往。在此之前,为了确定当地语言的应用地域和翻译需求,迪科对包括南卡林加语在内的几种卡林加语做了一番调查,他对该地区的了解必将对我们此行大有助益。

    我们飞行的目的地是硅那昂。迪科和露丝·吉瑟在为毗邻的一个卡林加部落翻译**时,曾在硅那昂村住了很多年。我们钻进SIL的小型飞机准备起飞的时候,我开玩笑地对迪科说:“我们想找一个海拔1000米左右的村子安家。”因为我们知道,这个高度的空气更凉*一些,可以让我们免受低洼地带的闷热。迪科听后大笑起来,随口说道:“那我得想想办法!”

    我从飞机上往下看时,发现无数块梯田沿着陡峭的山坡盘旋缠绕,梯田边缘那一圈一圈的弧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孩子在一张绿色纸上的涂鸦。

    飞机先后飞过三个南卡林加村落。飞行员乔治·弗莱彻为了我拍照方便,在空中不停地盘旋,让我趁机拍了许多照片!俯视着这片地区,想到很快就要在其中生活和工作,我激动不已。

    5分钟之后,飞机降落在硅那昂。卡林加人热情好客,用一种又浓又甜的黑咖啡来招待我们。咖啡的味道的确不错。午餐是米饭和豆子,晚餐呢,还是米饭和豆子。

    当天下午,几位熟悉南卡林加地区的长者聚到一起,商议哪个村子适合我们。迪科介绍了我们的来意之后,他们推荐阿吉坎。那是一个坐落在马兰阁和萨马澈之间,有大约80人的小村庄。他们说萨马澈太脏,有1600多人,而且没有厕所。马兰阁人少,干净,但是雨季的时候就变得泥泞不堪。此外,还有班戈得村,人们靠途经该村的唯一一条马路和外界联络,所以他们的语言也吸收了一点外来词汇。

    第二天一早,我和迪科饱饱地吃完了由豆子、大米、还有浓烈咖啡组成的早餐之后,就开始了6个小时的艰苦跋涉,翻山越岭奔向卢布阿甘镇。

    当我筋疲力尽地进入卢布阿甘地区时,遇见了有生以来所遇到的靠前个南卡林加人。那人喝醉了,我试图与他聊几句,却徒然无功。三言两语之后,他扔下我,独自摇摇晃晃地逶迤而去,我站在那里,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失望。

    晚上无眠。第二天一早,我们在烈日的烘烤下等了三个小时的公交车,然后一路颠簸南行20公里,来到南卡林加的市政中心汀拉堰。

    听说有“美国人”(他们管所有的外国人都叫“美国人”)想来其辖区居住,汀拉堰的市长非常高兴。市长认为,位于班戈得和萨马澈这两个最大村落之间的马兰阁,可能是我们最理想的落脚之处。同时,因为我带了一封马尼拉教育文化部部长的介绍信,汀拉堰市长也给部长写了一封回信,说他很荣幸能够接待我们。

    谈话期间,汀拉堰市立中学的校长乔治·李班来到市长办公室。听说我们要去马兰阁,他惊呼道:“巧得很,我就住在马兰阁!你们先走,我明天回去以后就帮你们租房子。”

    我从市长办公室出来,心里对乔治的帮助充满感激,原先的紧张不安一扫而光,步伐也变得轻盈了。我们搭上一辆过路的货车,继续四处走访。

    我们在通往马兰阁的岔路上遇到了该村的首领(村长),一个叫纪叟的老头。他对我们此行的目的非常好奇,一言不发地听我们解释,而我却满脑子的疑问,急切地想多了解一些有关“猎头”的故事。

    然而,当我说起这个话题时,纪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窘迫。我立刻意识到,或许问这样的问题不是明智之举。我料想,此时此地,事态可能的确发展到了紧要关“头”的地步。纪叟显然看穿了我的心思,对我说:“不必害怕,在这里你们会安然无恙的。这一带已经有几个月没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不过,一听说最近一起杀人事件就发生在离我当时所站之地不过200米的地方,我立时吓得呆若木鸡。

    我牢记纪叟给我的“保证”,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紧紧地跟在他后面,沿着梯田围墙顶端的那条狭窄崎岖的小道,向马兰阁村走去。

    纪叟比我大35岁,但要跟上他却很吃力。我后来发现,晴天的时候,当地人用20分钟到达马兰阁,我需要30分钟;雨天的时候,他们用30分钟,我就得用45分钟。我曾有一次赶路的时候不慎掉进梯田的泥水里,虽然只有一次,却被那些好事的目击者一再提起,每次嘲笑都让我非常尴尬。所以,我有时不得不偷偷摸摸地溜出村子,否则就会有一群小孩子尾随着我。因为他们知道,我在这种泥泞的小路上肯定免不了摔跤的,而我每滑倒一回,他们就大笑一阵。

    我们一边走,纪叟一边用流利的英语给我讲述马兰阁村落的历史。1921年,南部一个大村落萨马澈的兄弟两人,携其妻子来到这里,决定在此定居耕种。之后,其他人也陆续效仿,到1931年,已经有超过50个人搬到了马兰阁,并且彼此都有亲缘关系。纪叟说:“到今天,马兰阁已经有110间房舍。这些房子建在山梁上,密密匝匝地形成两排。山梁两侧悬崖陡峭,敌人很难攻击我们。”

    到了马兰阁,纪叟邀请我到他家去吃饭。后来我和朱迪丝很快就发现,卡林加人特别好客。在我们搬到马兰阁的最初几个月里,他们常常拿鸡肉来招待我们,因为在这里吃饭是待客的重头戏。实际上,他们很穷,养的家禽很少,天天杀鸡待客是根本负担不起的。后来,当他们终于把我们当成村子里的普通一员,不再隆重地款待我们时,我们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饭后,纪叟给我端上一杯黑咖啡。咖啡味道浓烈,入口甘甜,我非常喜欢。喝完之后,纪叟开口说:“既然你喝了我们的咖啡,我们就把你当成自己人了,我们会对你一视同仁,誓死保护你。”

    闻听此言我怎能不痛饮一番?后来我成了一个对咖啡上瘾的“瘾君子”,甚至被冠以“大胖子”的绰号。“大胖子”确有其人,只是早已过世,是一个在当地广为人知的传奇人物。他曾是一个勇士,同时也是一个对咖啡上瘾的“瘾君子”。

    但是,令人好奇的是,他们这样叫我似乎还有别的意思。他们每次叫我“大胖子”的时候,总是哈哈大笑,却不告诉我他们笑什么。或许他们认为,在喝咖啡的本领上,我能与那个大胖子一较高下,而论到“勇士”,我的形象就相去甚远了。不过,只要他们别忘了纪叟当初的“咖啡承诺”,再怎么笑我,我都不介意。

    还有一些人,他们每次看到我喝咖啡,就友善地大喊一声:“Kapi kan uwam!”其字面意思是说“咖啡是你的全部”。但实际上,这是他们常用的一种表达方式,意思是:“你就知道喝咖啡!”

    当天晚上,热情好客的马兰阁人不停地劝我吃米饭和豆子,而我日后也很快就习惯了这种主食。我们聊到深夜之后,谈话终于结束,筋疲力尽的我终于可以爬进睡袋。

    躺下之后,我一想到此时身处之所即是我们日后工作之地,就不由得兴奋起来,再加上硬梆梆的木地板和酸痛的四肢,我竟然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次日清晨,一曲雄鸡报晓把我们叫醒。我和迪科今天的主要活动是和当地人聊天,当然还有吃饭——早餐是大米和豆子,午餐是大米和另一种豆子,晚餐是大米和南瓜。这种小小的花样翻新让我非常高兴。当然,咖啡是应有尽有。

    我也有充足的时间来观察村子周遭的环境。村子里几乎没有草,我唯一能见到的植物是佛手瓜。村子周边有许多高大的咖啡树,而围绕村落的群山上则遍布梯田、菜园和树木。

    修成梯形的稻田像一级级的台阶,从山下的河岸层层上升,新发芽的水稻仿佛一块块翠绿的地毯铺陈其上,远远望去蔚为壮观。在干旱季节,梯田需要人工灌溉,山顶的泉水会沿着细长的水渠,从上到下,蜿蜒盘绕,潺潺流过每一块稻田。夜里的时候,人们需要看护好自己田里的水,以防有人想多存点水,将别人家的水引到自己的田里去。

    由于多数菜园和田地离村庄较远,所以一些上年纪或者体弱的人通常会在他们自己的园子里搭起棚子,一次住上几天,这样一来,就不必每天在村庄和田地之间辛苦往返了。

    在谈到马兰阁和其他村庄相比有什么优越之处时,几个村民说:“这里没有传染疟疾的蚊子,老鼠不多,苍蝇也少。还有,马兰阁从没遭受过台风的袭击,而别的村子嘛,这些问题他们统统都有。”在搬进来的几个月里,我们从这四个“优点”中选择了一项进行观察。他们关于蚊子这一点说得的确没错。通常,疟疾在低洼地区比较常见。

    搬到这里不久,我就发现一个特别的现象:这里的男人从不刷碗。从这一点看,我应该不难适应马兰阁的生活。

    马兰阁没有电,南卡林加地区所有村子都没有,而且也没有厕所。清洁工作一概由猪来负责。当我内急,要出去找一个隐蔽之所的时候,一根长木棍是必备之物。木棍不但可以用作在湿滑的山路上行走时的手杖,还可以用来对付蜂拥而上的“饿猪清洁队”。

    马兰阁村也有人种植烟草。他们卷制的雪茄有20到25厘米长,而更让我叹为观止的是这里的女人吸烟的方式——她们居然把有火的那一头放在嘴里吸,因为这样可以吸得更久一些!我听说有人若抱负远大,胸中会燃起“熊熊烈火”,却不能想象,这一团火放在嘴里是什么滋味。

    村里多数男人只有一件衣服,通常会一直穿到破烂不堪。因此,我们不久就发现,仅凭衣服的颜色,就能从远处认出他们,除非谁偶尔换了衣服,才可能被看错。如今,很少有人穿当地传统的衣服了。比如,如果一个男人下身穿着传统的衣服插秧(其实只是一条过膝的布片,用以遮羞),为了不沾上泥巴,就必须把衣服下摆高高地卷起来。因此,功能齐全的西式服装更受欢迎。

    一整天过去了,我并没有见到那个在市长办公室遇到的李班先生。就在我困得快要熬不住的时候,有人来通报说他刚刚回来,准备次日早上和我们见面。入睡之前,我想了想,虽然一天下来已经非常疲惫,但是没有白费——通过和几个村民聊天,我对当地有了一些了解,并且还学了几句当地的方言。

    第二天清晨,不到5点钟我们就与其他人一同起床了。我们喝下两杯咖啡以后(这将是我日后每天的“靠前要务”),纪叟带我们去见李班先生。在谈到选择住处的时候,李班先生说他家的房子绝对是最合适的,尽管不大,在村子里也算是最宽敞的了。他说他家的房子有两层,如果我们愿意,他和家人住底层,我们住二层。租金是每月50比索(约5美元)。

    纪叟建议我和家人两个星期之后搬过来,到时他会去公路边接我们。我点头同意,希望这个安排能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

    大搬家

    我从马兰阁回到巴嘎巴后,就着手打包行李,准备搬家。当时,朱迪斯正怀着我们的第三个孩子,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产了,但是面临去“蛮夷之地”开创新生活,她丝毫没有退却,这种奉献精神让我感慨万分。我们想尽量减少辎重,不过,因为本来就没多少行李,所以取舍起来也并不费力。但是有一样东西,我们觉得非带不可——冲水马桶!这将是马兰阁唯一的马桶。

    9月3日,我们早早地起了床,不到7点钟,就乘着一辆雇来的卡车上路了。幸运的是,通往邦都的道路干燥易行,我们中午之前就到了邦都,比预期提前了三个小时。邦都是离马兰阁最近的城镇,所以我们想,只需再开上四个小时,就能一口气赶到马兰阁。但是后来,我们还是决定按照与纪叟等人的约定,第二天再到那里。

    不过,卡车司机听说我们的终点不是邦都,而是前面的马兰阁后,大吃一惊。“那可是蛮夷之乡!”他大叫道,“那里太危险了,我不能去!”

    当初雇他的时候,我们已经把行程说得很明白了。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显然听错了,以为我们最远就到邦都。可是,如果他把我们扔在这里,我们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几番交涉之后,他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答应将我们送到马兰阁。当晚,我们在当地一家旅舍过夜,卡车司机则睡在车上,帮我们照看行李。我们向上帝祷告,希望他不会半夜扔下行李,自己开车溜掉。

    次日醒来,我们发现司机和卡车还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吃了早饭,我们就启程了,不到三个小时就来到了通往马兰阁的岔路口。

    纪叟已经等在那里了。不过,我们发现他等的不是我们,而是去首府城市塔布克的公交车。他把我们这茬事儿给忘了。幸好,他临时安排了其他人来帮忙搬行李。

    我们的卡车司机因为担心汽油耗尽,被困在这“蛮夷之乡”,所以等我们的行李刚一卸完,就立刻跳上车,一溜烟地跑了。我们从那以后再没见到他。不过,我们后来得到确切消息,他那天平安到家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除了那个冲水马桶,其他的行李都送到了。直到天全黑下来,那个马桶才在一群人的笑声中被前簇后拥地背回来。开始的时候,大家因为害怕被嘲笑,都不愿背这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后来终于有人妥协了。马桶一到,消息立刻被散播开去,最后连那个背马桶的人也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进到李班家里,我们有些失望。因为李班暂时没钱买木材来分割其底层的空间,其家人并未完全从第二层搬出去,所以留给我们住的,并不是整个第二层,而是其中的一半。他总共给了我们两间小屋子:一间用来当卧室、厨房兼储藏室;另一间更小的用作餐厅和书房。

    这样合住了几个月后,李班对我们说,公路旁边有一处房子在售,价格是8000比索(约当时的800美元)。因为那栋房子比现在这个大得多,李班一家又有意要买,我们就同意将10年的房租提前付给他,帮助他凑钱买下那栋房子。之后,他们将新买的房子拆解,运到马兰阁再重新组装。李班一家搬走之后,我们才有了足够的空间。

    到马兰阁的头几个星期,我们除了四处看看,或者与当地人攀谈几句,基本无事可做。因为我们首先要与他们结为朋友,赢得他们的信任,然后才能开展工作。我们也知道,倘若要用他们能够理解的方式工作,必须对其语言和文化都有很好的了解,而目前我们对此还一窍不通。

    在与当地人建立友谊的过程中,我们的孩子们起到了重要作用。在马兰阁的家族当中,孩童备受爱护,我们的两个孩子一到这里,很快就被同龄的小朋友接受,族里的成年人也将他们视为己出。因而,他们从一开始就很自然地融入其中,完全没有陌生感。

    我们搬家后的第二天,当时只有5岁的大卫,就已经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学习当地语言了。有一次我们看到他让人用他们的本族语言写单词。只见他站在一群人中间,发号施令般地说:“你,写‘母亲’;你,写‘宝宝’;还有你,写‘房子’……”这种方法颇为有效,而见此情景,我们也都忍俊不禁。

    每次村里的孩子们在外面玩耍,总是少不了我们的孩子。他们虽说还不大能听懂当地方言,但也能玩得很开心。其实,孩子们之间的交流并不总是靠语言。

    有的时候,大卫和他的伙伴福郎、飞弟,还有其他小朋友出去拾木柴。如果他们要进到森林深处去找,就要花上整个上午。天热的时候,沉重的木柴压在他们稚嫩的肩膀上,会让他们汗流浃背。这时他们就会找个小溪停下来,脱掉衣服(大卫脱到剩下内裤,其他孩子则脱得一丝不挂),在溪水里玩耍半个钟头。他们还常常去附近的山上“游荡”,并且能时不时地沿途找到些可吃的东西,比如果园里的番石榴、香蕉,等等。他们偶尔还会把蝉捉来拷着吃。

    在大卫丰富多彩的马兰阁生活中,还有另外一个亮点,就是他曾制作过几个“踏踏车”(自制推车)。他大部分时间里,不是骑上车去玩,就是停下来修理它们。他和小伙伴们四处游荡,试验他们的新车,一会儿跑到学校后面的粮仓附近,一会儿又为了增加惊险刺激,沿着山梁的陡坡飞驰,而他们去过的速度最快和最刺激的地方,莫过于飞机跑道了。

    一天,他们制作了一个有5个轮子的大踏踏车。因为车身很长,在中间位置需要第5个轮子支撑重量,以免车身擦到地面。他们甚至还装了一个方向盘。不过没多久,一次急转弯的时候,方向盘就“咔嚓”一声散架了。

    我们搬到马兰阁的时候朱迪丝正怀着第3个孩子,有7个月了。这也是当地人对我们感到好奇的原因之一。因为在当地,多数家庭都有很多孩子,一对夫妇常常生5到6个孩子。有一个妇女甚至生了23个,后来只有6个活了下来,其余的不到10岁就都夭折了。

    我通常早晨5点半起床,然后就在村子里散步,村民说我这是在“寻觅咖啡”,而每天黄昏的时候我会重复一次这种“寻觅”活动。

    与当地人共饮咖啡是学习其语言的绝佳途径。不管我是否喜欢,这种方式可以使我走出家门,与当地人接触,学习他们的语言,而美味的咖啡则成了对我额外的奖励。

  • 声明:本站所有作品(图文、音视频)均由用户自行上传分享,本文由"泡芙味的饼干哟"自行发布,本站仅供存储和学习交流。若您的权利被侵害,请联系我们删除。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flipbrief.com/fresh/8VVvvnfv.html